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出去了就的说,我是你男人。
“我也是个男人,我看不下去嘛。”
审讯室里,张曲水说出这句话时,看起来很骄傲。
“这就是你谋杀蔡济阳的原因?因为他骚扰了你喜欢的女人?”小王追问。
张曲水冷笑:“你会为女人去杀人吗?”
“是我在问你话呢张曲水!”小王被对方挑衅的态度惹恼了。这个张曲水,像讲故事一样慢慢悠悠挤牙膏似的交代。也不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
“说说赵保白。”万国明打断了小王,“她怎么死的。”
其实,赵保白的死,和蔡济阳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自从蔡济阳盯上了赵保白,她几乎每天都要被蔡济阳骚扰。不是在流水线上摸她的后背,就是在更衣室里盯着她换衣服,也么就是下工后,推着自行车追在赵保白后面,吹流氓哨。
赵保白就算再愚钝,也能感受到别人对她散发出的猥琐的恶意。更何况,进了富康工厂的赵保白,已经是和黄伟杰领过证了。她经历过男女之事,和黄伟杰做那种事,别说高兴了,她甚至觉得很恶心。
说到和黄伟杰的婚事,那天姐姐离开出租屋后,赵保白就被奶奶和爸爸拉着去领了证。黄伟杰家也确实没有骗人,给了奶奶十八万八的彩礼。
“亲家,这可是瓦亩子的棺柴本!”黄家阿婆拉着奶奶的手,眼含泪水,“喃答应了王媒人,要去伊水贝市场的档口,买一套三金。但实在是没有钱了。”
话说完,黄家阿婆却从王似娣手里接过了一套三金。金戒指、金镯子、金项链,看着克重都不小。黄母将三金递给了奶奶,奶奶有些迟疑,不是说没钱了吗?
“哎!赵家阿婆,你就收着吧。”王似娣笑吟吟地说,“瓦听说阿白先摆在社区上过培训课,能打工。瓦正好认识给富康工厂做人力的朋友。富康工厂嫩鞋晓吧?那可是深zhen最讨探的工厂。过鬼日,瓦送阿白去工厂上班,要不了几个月,这三金的钱就倒返了。只船呢,这些金镯子金戒指,赵家担家你先收着,就当瓦借出去的。每个月你还我三千块钱。”
几个女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把赵保白算计着送进了血汗工厂。
“那老子呢?”黄伟杰不乐意了。新娶的媳妇,还没亲热,就送到了工厂里上班。
“你们已经领证了。是合法夫妻了。”王似娣细细的纹眉一挑,“今晚你就可以带她去开宾馆。等过两个月,她工作稳定了,你随时来深圳找她。”王媒婆露出一个十分风月的笑容,“到时候,还不是你想怎么弄,就怎么弄。”
黄家阿婆拉着儿子,也劝道:“是,是。最要紧的,是过两天回老家准备酒席。你娶了新妇是大事,要让全村人知道。”
赵保白被黄伟杰关在一个一百多块钱的小旅馆里折腾了两天,黄伟杰才心满意足地和母亲回潮州去了。
奶奶留在岗厦的出租屋里住了一段日子,把赵保青存进赵保白手机里的压兜钱花得差不多了,才让儿子给她买了火车票,回了梅溪村。当这个家,只剩下赵保白的时候,她几乎没能喘上半口气,就又被吴科长,送进了富康工厂。
可以说,赵保白身上的一切价值,都在被娘家和婆家,竭尽全力地榨干。
这些人为什么这样对自己,以赵保白的智商,她根本想不明白。但她能分得清好赖。她知道这些人都比不上她姐姐对她那般照顾。她甚至有些隐隐后悔了。当初她应该跟姐姐走的。可是,赵保白又转念一想,她现在能上班了,她开始赚钱了。就算大头都被奶奶和王媒人拿走了,可每个月奶奶还是会给她转生活费的。积少成多,她觉得她是可以给姐姐攒钱,买一台缤果手机,让姐姐高兴的。
蔡济阳的出现打破了赵保白的幻想。见赵保白不愿意屈从自己,蔡济阳开始在流水线上使绊子。他会故意把不合格的屏幕丢到赵保白的质检筐里,然后再假装抽查,说她没检查好,扣了她的工资。
工资条上的钱一变动,奶奶责骂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没办法,赵保白不敢再躲着蔡济阳,他把她顶在更衣室的墙角乱摸的时候,赵保白一动也不敢动。
“干啥呢!”张曲水的声音从蔡济阳身后传来,紧接着是他快速逼近的脚步声,赵保白看到,他一把将蔡济阳从她身上扯了下来。
“干啥呢!”张曲水瞪着眼睛,那模样很吓人,但赵保白却觉得张曲水像她小时候看的连环画里的大将军、大英雄。
“你他妈再让我看见你欺负女工友,我就开了你!”张曲水一脚揣在蔡济阳的屁股上,蔡济阳头也不回地跑了。
张曲水转过头,看着衣衫不整的赵保白,她雪白柔软的胸在外面露出来一个。张曲水叹了口气。他伸出手,帮她把扯皱了的衬衫拉过来,扣好了胸口前的扣子。
“姐姐!”赵保白抱住张曲水,哭了。
“啥玩意儿?”张曲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叫我个啥?”
“姐姐。”赵保白哭得更凶了。
“我不是你姐姐。”张曲水搂住了赵保白,“你要是不想被人骚扰,出去了就的说,我是你男人。”
赵保白没听懂,张曲水把她拉开,擦了擦她脸上的眼泪,问:“你说说看,我是你什么人?”
赵保白皱着眉,回答:“我男、男人?”
张曲水满意地摸了摸赵保白的屁股。
从那天之后,张曲水经常让赵保白带饭给他吃。他会当着C3所有工友的面宣告他对赵保白的所有权。蔡济阳看在眼里,恨在心里。不就是官比他大一级,他张曲水有什么本事?但就算恨,蔡济阳也得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谁叫官大一级就能有权开除了他呢?C3厂区的工人,每天都在轮换,新人来,旧人去。渐渐地,蔡济阳身边的小团伙也剩不下几个人了。他成了质检流水线上的光杆司令。而赵保白则是托了张曲水的福,过了一段好日子。她常常会在下班后,去岗厦城中村的菜市场买虾。张曲水很爱吃虾。海产店的老板娘笑着问她买这么多虾做给谁吃,她便会一脸幸福地回答:“给我男人吃。”
然而,很快,赵保白真正的“男人”来深zhen了。黄伟杰打开岗厦城中村出租屋的房门时,并没有如期看到自己十八万八买来的傻媳妇。他并不知道今天赵保白上夜班,等到凌晨两点多,张曲水骑车把赵保白送回来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丈夫来了。
“说。”黄伟杰扯着赵保白的衣领,“刚才骑车送你回来的男人是谁?”
赵保白吓坏了,还不等她回答,黄伟杰一个巴掌扇了过来,打得她耳膜嗡嗡作响。他把她往床上拖,巴掌和拳头雨点一样落下来……
如果不算奶奶以前对她的小打小骂,这好像,是赵保白第一次挨打。
姐姐把她保护得太好了。但现在,姐姐不在了。
第二天,黄伟杰拉着她去了富康工厂。他走进C3厂区办公室,粗鄙地大喊:“谁是管事的!”
黄伟杰的出现引起办公室内的一阵骚乱。张曲水放下保温杯走出去,第一眼就看到了满脸淤青、瑟瑟发抖的赵保白。
“怎么回事?”张曲水问赵保白。
“什么怎么回事?”黄伟杰上下打量着张曲水,他觉得这个男人有点像昨晚骑电动车送自己老婆回家的人,但他见张曲水穿着衬衫、没穿统一的工服,看起来像个小领导的样子,便没敢直接动手,“我教训我老婆,用得着你们管闲事?”
“你老婆?”张曲水难以置信。
黄伟杰摸了摸兜,掏出一张结婚证,往张曲水办公桌上一拍:“我老家要办酒席,我过来给我老婆请婚假。我知道你们工厂是能批婚假的。”
张曲水翻开结婚证一看,不说话了。那证件上赫然贴着黄伟杰和赵保白的合影。
厂区里的工人面面相觑。他们都知道的,张曲水和赵保白才是相好,他俩每天都一起吃饭,拉拉扯扯。但谁都没想到,就是这个弱智女孩,居然是有老公的。
“老张,先给人家批假。”年长的工友拍了拍张曲水的后背,“别的等之后再说。”
张曲水木讷地拿着那张结婚证,在婚假申请单上填了赵保白的身份证号,签了字,盖了章。印章刚脱离纸面,黄伟杰便一把将假条抽了过来,他从挎包里掏出一把劣质喜糖,往办公桌上一撒,道:“来,大家都沾沾喜气。过几天我老婆回来上班了,再给你们带我们潮汕的特产。”
张曲水愣愣地坐在办公桌前,眼睁睁看着黄伟杰把赵保白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