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做我的客户啊。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没有非黑即白，再说，他并没有做过什么伤害我的事。”
“你呀，你不伤害他就好了。不知道他有没有遇见过你这样的女海王。”
“我哪里海王了？我可从来不搞暧昧，从来不认什么哥哥妹妹，合得来就聊，合不来就拜拜而已。不过米雪我跟你讲，以后和男人相处，真的是要擦亮眼睛，不能再傻乎乎了。”
“知道了。快吃吧。菜都凉了。”米雪夹了一筷子菜放在Lulu的碟子里：“尝尝这个没有肉也没有鱼的鱼香肉丝。”
周一晚饭是在家吃的。他好不容易在家吃一次正点的晚饭，母亲把他喜欢吃的菜摆了满满一桌子。所有的饭菜都是父亲做的，母亲只负责，把菜品漂亮地摆好，以及，督促儿子多吃点。
“别玩手机了，快吃吧，菜都凉了。手机里有什么好看的？你说你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吧，不找女孩子约会，跟那个苏云鹏有什么好聚的，他自己明天有约会，今天拿你作陪耽误你的大好青春，我说周一，他那么多鱼怎么不分给你一条？”
“儿子，尝尝爸爸做的这个清蒸武昌鱼，这是今天菜市场买的活鱼，最新鲜了。”父亲夹了鱼腹上最肥美的一块鱼肉蘸了点汤汁放进了周一碗里。
“别打岔！我正在跟儿子说正事！周一，我以前的同事给我推荐了她姐姐的亲家的侄女，呶，这是她的手机号，也是她微信，我转发给你了，你抽空加上聊聊，见个面。”
周一低头一看手机，果然有母亲大人发过来的一串手机号。他将手机锁屏放在一旁，表情严肃地对母亲说：“我不加她微信。我有喜欢的女孩了。”
母亲一听喜上眉梢，这孩子，不下狠招不行，逼得紧了，这不就吐露实情了？
“哪家的姑娘啊？叫什么名字啊？多大了？长啥样？好看不？你把她微信调出来让我看看她朋友圈的照片。”
母亲说着脑袋已经凑到了他的手机上空，且在那里盘旋。
手机感应到人脸，开始努力识别。因为不是机主，弹出了识别失败的提示。
周一将手机放回口袋，吃了一口鱼肉连连点头：“好吃好吃！爸，你做的武昌鱼比饭店的好吃多了！”
“周一！你别骗我，你根本就没有喜欢的女生，你现在不要吃饭了，立刻马上把我给你的那个手机号加上微信！”
母亲火了，直接抢走了周一的筷子。
“你看你，让孩子先吃饭不行嘛。有什么事不能吃完饭再说嘛。”父亲说了几句，觉得老婆也没有要听的意思，便噤声了。
“我真有喜欢的女孩。但是，我还没有加上她的微信。不过，我手机里有她的照片。”周一的手在口袋里握紧了手机，掌心都是汗。
“周一，无图无真相。”
母亲摊开手掌，示意他把照片呈上。
周一拿出手机，从相册里找出一张图片，递给了母亲。
“你别随便拿张照片糊弄我……”母亲半信半疑地接过了手机，然后迫不及待地看了一眼就马上招呼老伴过来：“老周，快过来看儿媳妇！”
连微信都没要到，就儿媳妇了？周一无奈地摇了摇头，趁两人看照片的间隙，拼命干饭。
“周一你可以啊，眼光不低啊！这女孩长得像新疆人啊，有点像热巴，还是什么扎的，她多大了，看上去不会超过25？”
“比我大一岁。”
周一实话实说。
“什么？比你还大？那这就是大龄产妇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要不先怀上再结，这样她就跑不了了。”
只是一张照片，母亲就已经把孙子尿布奶粉的帐算清了。干完饭的周一抢走手机，借口有程序要写准备逃跑。
“别走啊！虽然这个姑娘挺漂亮的，但是她年龄大了点，你还是把我同事姐姐亲家的侄女的微信加上吧？”
周一火速关上了门，是时候用关门的噪音来和母亲的嗓门一较高下了。
这次，母亲亲自挑的5000块的防盗门把她自己KO了。
回到自己的小天地，一打开门，周一觉得，自己一下子穿越到了热带的印度洋——客厅里幽蓝的海缸里，五光十色的硬骨珊瑚绚烂生姿，和窗外帝都上空霓虹灯的海洋交相辉映。
又到了每周一次的换水时间了。周一把自来水过滤成RO纯净水，兑入千分之三十的海盐，加热到25度，这样他的客厅里就拥有了一汪恒温的热带海洋。
别的男生玩PS（play station），周一玩的是SPS（Small Polyp Stony Corals）也就是小水螅体硬珊瑚，大多SPS是硬骨珊瑚。玩PS是自己爽，玩SPS呢？纯粹是给自己找不爽。
水质、水温、水流、咸度、光照……无数个雷区等着你踩，娇贵的珊瑚分分钟死一缸给你看。
周一坚持下来了。他一点一点摸透了珊瑚的脾气，每个珊瑚的每个细节，他都记在心里。海缸里的珊瑚，被他编了号，每天他都要巡视一遍，哪只珊瑚的哪一根的颜色、状态和昨日不同，都不会逃过他的法眼。
他的鬼才之眼。
伺候完珊瑚，周一洗了手，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喝水一边看手机。
手机一划开就是刚才父母看过的那张照片。
米雪的照片。
那是他在曼哈顿英语学校里，利用变焦功能，远远地偷拍的。
她坐在全透明的办公室里，看着桌上的电脑。她的脸上，带着难得一见的微笑。这一笑，抵消了她身上清冷的气质。
周一虽然无法辨识人脸，但是他认得出她的唇形的任意角度。
因为，他看她的时间，已经远远大于看那缸珊瑚的时间了。
他的宝贝珊瑚新长了多少，他都不太在意了。
周一打开微信，里面躺着一条来自母亲的未读信息。不用点开，光凭预览也可以知道内容：催他加别的女孩微信。
可是，他想加的，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米雪。
锁屏时，他不小心按的时间长了点，手机的语音助手被激活了，跳出来跟他问好。
平时，周一会立即把它关掉，今天不知为何，他有点空虚寂寞，想找人聊聊。
周一：“我想找个女朋友。”
语音小助手信心满满地答道：“好的！”然后给他推送了一个名字叫《女朋友》的广播剧让他听。
这当然不是周一想要的‘女朋友’，于是他澄清了一下：
“我的女朋友叫米雪。”
小助手很诚恳地回答：“我不太理解你的意思，再给我一点时间学习吧。”
学习是吧？周一把米雪的照片发给了小助手让它学习，结果——
小助手识别了米雪的服饰并在淘宝找了类似款推送了过来……
周一乐观地想，小助手也不算笨，要是淘宝有卖女朋友的，它也一定会推送过来的……
看来聊天是不能愉快地进行下去了，周一放下手机，端起杯子继续喝水。一杯水下肚，周一突然有了个异想天开的念头。
可不可以在手机里做一个虚拟的米雪来跟自己聊天呢？
这个虚拟的米雪，可以利用人工智能技术爬取她的相关信息，学习并模拟她的思维进行人机对话。
这既是周一的专业领域，又是他的兴趣所在。他决定，说干就干。
若干天后，周一的手机里多了一个长得很像微信的app，打开以后，里面只有一个好友，名叫小雪，头像就是他偷拍的她的照片。
这个小雪，很是温柔。
每天早上，她会发来甜甜的语音叫他起床。
每天晚上，她会给他发一个可爱的晚安表情。
当然，这些都是周一自己设置的。他把自己知道的关于米雪的信息都输入了这个ai女友，它可以根据信息判断如何与周一互动。
比如——
周一：“你今天工作忙吗？”
ai女友根据周一输入的米雪的工作时间（9：00-21：00）做出了回答：
“很忙。今天又加班了。”
周一：“是吗？我今天也加班了。”
小雪：“我会一直陪伴在你身边的。”
明知道这个回答是ai胡说的，可是，周一看着熟悉的微信界面里米雪的头像后出现这样的对话，觉得一切仿佛都是真的。
面对ai女友，没什么不敢说的，周一大胆问道：“你喜欢我吗？”
小雪：“你是海底月，我的心上人。”
于是周一昏了头，说出了终极问题：
“小雪，做我女朋友好吗？”
小雪：“这个我无法实现呀。”
周一叹了一口气，看来这个聊天app要改进的地方太多了，不改，这前言不搭后语，一会说心上人是你，一会又说不能做女朋友，这简直就是渣女啊！
又是一个周一，曼哈顿英语学校的会议室里正在举行例行的销售全员会议。和往常不同的是，今天公司的VP徐婉也亲自到场了。
徐婉其人，非常的名不副实，不徐也不婉。她符合所有人对女强人的刻板印象：短发、脾气急、雷厉风行。米雪刚做见习校长的时候，没少挨她的剋。虽然后来，徐总曾经当着公司很多高层的面夸过米雪是个可造之才，然而米雪每次见到徐总，还是会条件反射地绷紧全身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