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丫鬟见同伴倒地，后怕的跟着松了手，转头就要跑，可以她的速度，又怎么会快过子弹呢？
只听又一声巨响，女人双目睁的老大，笔直的倒了下去。
没了她们的束缚，韩红英的身体缓缓从大缸边缘滑落，软绵绵的瘫倒在地。
她已经陷入了昏迷，又泡了这么久的冷水，此刻经到了进气多出气少的状态。
沈暮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别的，收起枪蹲下，用手不断的去按压她的胸口、腹部，试图将积水排出来。
或许是韩红英命不该绝，在沈暮烟尝试了两三套动作以后，韩红英总算呕出了一大口水，清醒了过来。
涣散的瞳孔重新聚焦，韩红英率先看到的就是沈暮烟，那张白皙的面庞带着焦急，正急切的看着她。
她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可身体又太过无力，只能做罢。
沈暮烟将她连架带拖的搬回了如意轩，放在床上，又把熟睡的丫鬟喊起来，替她更衣。
冬天的水本就冰凉彻骨，韩红英感觉整个人都要快冻僵了，直到温暖的棉被捂在身上，方才有了一丝生机。
事情刚了，刘沛儿现了身。
她嘴角挂着血迹，血未止，还在源源不断的涌出，在她胸前的衣服上，晕出了一朵大红色的花。
她虚弱的靠坐在墙角，无力的将头抵着墙，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片刻的支撑起身体。
因受伤太重的缘故，她的魂体在慢慢的变淡，若不及时治疗，拖下去可能会魂飞魄散。
温暖的热度包裹下，韩红英清醒了过来，也看见了她这位久违的妹妹。
看到她的那一刻，韩红英的眼睛红了。
她不顾软绵绵的身体，踉踉跄跄的就朝她而去，在她身旁蹲下，伸手将她拥入怀中。
和上一次一样，她的手穿过了她的身体，可饶是这样，她也保持着这个姿势，不曾变过。
她的身体浑身上下透着寒气，冷的像冰，她却不管不顾，任凭她身上的寒意，将她的体温一点点带走。
“沛儿，又是你救了我。你怎么每次都能在我最关键，最危急的时刻出现，拯救我于水火？”她语气哽咽，话语间就有泪滴砸下，在地板上汇成一朵水花。
刘沛儿仰头，无力又深邃的看了她一眼，“因为我是你的婢女，我自从被买进韩府，就是为了照顾你，保护你，我不能食言。”
她从六岁被买进韩府后，就跟在了韩红英的身边。
她伺候她衣食住行，陪她聊天解闷，陪她度过了无数个日日夜夜，那些个困在深闺难熬且无助的日子里，每一笔都有她的身影。
她们的感情不是空穴来风，而是多少年分不开的情意，她们更像是亲情，有着血浓于水的羁绊，割舍不去。
韩红英已经泣不成声了，她不断地抽噎着，“我何德何能能让你对我这么好，就连死了也要守在我的身边，护我周全。”
刘沛儿艰难地抬起手，拂去她眼角的泪水，随即她想到了什么，眸光暗淡了下去，冲她无力又惨白地笑了笑，“如果可以，我想一辈子守着你，可是不能了。”
她的语气中含了些许遗憾，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细弱蚊蝇，却字字分明。
韩红英听后，以为她要离开了，吓了一跳，慌忙伸手去握住她的手，试图将她的体温紧紧留存在自己的手心。
生怕放手后，她就会消失不见，变成那个她无法触摸，也无法看到的阴灵。
“沛儿，你为什么这么说？你怎么了？你要离开我了吗？”她不解，她惶恐，她不能再一次接受刘沛儿死在她的眼前。
往昔的悲痛尽数翻涌而起，萦绕在她的脑海，曾经的痛心疾首在此刻化成无数泪滴，簌簌滑落。
她想起她染病成疾之时，她曾紧紧握着她的手，给予她生的力量，可是天不遂人愿，最后她还是不治而死，死在了她的怀里。
没有人知道那一段时间她究竟是怎么过来的，只觉浑浑噩噩，又像个没有心的木偶，行走在人世间。
除了吃穿住行，没有任何一丁点事物能提起她的兴趣。
时过多年，那些悲痛的记忆渐渐被时间冲刷，变得淡薄，但是重新回想起来时，还是会忍不住声泪俱下。
刘沛儿摇了摇头，“我不会死，因为我已经是个死人了，但是我伤的太重了，再也不能留存在世间，我想我该走了。”
她的语气突然染上了哭腔，又带着带这个世界，对她的不舍。
她小心翼翼的看着韩红英，语气带了几分希冀，又像是许诺，“小姐，若是可以，我们来世再见。”
“不，你不要走，我不要你走，我要你一直陪着我，我不要跟你来世再见，我就要你这辈子陪我走完这一生。”
虽然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是她还是想极力的挽留，她失控的去抓她的身体，可是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是一场空。
刘沛儿眼中也有泪水闪过，她扬了扬苍白的唇，“可惜再也不能了。小姐，我还有一个心愿。”
“……你说。”
“下辈子我们还做主仆好不好？”
话音刚落，韩红英就痛苦的摇了摇头，她呜咽着，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小姐不愿意吗？”刘沛儿眉头一皱，眸中闪过痛色。
她沙哑着嗓音回：“……下辈子我们不做主仆了，我们做姐妹，真正的姐妹。”
殊不知，韩红英说出这句话，用了多大的勇气，她整个人一耸一耸的，不停的抽噎。
闻听此言，刘沛儿露出了释然的微笑，随后在韩红英的眼前化作了一道光，逐渐飘向远方。
泪水糊了眼的韩红英，甚至都没看见，那道光芒究竟飞上了天，还是汇聚在一起，入了地。
她擦去脸颊的泪水，半晌才强迫自己稳定下来。
因为她知道，下辈子她会和她的妹妹再次遇见，那时她们会开开心心的走完另一条人生路。
站在旁边观看了全程的沈暮烟，也忍不住红了眼眶，这样真挚的感情，任谁看了都忍不住流泪。
她抹去眼角溢出的泪水，上前将韩红英扶起。
劫后余生的她十分虚弱，靠坐在榻上，一只手撑着头，软绵绵的，身体还时不时的抽搐一下，悲伤的情绪还未完全化去。
“沈姑娘，你又一次救了我，如此大恩，韩某不知该如何回报。”
沈暮烟到也不计较这些，只是她疑惑的是，她好歹是一个当家主母，为什么会有底下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加害于她？
“她们为什么要杀你？”话刚说出口，她就有些后悔这么问了。
别人要杀她，她又怎么会知道理由？她这么问，纯属多余。
没成想韩红英却陷入了沉思，似乎在认真的思考，半晌，她眼中流露出哀怨之色。
“我想，要杀我的不是他们，而是我的丈夫顾青山。”
闻言，沈暮烟再次震惊了。
狐妖陷害出轨一事，不是已经澄清了吗？怎么会顾青山还想着杀妻呢？
不过她转念一想，却又跟顾青山在得知出轨一事是假的时，流露出的表情所对上了。
当时他的眼中透露出几分不甘，似乎不愿意就这么了结了这事。
况且，沈暮烟不也是觉得这点很奇怪，才会想来和韩红英聊聊的吗？
现在想来，好像一切都是那么有迹可循。
在沈暮烟震惊与不解的目光当中，韩红英缓缓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