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我死了，也就是‘没本事’三个字草草概括了？”苏见微问。
萧冥翊语塞。
如果是她的话，她不能死，不管是强是弱，他都不想要看到她会离开。
苏见微知道他的意思了，沉着地说：“看吧，如果是我的话，若是遇到了更强大的人，王爷也不会想要把弱肉强食的法则放在我身上，因为我对于王爷来说很重要。但是别的那些人呢，他们也可能是父亲、丈夫、孩子，又会有人舍不得他们的生命消逝。”
萧冥翊忽然无奈极了，他说：“微微，你知不知道，有时候你总是在呛我。如果我也这样想的话，我身上千百万的人命，就足够把我压的喘不过气，坠入十八层地狱了。你呢，你有没有什么值得为之付出生命的东西？那把刀砍过来的时候，你就什么牵挂都没有？”
萧冥翊很讨厌苏见微这样的态度，好像只有他一个人牵肠挂肚，而她什么都不在乎，随时可以抽身离开。
因为不忍心杀别人，所以就放下了手里的知著，就让他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
她是什么圣母吗？普渡了众生，惟独对他那么残忍。
被人遗落在原地，这样的感觉，对于萧冥翊来说真的是糟糕透了。
“王爷，我——我不是这个意思。”苏见微慌乱地解释，又不知该如何说起，那一瞬间，在她心里，好像确实解脱的感情更多一点。
这个世界于她而言，只是一场大梦，她虽然嘴上说着要积极生活，但始终是把自己当作了局外的人。
看待这里面的人，总是用着一种后世的、旁观的眼光，更别说轻易地投入感情。
说实话，那些一个个的百姓，一个个的人，在她的眼里，与萧冥翊没有什么差别，都不过是这个世界里面终究会消失的人。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她认识萧冥翊，而不认识其他的人。
所以她会把那一套人人平等，生命可贵的观念放在他们所有人的身上，同样用来要求萧冥翊。甚至在之前的相处中，苏见微能感觉到萧冥翊对待百姓也是用着一种尊重的态度，并没有居高临下的感觉。
可对于他来说，对于这个社会来说，他是大靖只有一个的祁王殿下，他们是千千万万的百姓，从来没有对等的可能性。
她的冷漠疏离，她的冷眼旁观，她的指手画脚，对于真真实实生活在这里的萧冥翊来说，是一把直接刺入心脏的刀，搅得他的心里生疼。
苏见微忽然惊觉，自己或许不该说这样的话，至少不应该当着萧冥翊的面说。
她的这套理论可以用来要求任何人，但是惟独不能用来要求萧冥翊，来要求大靖的祁王。
“王爷，我知道你打的那些仗，杀的那些人都是不可避免的。就像你刚刚说的，你可能在年轻的时候也有我这样的想法，害怕自己的手上沾上洗都洗不掉的血。但是你没有我这样退缩的权力，你是大靖的祁王，你必须得勇敢，必须握紧手里的剑，不能迟疑，不能后退。”
听到苏见微的解释，萧冥翊不知该作何想。
她说的，确实有一定的道理，她在竭力为他辩解。但听起来，总像是她为刚刚无意间所说的真心话伤害到他而弥补，显得他完全成了一个可怜的受害者。
可能是不想自己的脆弱暴露出来，或者是也确实有一些别的原因，萧冥翊并不想听她继续说下去。
萧冥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乎要把她刻进灵魂里一样，他说：“可能我没有你说的那么迫不得已，那么地……纯洁无暇。”
那一眼看得苏见微心里一痛，好像萧冥翊看透了一切，就要离开她一样。
“王爷，”苏见微忽然上前一步，抱住了萧冥翊，“我们不说这个了好不好。以后我会好好爱惜自己的生命，更会好好爱你。”
“你……”萧冥翊怀里是忽然扑进来的人，小小的发旋清晰地呈现在他的面前，他终究是忍不住摸着她柔顺的头发，向她妥协，“罢了，可要记住你说的话。”
窗外。
“就这么算了？”木三不理解，捅捅旁边的清溯。
但很明显，清溯也理解不了。
“你记不记得，之前一个什么小国送了只鹦鹉给王爷，还会学人说话，可稀奇了。但是因为气候不同，那只鹦鹉生了几次病，王爷说，他不养这样没用的宠物，就送给人家了。”
“还有前几年，当时一个小军官，每天在军营里为王爷跑前跑后，成了王爷面前的红人。后来被敌军抓住做了人质来要挟王爷，是王爷隔着整个阵营，用一只箭亲手送他上路的。”
回忆起这些事来，木三和清溯不寒而栗。
他们的祁王，从来不会允许自己有什么软肋。他喜欢的，倾心的，若是太弱了，没有能力自保，有可能成为牵制他的棋子，他会毫不犹豫地把这样东西给毁掉。
这就是他，大靖祁王，冷酷残忍，对别人，亦是对自己。
但是此时蹲在窗外的一棵树上，窗户里面的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清溯和木三纷纷对祁王的决断力产生了怀疑。
就在刚刚的那场“苦战”中，他们隐在暗处，没有接到王爷的指示就没有现身，而是默默观察。
他们能看出来，王爷是在考验苏姑娘，最近的武功，实战的经验，应变的能力，等等。
这本身就是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了，这次，王爷没有把这个弱小的人给处决掉，而是想要一点点把她也变得强大，这里面的风险可是王爷之前从来不敢承受的。
更重要的是，苏姑娘在这场名为“夜探”的测试中，表现得并不那么尽如人意。
她莽撞，天真，想当然，不仅仅连自己保护不好，甚至很容易拉着王爷一起送死。她不够坚强，轻易地放下了自己手里的剑，被王爷救了以后还跳出来质疑王爷是个没有同理心，只知道杀人的恶魔。
但是，王爷没有把她送走，或者把这根会致命的软肋给拔除，而是轻轻摸着她的发顶。
“或许……苏姑娘是个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