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试后的第一天，安静……
第二天，安静，可怕的安静……
第三天，安静，还是可怕的安静……
第四天，安静得仿佛整个世界都不存在了……
昭昭终于忍不住拨通了……尤敏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昭昭就迫不及待地说道：“怎么办？怎么办？他们还没给我打电话，是不是黄了？我就知道，面试时间太短了！”
昭昭像只麻雀一样叽叽歪歪地胡说一气，尤敏好不容易才插上话，“你要是实在忍不住，就主动给他们打个电话问问呗。”
昭昭这回安静了，她迟疑地问道：“可以吗？”
尤敏道：“怎么不可以？不过你要做好被杀价的准备。”
或许是关心则乱，平时脑子一向够用的昭昭此刻有点反应迟钝地问道：“为什么呀？”
尤敏道：“你急了呗。人家又不急，当然要杀你价了。”
“哦。”昭昭这才感觉自己慢慢找回了脑子。和尤敏通完电话，昭昭的情绪已经完全平复了，她理清思路，然后气定神闲地给长恒纪元拨去了电话。
“喂，你好。”接电话的还是长恒纪元那个小hr。
昭昭道：“庄小姐，你好，我是秦昭昭。”
小hr嗲嗲地说道：“我知道的。”话说了半句，就这么打住了，丝毫没有继续的意思。
昭昭见对方装傻，也不绕弯子了，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知道面试的结果如何？贵公司是否有意录用我呢？”
小hr还是慢吞吞的，“我记得，你的最后一轮面试是上周四下午，对吧？”
昭昭道：“嗯，已经过去了四天。”
昭昭听见小hr在电话那头轻轻笑了一下，“说起来是四天没错啦，但是中间还包含了两个休息日呢，其实算起来今天才是第二个工作日呢。”
听着对方慢悠悠的嗲声嗲气，昭昭简直火大，却不得不克制，微含笑意地问道：“我明白，主要是我这边手上还有别的机会，催促着我给答复。我心里最钟意的肯定是咱们长恒纪元，可是别家我也不好一直拖着。希望贵公司能够尽快给我一个答复。”
昭昭把话都挑明了，那位庄小姐也不好再继续装傻了，便道：“我明白的啦。我也想尽快给你答复啦，只是我们公司用人一向很谨慎的啦。今天又是星期一，大家来公司都很忙，千头万绪的，你懂的啦。这样吧，秦小姐，你也不要着急，我这边再去催催，很快就给你答复啦。”
昭昭道：“那就辛苦你啦，庄小姐。”
挂断电话后，昭昭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装逼！”不是她气不顺，迁怒hr，是因为前几次和这个庄小姐讲电话的时候，她根本没用过这么浓重的一口上海腔！上海腔娇嗲是出了名的，连男人操一口上海腔说话也会变得格外甜腻，昭昭对此没有任何意见，因为她本人没有地域偏见。
可这位庄小姐前几次通话都是正儿八经的普通话，态度温吞中带着点怯场的恭谨，现在却换了一副气定神闲，甚至颇有几分优越感的口气，怎么能叫人不生气！合着现在是供求关系对调了，客场大变呀！
昭昭有些烦躁地打开电视，又从冰箱里拿出一只酸奶味的小布丁。
果然，很快，约摸2小时后，长恒纪元的hr庄小姐就打来电话，给出了答复：昭昭被录用了！
昭昭心道，果然和她推测的一样，对方还有其他候选人，估计原本是想一边拖着她，一边继续挑的。她直接打电话过去上压力，逼得对方不得不尽快做出决定。如果她放任对方骑驴找马，说不定这个珍贵的机会就会在对方不慌不忙的挑选中凭空消失掉。
看来，有时候上压力还是有用的。
不过就像尤敏猜测的那样，她这样急吼吼地主动送上门，容易被杀价。长恒纪元直接跳过了谈薪环节，给了她一口价，月薪3万6，14薪，如果项目做得好，还会有其他不写入合同的奖金。
不写入合同的奖金，昭昭一向是忽略不计的。
至于月薪3万6，昭昭不能说很满意。因为此前她计算过，如果不想浪费大量时间在通勤上，把房子租在公司方圆四公里以内，附和她条件的房子租金最低都在1万5千元一个月。在不开火的前提下，她和柯基的生活费，即便节衣缩食，一个月也要5千元，那就是两万元整的支出。
扣除掉个人缴纳的五险一金部分，她税后大约能够拿到2万6千元左右。扣除最低生活成本，她每个月只能攒下来不到6千元。
昭昭瞬间头大，这份工作突然之间好像也不那么诱人了。
不过，加上公积金部分的话……而且，她租的是两室一厅，如果能招租到一个不介意她养狗的舍友，那么又能省一笔钱……
“秦小姐，不知道你有什么问题吗？”hr的话把昭昭拉回了现实。
昭昭条件反射一样回答道：“没有！”不是她不想讨价还价，是她深刻地明白，现在是买方市场，她没资格谈条件。先踏上这块跳板再谋将来吧。
庄hr又说道：“那我们的入职时间……”是商量的口气，显然在不涉及真金白银的问题上，对方还是愿意给她讨价还价的机会。
昭昭看了一眼日历，沉吟道：“我从锦城过来上海，需要先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好，然后还要提前到上海找酒店和房子。我想，我需要一点时间，至少要……一个星期。”
庄hr道：“一个星期的话，那你来报到的时候……恰好就是月底啦。要不这样啦，你干脆过了国庆节再来报到啦，10月10号吧，你准备的时间也充裕些，说不定还能在报到前出去嗨皮一下啦。”
10月10号，昭昭在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也就是半个多月后。很好，这样的话，她就可以不慌不忙地做这些事了，还能循序渐进，有计划有步骤地和郑重分个手。
太匆忙的分手，类似于断崖式那种，通常背后都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即便没有第三者插足，也会显得不厚道。分手这种事嘛，总要给被分的那一方充足的时间去拉扯，消耗掉还残留在这段感情里的多余的情绪。
昭昭秉持着快刀斩乱麻的原则，也怕自己心软，马上就给郑重拨去了电话。
电话那头是郑重兴冲冲的声音，“昭昭，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昭昭一时心虚，故意岔开话题问道：“你说得好像我从来没给你打过电话，那我们俩的通话记录都是怎么回事？”
郑重道：“你只主动给我打过一次电话，其他时候都是我打给你的。”话听着不像好话，可郑重一点儿没生气，说话的口气像个快乐的小男孩儿。
昭昭有些愣住，“是吗？你都记着呢。”
郑重傻呵呵地笑道：“我都记着呢。”
昭昭忽然有点儿心软了，她甚至能想象郑重在电话那头呲着个大白牙傻笑的样子。她嗫嚅着不知道接下来该说点什么好，就在电话里沉默。
郑重听出她情绪不对，小心地问道：“昭昭，你怎么了？”
昭昭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鼓作气地说道：“我面试通过，拿到offer了。这个机会很难得，非常难得，不止是一份薪资待遇不错的工作。对我来说，它更是一次千载难逢的转行机会。你知道的，我年纪不小了，我没有家庭，没有老公，没有孩子，唯一能抓得住的就剩下工作了。所以，这个机会我必须要抓住！它在上海。”
昭昭的话从第二句听起来就很奇怪，郑重几次想开口，却都插不上话。他想说，“昭昭，祝贺你啊”“昭昭，我没有大男子主义，当然会支持你的工作”“昭昭，你会有家庭，会有老公和孩子的，因为我都会给你”，可是他一句也插不上，因为她不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
当昭昭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终于明白，她的话为什么听起来那么古怪了。原来，前面全部的铺垫都是为了最后一句话——“它在上海。”
郑重在电话这头愣了好久，久到昭昭都以为他没有在听了，却又没听到电话挂断的忙音。
“郑重，干嘛呢？”
昭昭在电话这头听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像是冯作诚的。
明明还是九月，锦城的九月还像在夏天一样，她甚至还穿着短袖。可她觉得此刻就像北方干冷的冬天一样，冷冽干燥的空气直拉得她嗓子疼，疼得她说不出一个字。
然后，她听见郑重闷闷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昭昭，你要去上海了吗？”
昭昭，你要去上海了吗？
昭昭，你要去上海了吗？
……
她耳边无限回响起这句话。
她当然要去上海了！那是她职业之路柳暗花明的地方！是她即将大展拳脚的地方！是她的理想之城！
她当然要去，为什么不去？她牵肠挂肚，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天，盼的就是这一天！
早在她答应他告白的那一晚，她就已经知晓了这一天就如此刻窗外的血色黄昏一样，终将来临！不知道的只有他这个小傻瓜而已！
昭昭尽量使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她做到了，她的声线平稳得没有一丝起伏，她就像个没有情绪的木偶，“是，国庆后报到。”
郑重又沉默了。
昭昭觉得自己简直快要被他的沉默逼疯了！她以前从没在爱情里做过坏人，不知道做坏人原来这么辛苦！
郑重突然恍然道：“所以那天你说这份工作在上海，并不是骗老冯的，其实你真正骗的人是我，是我这个大傻子。”
昭昭无话可说。
郑重忽然有些愤怒地吼道：“所以你一直都在骗我？你一直都在骗我！我们俩还没在一起前，你就已经在准备这份工作了！我像个傻子一样暗恋你，你像逗狗一样哄着我玩的时候，你就已经知道会有这一天了！”
郑重说到后面，像是泄了气，声音低迷下去，“昭昭，你一开始就计划好了要骗我，对不对？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我没有伤害过你，我很爱你啊。我爱你啊，昭昭。你到底懂不懂？”
昭昭红了眼圈儿，她懂，她当然懂！她也曾经这样爱过别人，沈匀，陈苍。
昭昭咬住嘴唇，拼命忍住哽咽，“郑重，对不起！这件事确实是我的错。如果你接受不了异地恋的话，我们就……就这样吧。”她匆匆挂断了电话，就像电话那头的郑重是个要索她命的讨债鬼一样。
昭昭突然有点理解沈匀了，为什么当年他连分手都不敢当面提，因为心虚！如今的郑重和当年的她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双手把一颗真心捧到了对方面前，却被摔成了齑粉。
对不起，郑重，如果我们能早些遇上，我的真心还在，我不会一开始就存心欺骗，我也愿意为了你坚持异地恋。
可惜……相见恨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