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清明祭扫
竹与雀2021-08-08 22:013,134

  这一年的清明节比去年晚了一天,是阳历的四月五日。仿佛是应了清明的气氛,天气也不是那么的晴朗,一片雾蒙蒙的,倒是很契合这个节日本身的含义,只可惜没有时不时的细雨落下思念和愁绪。

  六本木附近的公墓今天较之平时更有人烟,却还是死亡一样的肃穆,偶尔打破人们刻意维持着的寂静的只会是不懂事小孩子的叫声,也很快就被父母压抑着声音的训斥所平息了。

  “好了,小暮,我们也进去吧。”夏笙声音温和地向在墓园门口犹豫驻足的白羽小暮说道,但心情却并不像往常一样平静。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衫,手里还握着竹制的扫帚。即使这已经是母亲逝去之后的第二个清明了,被时间冲淡了些许的悲伤还是不可避免地涌入了他的心头,果然在这种时候,想要保持一颗平常心只是不切实际的奢望罢了。

  “哥哥,我好害怕……”小暮紧紧地抱着夏笙的一条胳膊,仰起头对他可怜兮兮地说道。她究竟在害怕些什么?或许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可在与父亲的墓碑距离越来越近时,无法名状的恐惧还是升上了她的心头,压迫得她很难正常地呼吸。少女思来想去,大抵只能归结于自己从小就有些缺乏安全感的缘故吧,毕竟很多时候害怕和担忧的情绪总产生得莫名其妙。

  “害怕的话,小暮就一直握住我的手吧。”夏笙垂下眼帘,怜惜地看向了小鸟依人地贴在自己身旁的女孩儿,“别多想,我们只是……只是去和他们说说话,聊聊这一年里面发生的事情,好吗?其实我一直相信,母亲和白羽叔叔,不,岳父大人一定会一起在天上的某个地方守望着我们,或许那里正是传说中流淌着奶与蜜的天堂。”

  “嗯……”尽管有了夏笙的安慰,小暮仍然在原地踌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下定了决心,在此期间夏笙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温柔耐心地凝视着她,“对不起哥哥,我们走吧。在这里耽误太多时间的话,想要对父亲大人说的话可就说不完了。”说罢,她还稍微笑了笑。

  樱树枝头的樱花已经开了,却还没有大片大片地飘落,更不会像冬天的雪花一样纷纷扬扬。在白羽久信和夏梦的墓前,只是零零碎碎地散落着数片花瓣。夏笙用扫帚将它们归整到了一旁的樱花树下,看着它们躺在那棵树前,却莫名想起了那首《春泥》的歌词:“那些痛的记忆,落在春的泥土里……”

  倘若说在这片墓园中,每一朵樱花瓣都承载着某人逝去的记忆或者沉重的往事,那么大概即使是石板与泥土都会被融化。但如果换一种想法,这些花瓣其实孕育着生命的希望和火种,不仅滋润了大地,还会时不时地落在前来祭奠的人们的肩头和发上悄悄给予他们祝福,就更加容易被接受了。会在这个时节来这个地方的大多都是心中悲伤痛苦之人,他们所真正需要的总不会是更加沉重的负担吧。

  夏笙在墓碑前的香炉中插上了三炷香,随后掏出不常用的打火机小心翼翼地点燃,袅袅的青烟便从中冒出头来,顺着风的方向飘往天空。做完了这一切后,他回到了小暮的身边,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闭上了眼睛,在心中酝酿着想要传达的话语。

  偶有经过这里的人,对他们的行为也只是熟视无睹。虽然风景优美,但这里终归是墓地,夏笙和小暮这样子非但不奇怪,相反还显得十分普通——在这里,上一刻看起来还好好的,下一刻就突然崩溃、抱着冰冷的石碑嚎啕大哭的人都屡见不鲜。只是驻足在原地、在心里对亡故的亲属说说话,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一种自我安慰罢了。

  东瀛语里面有一个成语叫做“線香花火”,意思是三分钟热度。将“线香”与“花火”并列,可见线香的燃烧时间可谓转瞬即逝。小暮不知道哥哥和自己究竟在原地默默地站了多久,只知道当她再一次睁开眼睛时,夏笙所点燃的那三支香已经燃尽了,香炉中只剩下些许灰烬,像是它们曾存在过的渺小证明。

  说来也奇怪,自从想起了清明将至、要到父亲的墓前祭拜,小暮心神不宁了好几天,在脑海中预演过许许多多想要对父亲倾诉的话,可当她真正地站在这里、闭上双眼回忆起父亲的容貌时,却发现所有话语都噎在了自己的喉咙中,几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和那道慈祥又模糊的身影对上了目光,然后长久地对视着,似乎这样自己就能心满意足了。能够在回忆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一位已经离开的人,或许这本身就是一种令人甘愿无语凝噎的感动。

  明明刚才的小暮还在原地畏葸不前,可现在她竟感到有些不愿离开了,脑海中总有一个悲戚的声音劝说着她再看一眼、再看一眼自己的父亲,因为从明天、不,从离开这座墓园开始,她的生活又将要步入正轨,也就意味着她将不能如现在一般放任自己沉湎于过去,而是要将视线投放在将至的未来。

  可是要走出过去,说起来容易,实际上又是何其遥不可及?有位名叫阿德勒的心理学家曾经说过:幸运的人一生都在被童年治愈,而不幸的人一生都在试图治愈自己的童年。或许这就像是绝望而虚弱的人近乎疯狂地敲击着面前的墙壁却徒劳无功,双手上流淌着自己淋漓的鲜血,被迫感受着一阵强过一阵的痛苦。即使小暮已经和自己最喜欢的人手牵着手一起走进了崭新的生活、崭新的世界,但在这哀思的浪潮里,感性的她稍有不慎也难保不会沉沦。

  “小暮,你该离开了。”少女的脑海中忽然凭空响起了这样的声音,仿佛在用一股柔和的力量推着她离父亲的方向渐行渐远。她拼命地试图发声,却连一声最后的道别都说不出,一如两年前的那一天、那个夜晚。她知道这或许是她人生中最大的遗憾。

  “小暮,我们该离开了。”夏笙不着痕迹地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努力让自己的嗓子发出与平时无二的平静声音,“缅怀过去的人是为了在心中永远记住他们,而不是为了让我们自己也深陷入当时的悲伤……漂亮话是这么说的,但是今天例外。至少现在,想要哭的话就尽情地哭出声吧,把情绪都憋在心里面不好。”

  他的这句话就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霎时间,雨一样的泪水从小暮的眼角夺眶而出。然而雨丝难以查寻,泪滴却只能顺着她白皙的脸蛋儿滑落,掉进嘴巴里面就像汗水一样咸咸的。话虽如此,小暮已经没有那么悲伤,此刻的哭泣更像是她宣泄情绪的一种方式。因为尽管她的身边一直有着夏笙的陪伴和近乎无微不至的照顾,她本人也因此而感到满足,但小暮无论如何还是会在心底隐隐约约地希望自己能够拥有更多的幸福。归根结底,她也只是一个还不到十八岁的、渴望被爱的小女孩儿啊。

  少女的大哭逐渐变成了抽泣,夏笙也在这时候抽出一张纸巾为她擦了擦脸。该说小暮还好出门之前没有化妆吗?要不然哭成这样肯定会变成一只小花猫的。事实上,小暮原本并没有化妆的习惯,一直在上高中之前都是这样,和香织两个人可以说是女生中非常特立独行的存在。直到她认识了水无月绫、并且慢慢地和她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后,才从她那里学到了一些化妆的技巧,虽然为了“魅惑”夏笙的目的显得不那么纯粹……

  “小暮,在回家之前,其实我还有一件特别的事情想要做。”夏笙将被泪水打湿的纸巾丢进一旁的垃圾桶后,在小暮的耳畔说道,刻意压低的声音显得略有些沙哑,“我…我想要吻你,可以吗?即使是在这种地方……不,就是因为我们正站在这里,所以我感觉有些无法遏制住心里面热得发烫的想法了。想要向白羽叔叔,我未来的岳父证明,我对你的喜欢是想要和你拥抱、接吻、甚至更进一步的爱情。”

  小暮被他突如其来的告白惊呆了,怔怔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庞,忽然冲动地踮起脚尖,对着他的嘴唇主动地狠狠吻了上去。夏笙嗅着她身上散发出的馨香闭上了眼睛,双手搭在小暮的肩上,同样非常激烈地回应着,比以往的任何一次接吻都要更加激烈,舌头几乎是自然而然地撬开了少女柔软娇嫩却又像一团烈火一样燃烧着的唇瓣,近乎粗暴地侵略着她的口腔。在这一刻,夏笙的欲望暂时压制住了他的理性,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女孩儿,简直要将她活生生揉进自己的身体里面,从而拥有她的一切。小暮当然也感受到了痛苦,可她也只是忘我地迎合着他,仿佛世界间除却自己和眼前的人以外就再无他物了。

  如果不是两个人的心跳马上就要撞破胸腔,他们或许会永远吻下去吧。小暮倒在夏笙的怀里,近乎虚脱地大口大口喘着气,面对着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目光却是那样的迷离和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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