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时阅和康平又出现在领智律所的大厅里,时阅手里拿着一杯咖啡,康平跟在后面冲着身边路过的小姑娘抛媚眼儿,时阅扯着嘴角冷战,“孙羽再没联系你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康平很自恋的撩了一下自己额前的头发,“天涯何处无芳草,大丈夫志在四方,怎么能被这些小情小爱的绊住手脚,咱都是办大事儿的人。”
“嗯!”时阅点点头,“周末一起去你家参加你弟弟满月酒吧。”
康平瞠目看着他,“这你也知道?”
“不是你跟我说的要拿下你爸这个潜在客户吗,我当然要盯紧了,说不定哪天你爸就让我给你这个弟弟管一大笔钱呢。”
“你要是打这个算盘就算了吧,我不会给那对母子机会的。”康平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一脸正经。时阅觉得这小子在这件事上已经想清楚了。
进了电梯就见里面站着马康元,时阅顿了一下就见马主任非常热情的跟他打招呼,“时律,正好想找你呢。”
“那可是太巧了,我也有事想求助马主任呢。”
马康元顿了一下,时阅不客气的接过话来,“就上次跟您说的提案的那个事情。”
马康元看起来松了一口气,“你让你那个作家朋友跟我联系就行了,我之前也跟咱们律师界的同仁也探讨过,这个提议很有意义。”他凑近过来,“我要跟说的还是张海那个案子,那人跟我叔叔是一起下乡的兄弟,你说我叔那么大岁数来求我,这事儿也不是非让你给帮忙离了,你要是能给协调好了也行,就别让这人老是这么轴,没完没了就行。”
时阅这边还没想明白马康元这立场怎么变得这么快,前两天还要让张海一定要把婚离了,这才几天突然就三百六十度大转弯,只要家庭关系和谐了也行。那边康平就滑着步子跑进来,“时律,坏了,张海三个子女找上门了,说是要找你算账。怎么办?见不见?”
“你说呢?”
“见吧,前台今天是菲菲接待,我们不要让她为难。”
时阅就觉得一口血卡在喉咙那里,真是掐他脖子的心都有了,看他那个还一脸无辜的样子,他抓起手边的一本参考书就砸过去。康平敏捷,伸手就接住了,“好了师父,在大厅闹起来更难看,指不定又给我们造什么谣呢。”
“那就开个会议室把人带过去吧,我马上就过去。”
杨雪开完季度结案调度会,张院长就给他叫办公室去了,“我听说张海又来法院起诉离婚了?”
杨雪没想到这么一个离婚案件竟然分管副院长都知道,“张院长这就是个普通的离婚诉讼。”
“你别误会,我对案子没什么意见,就是提醒你一下,这案子你可得细心慎重,他们第一次离婚就是我办的,这都快十年了,老头儿老太太这十年就是绷着这股劲儿打官司,这不管输赢都容易出乱子,家里三个孩子是又通情达理又蛮横无理,你觉得我说话自相矛盾,等你处理起来就知道了。”
杨雪当然知道这案子看着容易,可是实际处理起来不容易,不然也不会分给谁谁都拼了老命的往外推。她去开庭路过调解室,隔着玻璃看见苏见青又在给一少妇做心理疏导,对面人哭得梨花带雨的,他就那么安静的听着别人的哭诉。
苏见青这个样子让杨雪看着觉得很奇怪,以前她在家里只要抱怨一句,这个男人可能有十句风凉话在等着,简直跟眼前的人判若两人。苏见青仿佛也感应到什么,他偏头看向门口方向,看见杨雪穿着法袍路过。
陈霄看了一眼调解室,回头问,“杨庭,苏老师到底做什么工作的啊,你知道他送我那一套书,每一本都有心远老师的签名,都是TO签。”
“你自己去问他呗。”
陈霄想了想,小碎步追上杨雪,“以前我就听说心远老师有情绪病,苏老师又是个心理咨询师,你说那个传言会不会是真的啊。不然苏老师怎么能说要TO签就有to签,你知道吗,给我签的是祝我入额成功。”
杨雪听这话忍不住笑,无风不起浪啊,苏见青有病这事儿不仅仅是她一个人这么觉得。杨雪没理这个茬问了一句,“今天一大早李雪梅的女儿来做什么?”
“还是想让法院给调解调解,不同意父母离婚,另外他们打听张海的律师电话,他们想跟对方协商一下。”
“你给他们了?”杨雪问了一句,就见陈霄点了点头,“我看他们很有诚意的,这件事还是商量着解决最好,老两口都这么大岁数了,还离什么婚啊。”
杨雪听着这话就知道时阅这回是有麻烦了,这一家子三个子女,老大儿子可是个暴脾气。
果然张栋梁看见康平就上前抓住了他的衬衣领子,“你就是时阅?就你撺掇八十多岁的人打离婚?”
张栋梁生得人高马大,康平虽然个子不矮但是就一瘦长条,这被揪着领子拎起来就好像拎了个小鸡仔一样。康平觉得自己这脖子卡着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他憋得脸通红,手指着后面,“那个,那个是时律。”
时阅在背后是一脸无奈,这真是干啥啥不行,投降第一名。这要是有什么保密事项高低是不能让他知道了。时阅上前把康平解救出来,“我是时阅,有什么话慢慢说。”这张栋梁还想着动手被身边的一男一女给拦了下来。
时阅带着三个人去了一间接待室,女的叫张春英,是张海的女儿,看起来情绪还挺稳定的,“时律师,我们从法院那里知道您是我父亲的代理律师,今天我们来就是要表明我们的态度,我们是坚决不同意我父母离婚的,尤其是我父亲提出离婚是对我母亲非常不公平的,如果时律师坚持要帮我父亲打这个官司,我相信我父亲的晚年只会更凄凉。”
“你这是威胁你父亲,坚持离婚你们做子女的就不养老了是吧?”康平心里本来就有气呢,这就接了话,“子女对父母是有赡养义务的,这不是你们想不想养的问题。”
“我们没说不养,但是怎么养那也要看我们自己的。”另外一个小儿子开口说到,“我母亲在这个家里任劳任怨五十多年,到老了说什么不让进祖坟,这实在是太伤人,也完全没有道理。作为子女,虽然父母都有生养之恩,但是我们也是有是非观的。”
康平一时被噎住,说不出话来,时阅点了点头,“三位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我是你们父亲的委托诉讼代理人,我们需要尊重你父亲的意见。”
“我父亲已经鬼迷心窍了。”
“那你们能跟我说你们的父亲到底被什么鬼迷了心窍了吗?如果你们想真的彻底解决这个问题,那就要解开老人心中的心结,我也不相信不让进祖坟是什么离婚的理由。”
话说到这里,接待室就安静了。最后还是女儿先开口,“十年了,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爸爸非要提离婚,突然有一天爸爸就提出来要跟妈妈离婚,就是不让我妈进祖坟。”
“我问一个可能会对你们家庭有所冒犯的问题,你们父母一直以来的关系怎么样,中间有没有出现什么……其他人。”
“我明白你的意思,其实我们三个人还偷偷去做过亲子鉴定,都是我爸亲生的,并且他们俩这辈子经常吵架,但是从来没有因为那方面的问题有过矛盾。”
“我爸什么都不跟我们说,自从出了离婚这个事儿他跟我们就像外人一样,跟他那几个一起下乡的老哥们儿还能说几句下下棋,其他人他都不说实话。”
“那他的老哥们儿知道为什么吗?”时阅又问。
“人家那些老哥们儿也不同意他没头没脑的离婚。”老大这个暴脾气倒是也耿直的很,“现在除了他自己,没人赞成他离婚,我看他就是昏头了。你呢,也不用跟我们说这么多,装好人,就是你们这些离婚律师天天撺掇人打离婚你们好从中赚钱,你们真的就是干的缺德事儿。”
“我想你们真的是有些误会了,我们确实会从案件中收取代理费,但是我们收费是有标准的,你父母离婚是有巨额财产需要分割,还是有孩子的抚养权需要争取啊,就打个离婚真的没有多少钱收,真心话你父亲这案子属于所里交办的案件,我们真赚不了多少钱,没有去撺掇离婚的价值。”见几个人被怼的没什么话说,时阅也没有咄咄逼人,他起身,“你们的意图我已经清楚了,我还是那句话,我是你们父亲的律师,我一定会尊重他的意见,这并不代表我是支持他离婚,反倒是你们做子女的,更应该了解你们父亲离婚的原因,解开他的心结,这比你们来拎律师衣领子管用。今天就到这里吧,就不送各位了。”
康平看时阅走人了,这收拾了自己的小本子也麻溜的跟了上去,“这也太过分了,这怎么还打上门儿了。”
“是啊,人家抓个衣服领子就叛变了,真是太过分了。”
康平瞠目,有些不可思议,“哈,让徒弟顶在前面挨揍,真是太过分了。”
时阅回头看康平,康平原地翻白眼儿,两个人对看了一阵,双双露出一副嫌弃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