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夏笙，你刚才说你喜欢的人不是椎名同学。”早川清志突然好奇地问道，“这不是说明，你有喜欢的人了吗？所以你喜欢的人是谁？”
此时正值下午四点钟，教授在下课铃打响的时候准时宣布了下课，大家还都在收拾东西，夏笙足足反应了好几秒才明白过来他到底在说什么，额头上出现了三根黑线：“反射弧是恐龙吗你，那都是我一个多小时之前说的话了吧，亏你还记得那么清楚……还是说你假装在听课，实际上一直在想这些事情？给我向教授道歉啊喂。”
“夏笙，你这是毫无根据的污蔑！”清志表情夸张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像是漂亮国总统在竞选时一样慷慨激昂地反驳道，“我根本就没有假装在听课！诶？不对，我是说，我明明一直都在认真听课！好了，不要转移话题，快告诉我关于你喜欢的人……”
“瞧瞧，一不小心都把真心话说出来了。”夏笙冲他翻了个白眼，手中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变慢，很快就把所有东西收拾整齐，将背包挎在一边肩膀上，示意清志边走边说，“如果你想问我喜欢的人是谁，那么我们首先要明确‘喜欢’这个词的定义，指人对事物有好感或是有兴趣。明白了这一点之后，我们再来讨论如何界定这个‘喜欢’的程度……”他开始了看似非常严谨，实则毫无用处全是废话的长篇大论，试图凭借自己的口才把清志绕晕、让他对这件事情失去兴趣。果不其然，清志的眼睛几乎变成了蚊香眼，一副迷迷糊糊的模样。
“所以综上所述，所谓‘喜欢’其实是无法完全用理性所描述的一种感情。”夏笙说到这里，停下来歇了一口气，却听见清志冷不丁地补充了一句：“请不要重复那些多余的废话，然后直接在一句话之内报上人名。”
夏笙心里暗道失算，没想到清志也是会成长的。倘若换作一年前他们刚认识不久的那会儿，他绝对已经忘记这档事了。虽然煞有介事地随便编一个人名也多半可以蒙混过关，但夏笙总会感到一阵愧疚，他不愿在这种事情上欺骗自己最好的朋友。况且，即使清志知道了自己的想法又怎么样？顶多算是双方能够互相“核威慑”实则谁也不敢先动手而已——别忘了，夏笙的手心里暂时还攥着椎名雪这张能够把清志“克死”的底牌。
“好吧，反正走到校门口还有一点时间，其实和你说说倒也无妨。”这样安慰着自己，夏笙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不过这就说来话长了……先直接说结论吧，我喜欢上了一个可能不该喜欢的人。”
“唔，听你这么说，像是仇敌家的漂亮女儿？”清志捏着下巴开始了相当天马行空的奇妙幻想，“现实版本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听起来就很刺激，不过我绝对支持你！呐，夏笙，你知道吗，樱花飘落的速度是秒速五厘米……”
夏笙还没听他说完，脸色就先黑了一半，一手刀切在他头上打断了他的话，没好气地说道：“你还听不听了？要听就安静点儿！咳，总之并不是你幻想中的那样，我说的那个人……唉，实不相瞒，其实是我的义妹。”
“那不是挺好的吗？反正你们之间又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不会发生缘某空那样的剧情，顶多是埃罗芒某老师。”清志奇怪地问道，“为什么说是不该喜欢的人，难不成她还没到十二岁？你说过你妹妹是樱海高中JK的对吧，莫非是传说中的天才少女？”
“不，小暮她现在应该是十五岁半——哦，我妹妹的名字叫白羽小暮。”夏笙揉了揉脸，却掩饰不住那上面的愁容，“清志，就在几个礼拜之前，我的母亲和她的父亲突然走了。连我都变成了这个样子，你可以想想，小暮只是个脆弱的小女孩儿，我十五岁的时候似乎还在没日没夜地爆肝游戏呢。”
说到这里，连带着早川清志的神情也变得肃穆了起来。炎黄有句古话叫死者为大，东瀛这边也有着类似的表达：“于是你们两个人开始相依为命地一起生活，请节哀……但我还是不明白，这种情况下互生情愫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毕竟你们都已经将对方当成是最重要的人了吧。”
“嗯，因为我还没有说完。”夏笙似乎见怪不怪了，只是保持着平稳的语速和语调持续推进着名为对话的过程，“话说回来，我和小暮其实在四年之前的时候就在秋叶原认识了，不过谁也没想到居然能够再次见面，这一点上倒是挺幸运的。如果没有这档子事，说不定我会主动向她表明心迹……”
“但是现在不行。既然决定了要成为她的监护人这种身份，我就必须要为她的人生、未来或者随便怎么说都可以的这种东西负责。”夏笙抹了一把额头上细碎的汗珠，暂且驻足在了校园中一片没有人的树荫底下，“小暮的确对我很依恋，但是像她现在这种，其实只是被称作吊桥效应的海市蜃楼，说到底就是没办法在里面寻找真实的‘伪物’。如果任由这种别扭的感情发展下去，最终不只是我，她自己也会受伤的。”
“你这才是诡辩吧？”清志听他说完，仔细沉思了一会儿，随即不服气地反驳道，“什么‘真物’、‘伪物’，先不提渡航老师好像直到最后都没解释得很明白，所谓情感不就是一起经历了某些事情之后才会变得更加深厚吗？总不可能说突然出现一个人，无条件地对你好、对你死心塌地吧？我们一般将那种人称为‘父母’。当然，如果你恰好很崇拜秋月孝三……”
“喂，说话就好好说话，不要总是凭空污我清白。”夏笙莫名感到一阵脑壳疼，不知道为什么，几乎每次他试图和清志正常交流的时候，总是说不了几句话话题就会跑偏。还秋月孝三……他虽然不曾在荧幕里见过这人，其鼎鼎大名却早已如雷贯耳：无非就是那位爱莉的好爸爸。天可怜见，夏笙自认为是很正经的一个人，怎么就和这家伙扯上关系了？再说了，他连老婆都还没有，上哪儿找女儿去？虽然听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悲伤……
“好吧，夏笙，其实在今天之前我也不明白。但是你知道吗？在见到椎名同学的一瞬间，我的心中就好像是有个声音在呐喊，它说如果你还是以前那样，错过了她的话，将来一定会后悔的。实话实说，我以前从来都没有过这么强烈的冲动，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清志总算再次认真了起来，这回倒是真的有点像在人生道路上为别人指点迷津的前辈了，“夏笙，无论如何你喜欢着她，对吗？”
夏笙哑口无言，只能沉默地点点头。
“那，我觉得最好还是不要放弃。”清志搭着他的肩膀，苦口婆心地劝说道，“看得出来，你对你妹妹肯定很温柔，不想让她因为你的缘故而受到伤害。但是换个角度想想，至少你确定你愿意尽你所能给她幸福，别人则未必。而且——那句话是谁说的来着？这个世界上有一万个会和你一见钟情的人，只可惜你穷尽一生都未必能碰到一个，好姑娘本来就不多，愿意真心对待你的更少。当然，最终做出选择和决定的是你自己。我只是…嗯，只是身为挚友给你一些建议。哈，怎么感觉有点肉麻。”
“我会仔细考虑的。谢谢你，清志。”夏笙显然对他的话听进去了一部分，至于起没起到效果暂且不好说。只不过，他的心情很明显地稍好了一些，和往常一样地开起了玩笑：“果然，没有谈过恋爱的人都是恋爱大师么？”
“这话说的就扎心了呀！不过等着瞧吧夏笙，我马上就要摆脱这个身份了！目标是和椎名同学交往然后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清志先是中弹了一样捂着胸口作势欲倒，而后又信心满满地站直了身体，明明只是和椎名雪在夏笙的介绍下说过两句话而已，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
两人在学校门口分道扬镳，清志急着想要打游戏，所以径直回了寝室。夏笙则是习惯性地走向了地铁站，脑海中却是漫无目的。即使和清志聊天耽误了一点时间，现在也不过是下午四点半。咖啡店打工的排班上今天也没轮到他，所以夏笙一时间居然感到了一丝无所适从，仿佛悠闲下来是很奇怪的状态，像前几个礼拜那么忙就天经地义似的。
这就是社畜的生活么？传说中的996是福报？他在心里打趣道，可怜自己还不到二十岁就已经被打磨成适应社会的形状了，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教育要从娃娃抓起”？不过既然生活逐渐稳定了下来，以后这种时间应该还蛮多的吧？总不能什么也不做就浪费掉。
要不要去接小暮放学？这个念头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一瞬，随即立刻被他掐灭了。还是不要了吧……毕竟校门口人比较多，万一被半生不熟的人发现，然后传出什么“白羽同学在和校外的男生交往”的传言就糟了。什么，你说小暮她说不定反而会暗暗地高兴？嘛，且不管当事人到底怎么想，夏笙主观上认为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发生。
那么，去一趟超市吧。正好多买一些食材，回家给小暮做一顿大餐，犒劳犒劳她同时也奖励一下自己，毕竟两个人昨天都很辛苦了啊。
打定了主意，夏笙的步伐再度变得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