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如许。
池玉给顾思远送完赔礼,刚翻过院墙就被秦宴清逮了个正着,在秦宴清看不出情绪的注视下,她心虚不已,脸上也爬出几分尴尬。
“咳!”她咳嗽一声。
秦宴清不为所动,依旧盯她。
这下,池玉认怂了。
“那什么……大哥,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啊?”两人对视着,池玉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就在她以为命要休矣时,秦宴清淡淡道:“跟上。”
“噢。”
池玉松了口气。
她跟在秦宴清身后,两人朝着书房走去,一路上,池玉懊恼不已,她就不该大半夜出门去送什么赔礼!先前秦宴清不在府里,侯府那些半吊子根本发现不了她的行踪,所以她想走便走,根本没有顾虑。
许是习惯成自然,她忘了秦宴清已经回府的事情,身为大将军,他的警惕性和武力值可比府里那些侍卫高多了,如果与她一战,或许跟她的实力不相上下!唉,她还是太过松懈了。
书房。
秦宴清坐着,池玉站着。
说实话,她有种大难临头的错觉。
扫她一眼,秦宴清看向她身旁的太师椅,嘴里溢出一个字,“坐。”
“……”
池玉忐忑坐下。
正想着要不要道个歉,秦宴清就开口了,他英俊的脸上浮现一抹疑惑,“你的功夫是从何处学来的?我记得你从小养在深闺并未学武,但你刚才翻墙时所用的轻功悄无声息,若非从小练习,断不会如此娴熟。”
“?”
问她功夫啊?
那没事了!
池玉一颗心都落回了肚子里,轮忽悠,没人比她更擅长!
她把用来忽悠顾思远那一套搬了出来,说自己原本是不会的,在乱葬岗的时候魂魄离体,然后被一个白胡子老爷爷带到了仙境,在他的指点下学会了诸多武艺……等等等等。
闻言,秦宴清眉头微蹙。
秉持怀疑的态度,他盯着池玉看了许久,见她神情不似作伪,心中又有几分不确定起来。难道,真有所谓的仙人传术不成?
池玉十分坦然的让他打量。
镇定自若。
古人虽敬畏鬼神,但对仙人以及长生术却十分向往,秦宴清现在不信,不代表他以后不信,只要她一口咬定武艺是仙人传授的,他就是不信也得信!毕竟她又不是什么武学奇才,练几天轻功能用的比人家练了几十年的还要炉火纯青,除了仙人传术之外,他找不出别的理由。
书房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池玉思考着要不要把设定补充完整,那边秦宴清已然接受了事实,叹道:“你能得此奇遇,我为你感到高兴,不过,习武之人的武术要用到正途,切莫寻衅滋事,欺压无辜百姓。”
“我省的。”
此事就算揭了过去。
秦宴清也终于说到了正事。
“威远候不日抵达旭城,你做好准备。”
“啊?”
秦宴清话题转换的突兀,池玉懵了一下,但很快回过神来,脑子里也浮现出有关威远候的信息。这个威远候,难道是原身亲娘的亲哥哥,她名义上的舅舅的……那个威远候?
他不是在外放去衡州了吗?
咋突然要回来了?
池玉问出心底疑惑,秦宴清也没瞒着她,眼里流露出一丝怜惜,轻声说:“玉儿,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是关于你母亲的,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池玉何其聪明?
瞬间猜到他要说什么。
但她又不能表现的太明显,不动声色且故作疑惑的问:“什么啊?”
“你娘……是被人害死的。”
“你、你说什么?”
池玉心中暗道‘果然’,面上却表现的十分慌张,她又惊讶又气愤,将难以置信演绎的淋漓尽致!她噌一下站起身来,拉住秦宴清的手,眨着眼睛拼命挤出泪花,嘴唇都在颤抖。
“你别激动!”
秦宴清赶紧安抚她,“我也是才得知此事,威远候那边也得到了消息,你娘生前他最是疼爱你娘,如今知晓你母亲之死有蹊跷,他必会赶回来替她主持公道!只是,不知你爹是否知晓此事……”
“知晓?若此事就是他授意的呢?”
池玉脸色倏地冷透,眼中充斥着杀意。
戚思蕊是秦淮的真爱。
她杀个人算什么?
就算她把他整个将军府都放火烧了,他一样会选择原谅她,甚至还会夸赞她烧的好!这么多年,池氏的死没有留下一点蛛丝马迹,她背后若没有秦淮给她擦屁股,谁信?
显然,秦宴清也想到了这一点。
他的脸色也变得有些不太好看。
再怎么说,秦淮也是他亲叔叔,如果他真参与了此事威远候要发作他,那他们侯府真的能冷眼旁观置身事外吗?就算他能,他那重情义的爹也不能。
事情变得有些棘手起来。
“大哥,此事你最好别管。”
原本池玉是不打算让秦宴清知晓此事的,也不知他从何处得来的消息,让她变得有些被动。如果威远候也跟着插手,那就更没她发挥的余地了,思来想去,她决定先观望观望,如果威远候解决不下来,她再出手。
秦宴清有些沉默。
他没法劝池玉大度。
毕竟被害死之人是她的亲生母亲!
送池玉离开书房时,他那句‘你别冲动’还是没能说出口,只能目送她背影远去,幽幽叹气。
-
两日后。
从衡州赶回的威远候抵达旭城。
他一回来,威远候府的众人自是欢喜不已,毕竟一别多年,他们也很久没见到他了。池老夫人头发花白,历经沧桑的双眼中闪烁着泪花,她紧紧抓着儿子的手,哽咽着说:“瘦了,没以前那么壮实了。”
池清弦三十多岁,正当壮年。
只是衡州那边的气候没有旭城养人,他肤色比以前黑了好几个度,却比从前更加硬朗!岁月没在他脸上留下多少痕迹,他看上去依旧英俊,更多几分成熟男人才有的魅力。
此刻,他的心情也很激动。
尤其面对老母亲时,他心里无比愧疚。
他常年驻守衡州,根本回不来。
要不是得知妹妹之死有蹊跷,恐怕他现在还在衡州,要过几年才能调回来!思念他的家里人高兴的哭过后,一家人吃了顿团圆饭,送走因为年纪大而身体困乏的老母亲,他跟着妻子回到院子,夫妻俩说了一些体己话。
“夫君,你回来的匆忙,可是出了什么事?”
池清弦的发妻程氏是个心思玲珑之人,她一眼看穿自家夫君是带着目的回来的,衡州路远,没个十天半月赶不回来,瞧他眼下青黑,若不是快马加鞭的赶路,谁信?
“确有一事。”
池清弦没有瞒她。
当即把池氏被害一事说给她听。
“什么!?”程氏震惊得捂住了嘴巴,当年池氏的葬礼她也去了,她以为池氏是因为生孩子导致的身体亏空,谁曾想,竟是有人暗害?
她与池氏是手帕交。
两人姐妹情深。
乍一听此事先是震惊,随即而来的是浓浓的愤怒!只见她眼中涌现出怒火,声音冷得像是九幽的雪,“拂若生下玉儿之后我去将军府看过她几次,虽然身体有些亏空,但也不像熬不过去的样子!好端端一个人就让他们给害死了,此事必须让他们给出个说法!”
“夫人大义!”
池清弦先是拍了一记程氏的马屁,然后说:“秦淮那个混蛋敢欺负我妹妹,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还有一件事!”
程氏趁着机会把池玉的事情也给说了出来,一听外甥女也被害死,池清弦气的火冒三丈,合着他们老池家就能随便被欺负呗?他坐不住了,收拾收拾后立马进宫面圣。
萧亦靖在御书房接见他。
“还请皇上为臣做主啊!”
一进去池清弦就哀嚎出声,跪在萧亦靖面前虎目含泪。萧亦靖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赶紧起身去扶他,“威远候难得回来一趟,是谁让你受委屈了?”
“皇上可还记得微臣的妹妹?”
“记得!”
他想不记得都难,毕竟威远候妹妹的女儿可是嫁给了他的弟弟景王,把关系梳理一下,他跟威远候也算得上是亲家!不过,那池氏不是已经死了好多年了吗?威远候这时候提起他妹妹做什么?
难不成——
是要借机给秦氏伸冤?
萧亦靖惊了一下。
试探道:“爱卿啊,你那妹妹已故多年,你此时提起她,可是要替她请封诰命啊?”
历朝历代兄长给妹妹挣诰命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威远候是个忠臣,如果他提出来要给自家妹妹挣诰命,他肯定会答应的,所以,他以此试探池清弦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闻言,池清弦心头火气。
她妹妹已经死了。
他的外甥女也死了!
给自己妹妹封诰命有什么用?
根本荫庇不到已经死去的外甥女。
还让外人白白占了便宜!
他才不给外人占便宜的机会,挺直了后背又跪了下去,神情哀切,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皇上,臣妹已故多年,封不封诰命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臣只求皇上为臣的妹妹做主,严惩害死她的凶手!”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