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chelle，你留一下。”
今天的会议结束后，徐婉对米雪说道。
“好的，徐总。”
米雪嘴上应着，大脑开始疯狂计算各种数据：中心本月目标，截止到目前完成百分比，环比差异，兄弟学校数据对比，竞争对手数据对比……不知道等下徐总会翻那个数据的牌子，现在翻手机查都来不及了，而且徐总也不会给她时间去查，她的口头禅是：
“这不是应该时时刻刻印在脑子里的吗？”
“Michelle，我们曼哈顿英语已经做到了全国同行业第一，也已经进行了几轮融资，明年计划在纳斯达克上市。在这个节骨眼上，业绩数据是至关重要的。”
“是，徐总说得是。”
徐婉察觉到了米雪的拘谨和不安，便猜到她有点怕自己。这个女孩子是她从top sales一路提拔上来的，米雪面对客户和下属的强大自信的气场，也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可是，米雪在她面前，总是一副如履薄冰、伴君如伴虎既视感。
她明白，也理解米雪的心情，但是她没有太多时间去考虑下属的心情。合作方公司代表马上就到了，而她还有个重要会议必须马上赶回总部。她只能长话短说，挑重要的说。
“Michelle，为提升销售业绩和学习服务质量，我们将和极致智能合作，升级改造现有的CRM和istudy系统。今天上午他们会派两名NLP专家来公司调研，你和他们对接一下。具体安排我已经转发你邮箱了。你回头建个工作群，把我也拉进去。”
徐婉一边走出会议室，一边语速很快地把工作安排给了米雪。两人刚走到前台，Jessica就报告说极致智能的人已经到了。
“您好，欢迎来到曼哈顿英语，我是VP徐婉。”
徐婉大气干练地自我介绍着，对着两名专家中看起来年长的那位伸出了手。在邮件里，她已经得知今天要来的是一名NLP资深专家和他的助手。眼前这位，年纪不大已经有了谢顶的趋势的，多半就是那位专家了。
“是周先生吧？幸会。”
徐婉记得，那位专家姓周。
谢顶的专家闻言连忙退后一步，把身后那个穿着格子衬衫，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像个大学生的男孩让到了前面。
“您好，徐总。我是周一。您叫我小周就好。”
徐婉愣了一瞬，脸上很快恢复了笑容：“没想到资深专家如此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啊。”她转身示意米雪过来：“小周，这是我们中关村分校的校长米雪，这次的合作你和她对接就好。”
“好的，米雪，合作愉快。”
周一微笑着伸出了手。
握手的时候，米雪只握了周一的四根手指，连手心都没碰到。
握手的时候，她既没抬头看他，脸上也没表情。
表面风平浪静，心里却是翻江倒海。不知为何，自从在鬼屋里和周一握过手以后，她经常会想起他。
学校里每每出现背着双肩包、穿着格子衬衫的学员，米雪都会忍不住多看一眼，可惜，每次都不是他。
鬼屋之后，他再也没来过学校，今天是第一次出现。
又要和他握手。
他的手的温度，和那天一样温暖。只是，今天她没了长时间牵着他的手的借口。
徐婉见米雪对合作公司的专家态度不冷不热爱答不理，以为她的高冷公主病又犯了，把她拉到一边’教育‘一番：
“这是公司非常重要的项目，务必要打起精神来。中午，请专家吃饭，不要抠门，挑上档次的。”
“明白，徐总。”
徐总交代完毕后，便以有会议要参加为由先行离开了，前厅一下子就只剩下了米雪、周一和周一的助手董健。
这是董健第二次见米雪。当然，他第一次见到米雪还是在周一的钱包里。他现在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周一在听说了公司和曼哈顿的合作后是如此激动地自告奋勇要亲自来调研。
“周一，我看这里的工作你一个人就可以搞定，那我先回公司了？”
董健碰碰周一的手提议道，后者的注意力全在米雪身上，根本没听见他的话。
董健以为周一没听见，就又重复了一遍，才说了两个字‘周一’就被他打断了：
“你回公司吧。这里有我就够了。”
董健刚要走，就被前台Jessica拦住了。她手捧托盘，笑容可掬：“帅哥，喝杯咖啡再走。做都做好了，外带也可以的。”
头发稀疏的IT男董健脑袋转了两个90度，确认眼前这位美女确实是跟自己说话，他舔了舔嘴唇，不好意思地接过了咖啡，说了声‘谢了’便低着头离开了。
送走了董健，Jessica又给米雪和周一送来了咖啡。
米雪说：“我最近肠胃不好，不喝咖啡了，谢谢。”
周一从包里掏出一个500ml的保温杯问Jessica在哪里接热水。Jessica不仅不告诉他，反而热情地接过杯子说是要给他接热水。
接水前，Jessica笑得眉眼弯弯地问周一：“周先生你这保温杯里不会是枸杞吧？”
周一摇摇头，一本正经地回答道：“不是。里面是茶叶，我一般喝绿茶，提神效果比较好。”
为了熟悉曼哈顿的业务体系，米雪带周一参观校区，从运营的角度给他介绍各部门的分工。米雪指着分布在校区各个角落的饮水机对他说道：“学校里有10台饮水机，分布在前厅、教学区和办公区。无论身处哪里，步行1分钟内即可到达。”
“明白了。”周一扫视着校区的饮水机们，怎么以前来上课的时候没注意到这里有这么多饮水机呢？
“前台有她们的工作，接水不是她们的工作内容。”米雪其实觉得，他还没听明白。
“懂。”周一立正敬了个礼，校长发话了，必须遵守。
“还有，保温杯泡茶不好，损失茶香和营养，也不利于健康。”
米雪背对着他说道。她的目光穿过透明的玻璃墙望进了教师办公室，里面似乎有人在哭。
“哦，我工作忙，不愿意老去接水，怕凉了就一直这样泡茶。不过我喝了很久了，都没事，呵呵，谢谢……”
‘不要让前台接水’、‘不要用保温杯喝茶’，两人还没说几句话，米雪就给了他好几个‘不’。在别人看来生硬的要求，周一却觉得甘之如饴。
她告诉他饮水机的位置，不就是怕他渴吗？
她告诉他保温杯的害处，不就是关心他吗？
这么一想，周一的嘴角忍不住上扬。
米雪压根儿没注意到背后比她高出一个半头的男人如此丰富的内心戏，她的关注点全在教师办公室里。
在门外，她就看见教学部的助理Kate在自己座位上低着头抹眼泪，外教Sally隔着一张办公桌居高临下地不住地说着什么。
这个Sally，刚来中国上岗的时候就不消停，要求校长亲自接机，租房时嫌条件不好价格高离公司远，Kate陪着她跑断了腿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个好说话的房东，房东购置了新的电视机和滚筒洗衣机后，她才从宾馆搬了进去，害得公司多出了很多天的酒店钱。
上岗头一个月，她以需要时间接受培训为由要求每天只上两节课，发工资时还因为和合同数字不同大闹财务部。她不理解，为什么工资要和课时挂钩，她在单位呆的每一个小时都应该被付钱。
第二个月，她要求提前预支工资，说是因为房租押一付三没现金了。Kate私下里告诉教学主管，其实是因为她新买了一个Gucci的钱包后手头紧了。至于Kate是怎么知道的，她可是牺牲了自己的休息时间陪Sally逛的SKP。
今天，问题就出在这个Gucci上。
米雪推门而入就听见Sally暴躁的声音，她想关上门避免让学员听见，可是她一回头发现周一也跟着进来了。
周一小心地关好了门，安静地站在一旁不说话。
米雪顾不上管他了，这个时间点，外教和助理一个破口大骂，一个埋头痛哭，这办公室是全透明的玻璃，什么都藏不住。教学主管上班时间是一小时以后，作为校长，她必须得在学员到校上课前把这个矛盾解决了，让教学部恢复到正常工作状态。
“Sally，发生什么事了？你先坐下，有话慢慢讲。”米雪拉开了一个椅子，示意Sally坐下，自己也坐在了她对面。
Sally把刚才发生的事添油加醋地告诉了老板。她新买的Gucci不见了，可是很快她发现Kate的抽屉里有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Gucci钱包。
“Kate的抽屉里？那你怎么知道她的抽屉里有你的钱包？”米雪疑惑地问道。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钱包在她的抽屉里，我检查过了，那就是我的钱包！”Sally说着又站了起来，指着Kate的鼻子叫道。
“Kate，你来说说是怎么回事？”
米雪坐在椅子上，隔着办公桌问对面的Kate。
“我也不知道。我今天上班后去了一趟HR，回来办公室就看见地上有个钱包，和我的一模一样，我就随手捡起来放到抽屉里了。过了一会儿，Sally就气冲冲地来翻我抽屉，说我偷了她的钱包。可是，我真的没偷，我的钱包就是这样子的啊！”Kate抽泣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