4.
察觉到他微微一顿的动作，我唇角勾起一丝笑意，愉悦道：「你下去吧。」
萧璟听了我的话，泰然自若地退了出去。
我心中思索，果然像他。
时节如流，盛夏已接近尾声，近日天凉了起来。微风吹过，送来点点芙蓉的清香。
因着灭了南楚，沈慕寒忙着犒赏军队，安抚战死士兵的家属。顾韶之也忙于接收南楚的四个大州，我不免没日没夜地批奏折，风花雪月的心思歇了不少。
不得不说，这两个人选得是真不错。
一文一武 ，心甘情愿地帮我安定朝堂。
只可惜，小皇帝，也就是我的儿子，整日只知道逗蛐蛐，爬树，一点也不爱进学。
不过这恰好给了我把持朝政的机会。
我那英年早逝的皇帝夫君帮我打垮了鲜卑，灭掉了乌桓，征服了羌羯，沈慕寒帮我灭了南楚，顾韶之助我执掌朝政。
如今，我俨然成了大雍王朝真正的掌权者。
我的名字将永载青史。
人生至乐，不过如此。
就在我乐呵呵的出神之际，四月惊慌失措地跑进来。
「太后娘娘，大事不好了！」
我眉头一蹙，道：「有话慢慢说。」
四月畏畏缩缩道：「大将军去典狱时发现南楚太子不见了，前来寻您时恰巧遇见了裴公子。大将军震怒，现在正在教训裴公子呢。」
什么，竟有此事！
我的眼皮直跳，心中浮上一丝不详的预感。
待我匆遽出了明光宫，赶到绮云殿，看到的便是沈慕寒一手抓着萧璟的领子，一手作势要动手。
「住手。」我怒吼道。
沈慕寒似乎没想到我会突然赶到，眉间闪过错愕，他生得高大，气宇轩昂，英姿勃发。萧璟在他手里显得分外弱小。
萧璟内心十分绝望，沈慕寒与他自小在军中一块长大，是他最得力的部将。
他原本想将他的身份透露给沈慕寒，没想到沈慕寒一见到他便要动手，丝毫不听他言语。
除此之外，他竟然也与太后有私情！
萧璟感到了自己的头顶一片青青草原。
「君子动口不动手。」我笑着上前拉开沈慕寒的手。
沈慕寒似有不满：「太后娘娘果然对这个白脸书生念念不忘。他是南楚的太子，太后莫要掉以轻心。」
我佯作一副柔弱的样子， 将头轻轻靠进他的怀里，娇声道：「慕寒，你还不明白我的心吗？」
「除了禹儿，我最在乎的就是你了。前几日赵家那个老太傅在场上公然训斥我牝鸡司晨，国将危亡。分明大雍灭掉南楚，统一了天下。那些人还是如此看待我......」说着，我的眸中蓄起了泪水，几滴晶莹的泪珠沾在长长的羽睫上。
我知道，沈慕寒最喜见我柔弱无依的样子。
果不其然，他一下子将萧璟抛到一边，再不提起。
他一面为我拭去泪水，一面冷声道：「若再有人这样说你，我定不轻饶。」
沈慕寒不善言辞，行动是他表达爱意的方式。
我默默止了泪水，将头埋在他的怀里。
他抱紧了我，柔声安慰。
萧璟看到这一幕，肺都要气炸了。
这对狗男女真是不拿他当外人。
5.
他真是看错了沈慕寒。
没想到这个往日老实嘴拙的玩伴竟对他的皇后抱有这种心思。
我轻轻一瞥，看到了萧景气急败坏的样子，心中暗笑。
我没有为难南楚宗室，将他们贬作庶人，永居大雍，以显气度。
如今九州一统，天下和乐，按理说该高兴才是，我的心中却浮上无限怅惘。
「太后娘娘，为何叹气？」这道声音清润，如万壑松风。
顾韶之走近我身边，为我按起穴位：「可是韶之不尽心，让沅儿烦扰了？」
沅儿是我的闺名。
我原出身荥阳郑氏，多年前，父亲与南楚作战不利，降了南楚。先帝震怒，下旨将郑家灭族，我因年幼侥幸以宫婢身份苟活深宫。
那时，日子是很苦的。
处在最阴暗肮脏的环境里，每天是干不完的活，手被冻出了疮泡，度日如年。
直到，我攀上了萧璟。
怀了他的孩子。
得以一步登天。
郑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与顾韶之之间的婚约自然是作废了。
即便他坚持娶我，顾家也决不会同意。
我从思绪中抽身：「韶之，你对我未免太厚，我实在......」
顾韶之似乎知道我要说什么，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挡在我的唇上。
他的脸色略微苍白，道：「别说了，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我从不奢求你回报什么。」
我叹了口气，心中百感交集。
也许，自那次错过，我们便没了缘分。
四月神色慌张，罕见地没有顾我与顾韶之之间的气氛，凑到我耳边低声：「太后娘娘，有人动了飞鹰军。」
「什么？」
飞鹰军是大雍专为帝王而设的暗卫队，兵士皆着厚甲，戴飞鹰面具，甲士能以一当十，极为勇武。
此一军只有帝王方可调动。
即便我贵为太后，亦无法指挥。
禹儿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才八岁，整日只知玩耍摘花，如何能调动飞鹰军？
莫不是萧璟？
他虽然换了个身子，可他的谋略、城府、手段皆一般人可比。
前几日我还当着他的面与沈慕寒卿卿我我。
他终于坐不住了？
我心中愈发紧迫，面上是关怀的样子：「韶之，你先回府吧，待久了顾老爷恐怕又要说你了。」
「无妨，若有什么事，韶之可为你分忧。」
啊啊啊，这顾韶之一向聪慧，没看出来我只是想赶你走吗？
我脸色一皱：「禹儿好几日没来向我请安，韶之帮我看看吧，不知道是不是又贪玩了。」
禹儿和顾韶之关系极好，每次顾韶之进宫都缠着他玩个不停，俨然把他当做自己的父亲了。
顾韶之也极关心禹儿，我这么一说，他便辞谢去长生殿看禹儿。
他走后，我立马吩咐下人：「带南楚太子来吾寝宫。」
6.
不过片刻，人带到了。
萧璟神色淡淡，他近日试着能不能调动他以前的部署。飞鹰军只听号令，不问是非，是他最忠诚的私人部署。
果然，他成功了。
不仅如此，他以前分布在各州的产业也听他命。
我开口问道：「这段日子你去哪儿了？」
萧璟坦然自若道：「臣在绮云殿等太后娘娘召幸。」
撒谎！
我冷笑一声。
「既然如此，那便过来伺候吾吧，倒叫吾看看你这些日子学到了什么。」
萧璟上前，将我的外衫褪下。
这次，他动作轻柔了许多，也熟练了许多。
我默不作声。
衣服被层层褪去。
我的肌肤晶莹如玉。往日的萧璟总爱在我的肌肤流连忘返。
萧璟动作顿了顿，略微迟疑。
我嗤笑道：「不敢了？」
他果然被我激怒，动作愈发急切。
他贴近了我的面颊，轻轻吻在我的耳垂，舔舐啃咬，激起丝丝颤栗。
我在他的身上，嘴硬训斥：「怎么这么磨叽，是不是不敢？」
萧璟听闻，嘴角一勾：「这可是太后娘娘说的，一会儿莫要怪我不怜香惜玉。」
他的手紧紧掐在我的腰上，翻身将我置于身下。
果然是他！
他从不肯屈居女人身下，他爱驰骋四方，灭乌桓，打羌羯，征鲜卑，何时居于人下？
萧璟仍沉浸其中，我一口咬在他的颈上，用力极大，渗出血丝。
他闷哼一声，眼中的情欲淡了不少。
「可是太疼？」他问道，声音是少有的温柔。
我的眼里突然涌出酸涩，捶打他的胸膛。
「是你对不对。你总是欺负我。」
萧璟的声音带了无奈，道：「不是你让我伺候你吗？」
我抽噎着：「你太粗暴了，每次我都很不舒服。」
他声音很轻很低：「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我的声音渐渐平复：「你总是冷着张脸，身上满是杀气，以前怎么敢告诉你。」
萧璟将我揽在怀中，无声安慰。
见时机合适，我问出了疑惑：「飞鹰军......」
「是我调动的，你放心，不会对你有威胁。」
被点破了心中所虑，我羞红了脸。
萧璟此人智谋超群，能征善战，若非英年早逝，哪有我指点江山的机会？
我试探道：「你不怪我？」
萧璟微笑：「我死后，你迅速稳定朝局，连沈灭霍，扶禹儿上位，群狼环顾之下尚有如此魄力。更兼整顿三军，骑步并用，扫平南楚，完成大雍历代先王未竟之遗愿。我岂会怪你？」
「对了，禹儿呢？我好久没见过他了。」
我正要开口，外面传来一阵童稚声。
「爹爹，娘亲在里面，我带你去。」
话音刚落，禹儿拉着一身白色锦缎的顾韶之进了明光宫。
殿内的人纷纷起身下拜。
此刻，我的心中如遭五雷轰顶。
萧璟愠怒，气得牙痒痒：「爹爹？你给我儿子找了个爹爹？」
7.
我急忙从内间出来，训斥禹儿：「说过很多次了，不要乱叫。」
「要叫顾叔叔，不能叫爹爹。」
禹儿许是没想到我会如此训斥他，两眼泪汪汪。
顾韶之听闻，面色白了几分。又见我衣衫有几分不整，似乎是情事过后，他面容愈发惨白起来。
以往禹儿如此称呼他，我是默认的。
顾韶之拱手：「陛下在上书房完成课业，忘了时候，臣带他前来给太后娘娘请安。」
「家中还有事，就不相扰了。」
说罢，顾韶之走了，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萧璟从后面的内间出来，行至禹儿身前，蹲下看他。
禹儿眨巴着双水润的眼睛，看着面前的少年，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开口：「爹爹」。
我的瞳孔差点炸裂。
这熊孩子不会见了谁都叫爹吧？
真是欠揍！
萧璟难得笑了起来，凤眼满含笑意，看向禹儿：「爹爹陪你玩，好不好？」
他生前忙于征战，甚至没有见过几次禹儿。老天给了他一次重生的机会，是不是叫他好好珍惜呢？
禹儿高兴地点头，忙不迭地扑进萧璟的怀里，吵着闹着要萧璟陪他斗蛐蛐。
我本以为萧璟会训斥他贪图享乐，不顾为君之道。没想到二人相处起来十分愉快，不愧是父子俩。
翌日，朝堂之上。
赵家的老太傅又唠叨了起来，说我什么蓄养面首，不守妇德，执掌朝政，致皇权于何地？
要不是看在他是三朝元老的份上，我早把他叉出去了。
回了明光宫，我憋了一肚子气。
萧璟问道：「怎么了？」
我阴阳怪气地说：「还不是你那个老师？拐着弯骂我德不配位。」
萧璟上前，将我拉在榻前坐下。
「他也就逞逞嘴皮子，赵家根基雄厚，难以动摇。不过，赵公子行事放荡，若是设计引诱，或可成功。」
我凑近他的面庞，问什么计谋。
他轻轻道出，将其引至花巷中，使人设计，第二日，大肆宣扬，赵家名誉将毁于一旦，赵老太傅极爱面子，定会引咎辞官。
我按萧璟所言行事，赵太傅果然羞愤辞官。
我爽是爽了，心中却警觉起来，萧璟果非常人。
一夜，我不动声色地开口：「你以后有何打算？」
萧璟垂眸，低声道：「相妻教子，为你打理好宫廷内务，别无他求。」
他的神色掩在长长的睫毛下。
我心中一跳，我可以相信他吗？
我启唇，试探着说：「君之才能盖世，岂能为我屈就？」
萧璟勾唇，精致的面容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出几分不真切。
他说了什么，我没有听清。
随后，我派他做了中书侍郎，想来以他的手段，纵横朝堂并非难事。
我酣然入梦，萧璟痴迷地盯着我的面容。
他的手指摩挲着我的脸，神色晦暗不明。
良久，他启唇：「你太不安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