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阅这么多年来积攒的揽案源的经验突然觉得没什么用处了,他手里确实有很多的高净值客户,可是他怎么去给人家揽业务呢?直接问你家里有没有事儿?要离婚吗?分家产吗?要不要我帮你防患未然,以免戴了绿帽子还要分钱给人家养小白脸?
时阅往外面大办公区看了一眼就把康平给叫了进来,“坐,我们聊聊。”
康平有些忐忑,“聊聊?”
“我看你也没剩多久的时间就实习到期了,你有什么打算,这个案源……你看,你也得自己想想办法拓展一下这个资源。我知道你社交厉害,但是咱也不能光去接触小姑娘……”
“你谈话就谈话,你这当面造谣我就听不下去了。自从跟你学习,我都多久没去酒吧了,哪还有什么小姑娘接触,就一个孙羽,还让人三下五除二的给踹了,我现在社交荒漠。”
“那你就更要改善一下是不是,我们总不能总是等着吃别人的案源吧,我们俩,靠着林聪,我觉得不可以。”
康平他有时候是不爱动脑子,但是他不是傻,时阅这会儿在打什么算盘他心里门儿清。他往椅子靠背上一靠,“我无所谓,新人本来就是靠合伙人带嘛,倒是师父你啊,你以前不是给很多大企业打官司吗,老板们总有点儿五花八门的事情。”
“第一,我虽然代理很多大企业的案子,但是并不都是他们老板跟我接触,另外我也不能跑去人家那里问你有没有离婚的打算吧。”
“你也不是只会离婚吧,你是资产规划管理律师,对于他们而言需求不是找人帮忙离婚,而是离婚或者死了的时候钱还会是自己的,或者给自己想给的人。”他趴在时阅的桌子上,“你不会不知道这才是你赚钱的大头儿吧。你刚丢了刘敏这个大客户,你不会没这个自觉吧。我要是你,要么现在主动去给刘敏献身求和,要么就去把我爸爸拿下。”
时阅恨得牙痒痒,伸手抓起一个文件夹就拍在康平脑门儿上,“我卖艺不卖身。”
康平嘿嘿的笑,时阅气不过,“那我也给你布置一个工作,许明明还记得吧,优质客户,你去跟她联络联络。”
“师父,你什么意思啊,你也说了,我们卖艺不卖身,那个许明明她是个花痴。”
“他又不花痴你。”说完时阅起身就拎着外套要走了,“我出去办点儿事儿,你可以在我办公室做事,走的时候记得锁门。”
“你去哪?”
“去把你爸爸的CASE拿下来,你去不合适,你得回避。”说完时阅便走了。
康平根本没把这话当真,可是时阅是真的赴康爸爸的约。本来时阅以为老人家就是了解一下宝贝儿子的情况,没想到是亲自给他下帖子,时阅看了一眼,是儿子的满月酒,“已经生了啊,恭喜康先生了。不过这也不用康先生亲自给我送请柬吧。”
“当然,还是那件事,我希望康平能够去参加。这不仅仅是我的面子的问题,整个飞云集团都在盯着我们家,我不想因为一些无关的事情而影响到企业的经营。我们这么大的公司,这些年多次融资,股权变得很复杂,现在的公司里还有人在觊觎经营权。”
“康平是有大局观的,知道什么时候不能使小性子。”时阅起身准备要走,康先生叫住他,“过一阵子我还会找你。”
“很愿意为康先生服务。”时阅没有多问,头也不回的就走了。他本来想直接回家,走到半路接到杨雪的电话,“你能过来一趟吗,我有案子的事情要跟你谈。”
“80岁老夫妻离婚的案子吗?”时阅说话的功夫已经掉头去法院了,“我大概半个小时就到了。”
苏见青看着杨雪挂断电话,赶忙上前,“怎么说,这都五点了,今天肯定不会过来了,晚上我请你吃饭吧。”
“他说半个小时就过来。”
苏见青眨巴着眼睛,“半小时?怎么可能,别说这个时间肯定堵车,就算是一路畅通,他们律所过来也得四十分钟。再说你都加班半个多月了,上个周末你也没休息。”
“现在还没到下班时间,这个时候说这个……”杨雪没说完呢,陈霄就推着小车进来,“有两本卷检查不合格,档案室不收。”说完她看着办公室诡异的气氛,小声的试探,“我是不是进来的不是时候?”
“很是时候!”苏见青悻悻的就出了办公室,一脸的不愉快。
“我猜一下,他约你了。”陈霄一脸神秘,“我说的对不对。”
“怎么这么说?”杨雪有些意外。
陈霄笑得有些暧昧,“最近苏老师的工作做得很不错,没什么值得批评的,并且我进来的时候你们俩那种尴尬明显不是在谈工作。”
“我忘了你本科是学刑侦的了,但是我提醒你就此打住,我们什么都没有。”
“嫌疑人都没有那么轻易的承认自己的罪行。”陈霄见领导快要严肃起来了,便马上言归正传,“这两本卷你封底没签字,签完我再去归档。”
时阅来的很准时,她直接把他带到了接待室,陈霄看到时阅也很主动的打招呼,时阅点了点头,陈霄笑得和花痴一样。
“需要做笔录吗?”时阅问了一句。
杨雪当然知道这里面的意思,“需要做笔录的内容不多,但是关于这个案子我想跟你交流一下。这个是我们需要向你告知的事项,因为李雪梅心梗住院,我们的开庭排期取消了,什么时候再排期会另行通知。”
时阅挑眉,“是真的生病了,还是故意拖延时间啊。”
“反正人现在是已经在医院里躺着了,你要能证明她没病是装的,那么我就开庭。”
时阅也知道多说都是废话,人家有医院的病例和证明,他点了点头,“行吧,我们就服从排期呗。能给个书面通知吗?我那边老头儿真的很难应付。”
杨雪也笑了,“你跟我开玩笑呢,你刚刚在告知笔录上签字,你还要什么书面的。我跟你说,这个案子情况很复杂,两边当事人岁数都很大了,身体也都不好。这俩人在法院可是出名,老先生这是第四次来离婚了,这离婚官司前前后后的打了快十年了,不管是一审还是二审,没有一个审判员能从这家人嘴里弄明白到底为什么离婚。”
“老先生很倔强,有点儿懂婚姻法,夫妻关系破裂就可以离婚,人家现在就是觉得跟老太太过不下去了,你们这法院老是不给离这从法律上可真说不过去了。”
“夫妻有相互扶持的义务,老太太这边有心衰的,老婆重病了,老公甩手走人,你别跟我谈法律,你觉得合适吗?之前法官没给离婚有什么问题。”
时阅叹气,“你说这家事法律就是弹性有点儿大,法官跟律师说咱不谈法律会不会有些离谱。是,你说的话我确实没法反驳,到哪都不能老婆重病老公想离婚就离婚,可是这个案子是老头儿因为老婆有病才离婚的吗?这俩人都八十多岁了,他们还能相互扶持什么,他们现在已经是要靠子女来扶持的时候了。你们就是觉得查不清事实,不好处理,老太太身体不好,你们也怕她出事儿。所以,你们就这么给俩人拖着,你们这不是解决问题,我看你们就是拖着时间等着把人解决了,事儿就没了。”
“所以呢,我现在准予离婚了,就老太太这个身体状态,这人和事儿能一起解决了你信不信?情况都这样了,这老先生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非不让人家进祖坟啊,这是我这么多年听到了最奇葩的离婚理由。”
时阅本来就卡着下班之前的时间进来的,这说一会儿都加班了半个多小时了。苏见青见俩人聊得时间挺长的,自己给自己鼓了鼓劲儿就推门进来了,见到两人还在唇枪舌剑,就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我车钥匙找不到了,我看看是不是上午在这边调解时候落下了。”
时阅毫不客气的直接翻了个白眼儿,“也不怪你写不出什么好桥段,你自己都用这种破梗。”
“时阅,你怎么说话的。”苏见青这面子上挂不住了,“这是法院,你以为这是你家吗,对我吆五喝六的。”
“好了!”杨雪喝止了这两个斗鸡似的人,“既然时律师也觉得问题不能靠拖着解决,那么我们这次就把事实搞清楚,我们相互配合,不管最后的结果是离还是不离,我们让双方都互相了解这段婚姻现在这个状况的真相,而不是一边语焉不详,一边蒙在鼓里。”
“我觉得没这个必要,不管什么原因,现在夫妻一方已经认为关系破裂了,并且也已经多次起诉了……”
“你觉得有用你就不是律师,是法官了!”杨雪不想再跟他纠缠,“我会尽力查明这个案子的事实,如果该离,那么我就给离了,如果还是这么无理取闹似的离婚,老太太现在的状况我也不会准予离婚的,这个你心里应该清楚。还有,家里三个子女都站在母亲这边不同意离婚这个你应该清楚吧?”
“婚姻自由是宪法赋予公民的权利,父母不能包办子女婚姻,子女也不能绑架父母婚姻啊。”
杨雪有些气,“别跟我掰扯这些,现在是解决现实问题,耍嘴皮子,玩笔杆子,他一宿能给你写一本书。”
“倒也没那么夸张。”苏见青笑眯眯的插了一句,可是杨雪根本没看他,就直直的看着时阅,“有什么用,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啥也不是。”
苏见青懵了,这怎么还当面搞欲抑先扬了,“你这话我不爱听哈,这个案子我要给它调解了,我怎么就不解决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