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沿沉了下,陶酥睁开浸着水雾的眼瞳,一瞬间的涣散在看到季冥司的身影时渐渐聚焦。
“既然做出决定,就该有承担后果的勇气。”季冥司的声音听起来显得冷酷。
陶酥恍惚想到了她被季家收养的事。
被收养是别人的决定,后果也是她承担的。
好像不管哪一种,更像是无法反抗的命运……
勺子凑近嘴边,陶酥的眼神怔了下,看着捏着勺子柄的那只手,因为惊愕显得迟钝。
“张嘴。”
陶酥顺从地张开嘴,食物吃进去。抬起的眼瞳警惕般的观察季冥司的脸色神情,始终是深不可测的到让人难以捉摸的。
季冥司亲自喂她吃的,似乎是一件特别新奇又恐怖的事。
要不是觉得季冥司没有让她死的打算,都怀疑这碗里是不是有下过毒了。
“很意外?”季冥司只是敛着眸专注碗里和那张有了一丝血色的嘴,却好像什么都知道,低沉的声音渗透着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陶酥慢慢咀嚼着嘴里的食物,没说话。
季冥司手上的勺子刮了刮碗的边沿,“你给我惹的麻烦,以后都会从你身上讨回来。”
陶酥不安地看着他,身体无端发寒。
出神着,勺子碰到嘴才张开。
含着一口流食,咽下去后,低声道,“对不起……”
季冥司抬起的黑眸直直地看着她,如同要将她对穿过的凌厉,“这么乖?”
陶酥将脸偏在一边,“不是你要我乖的嘛,现在乖了你又不乐意了?”
“看来痛得不厉害,知道顶嘴。”
“痛的……”陶酥弱弱地说。
季冥司将勺子放在碗里,起身,瞥了她一眼,离开了卧室。
陶酥听到房间门关上的声音,回想刚才自己对季冥司的态度,确实是比以往要更低眉顺眼些,那是因为她知道要离开了,不想节外生枝。
睡了一下午,到晚上的时候,痛感又轻了些,翻身的时候没那么难受了。
在床上躺了两天后,陶酥下床走动,也是在房间范围内。
自从第一天回到家季冥司亲自喂了她吃的后,就没有再出现。
可能白天睡得多了,晚上反而没什么睡意。
陶酥走到落地窗前,想看看外面的夜色,玻璃上她的身影和夜景交错,却只剩苍凉的落寂感。
已经三天了,李东霖那边怎么样了?她没有打电话过去,不过应该没事吧?
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担心李东霖,还是担心自己能不能离开帝城了……
落地窗上的画面出现了变动,另一道深邃的黑影蓦然出现,让防不胜防的陶酥心惊了下。
在玻璃倒影中,四目相对。
那双深沉的黑眸不露任何情绪,依然都有着摄人心的威力。
陶酥顿了几秒转身,“大哥回来了?”
“能下床?”
“嗯,已经不痛了。”陶酥自然不认为这是季冥司对她的关心,而是一种试探。“躺了一天,没有睡意,想下床活动活动。”
季冥司盯着她没说话。
静默的空气难免压抑。
陶酥忌惮,眼睛不知道往哪里看好。
敲门声响起,接着是林伯的声音,“季先生,李小姐来了。”
陶酥微愣,李小姐?是李绵绵?
这么晚来找季冥司干什么?
疑惑间抬头,撞入季冥司幽深无底的潭眸里,怔愣的一瞬间,就看到季冥司转身往外走,急得她忙出声,“大哥!”
季冥司敛步,侧身,阴恻恻地看她,“急什么?我的身体状况你不是最清楚?”
“……”陶酥站在那里,脸色略僵。
心想,我又不是想说这个……
陶酥在房间里犹豫了几分钟,出了房间,往楼下去。
她本来想听听李绵绵会对季冥司说什么,不会是李东霖出了什么事所以才会这么着急地来通知的吧?
大厅里没人,有声音从偏厅传来,陶酥悄悄地靠近。
“事情是我做的,不过这也情有可原吧?哪个成功人士敢说自己做的事都是光明磊落的?想得到什么不都是用尽手段的么?我并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问题。”
“你成功了?”
“那是因为你插手了!”
贴着墙角的陶酥听得一头雾水,在说什么啊?这和李东霖有什么关系?
心想,如果和李东霖无关,就没必要在这里继续听了。
刚要走人,又听到季冥司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冷地没有情绪起伏,“你知道她现在是什么身份?”
陶酥的身形一顿,‘她’是谁?
“她现在的身份是你施舍的!我一直不理解,你为什么要娶她?”李绵绵的声音里仿佛很受伤。“她是季家的养女,她妈还是摆不上台面的货色,连我爸都不要她。论姿色……你什么漂亮的女人没见过,何至于被引,诱到如此地步?总不能你喜欢陶酥这样的人吧?”
在外面听到的陶酥皱了皱眉头,李绵绵怎么会这么认为?
不过理性来讲,在外人看来确实是不可思议,只有‘爱到不可理喻’才能说得通。
然而只有深受其害的陶酥清楚地明白,这是季冥司对她的一种变相的折磨,掌控。
要说感情,只有恨了。
这样的误解只会让陶酥的心里愈发的不适,脸色跟喘不过气似的憋闷,又紧张。
担心季冥司和李绵绵说实话。
这会让她很难堪的……
“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过问!”季冥司的声音极冷。
“那萧氏银行的事能不能算了?”李绵绵焦急。“你知不知道我爸醒来听到银行里出了状况急得都没法休息了?再说陶酥的骨髓也没被抽完,她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么?”
陶酥在听到李东霖醒来时刚松了口气,而后面的话让她又震住。
季冥司知道李绵绵对她做的事?
再结合开头听到的,猜测到某种可能后,脸上露出诧异之色。
所以,医院的医生被换掉,不是巧合,而是季冥司插手了?
面前一阵香水味飘过,李绵绵一出偏厅看到墙边的人,脸色非常难看,不过因为季冥司还在,她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陶酥的眼瞳一颤,颀长的黑眸出现在视线范围内,动荡不安的空气蔓延开来,深深地裹挟着她不安的身体。
身上还穿着淡粉的丝质睡衣,轻柔光滑地垂坠着,如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充满洁净,又纤弱到承受不住一丝丝的摧残。
季冥司伫立在那里,黑眸深沉幽暗地看着她,平静而富有压迫感。
沉默的氛围显得局促,因为陶酥不知道该不该说出自己已经知道医院里发生的事。当不知道么?可她站在这里是能够听到里面的对话的……
“不睡觉在这里做什么?”季冥司沉声。
“我爸爸的手术很成功么?”陶酥问。“他是不是没事了?”
“在观察。”季冥司瞥了她一眼,径直往大厅那边的楼梯走去。
陶酥的内心挣扎了几秒,对着那伟岸的背影急道,“医院的事……谢谢大哥。”她还是说出来了。
季冥司敛步,回头睨向她。
陶酥无法承受那寒潭般的深邃黑眸,刚低下头,眼前的光线略暗,接着下颚一紧,脸被整个抬起,被迫对上那双冷酷的眼神。
“知道了?”
“刚才才知道……”陶酥老实说。
“确实该谢我,否则,现在他们已经给你陪葬了。”
季冥司的声音低沉,不重,却如榔头一样猛地砸在了陶酥的心脏上,让她的身体抑制不住地抖了下。
这种后怕比李绵绵在医院里告知时还要强烈。
如果不是季冥司的一只手捏着她的下颚,怕是整个人要晕眩着往后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