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是那个只会用蛮横表达关心的少年。在一起“混”了这么久，他早已熟悉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
她轻轻蹙起的眉头，她无意识咬着笔杆的小动作，以及她偶尔望向窗外时，眼底那一闪而过的迷茫和压力，都被他不动声色地看在眼里。
他知道不是因为学习。她的成绩稳定得可怕，清北的轮廓在她笔下越来越清晰。那是什么？家庭？还是……对未来，对他们的未来的不确定？
林宇没有直接去问。他知道她性子里的倔强和隐忍，有些压力她宁愿自己扛着。
他只是在补课时，默默把她水杯里凉掉的水换成温的；在她对着难题发呆时，用笔帽轻轻敲敲她的本子，递过去一颗她喜欢的柠檬糖。
晚上送她回家，走到巷口那段最黑的路时，他会不动声色地走到靠外侧，用身体挡住可能来自路边的视线。
但这些细微的体贴，似乎并不能完全驱散她心底的阴霾。
一个周五的晚上，补课结束后，王洋几人吵着要去吃宵夜放松一下，一溜烟跑了。车棚里只剩下林宇和黄雨沫。
“走吧，送你回去。”林宇拎起书包。
黄雨沫默默点头，收拾好东西跟在他身后。
两人沉默地走在初夏的夜风里，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快到黄雨沫家楼下时，林宇却突然拐进了旁边一个小公园。
“坐会儿。”他指了指一个僻静的长椅。
黄雨沫有些疑惑，但还是跟着坐下。夜晚的公园很安静，只有草丛里不知名虫子的鸣叫。
林宇没说话，只是把手伸进书包里，窸窸窣窣地掏着什么。黄雨沫看着他，月光勾勒出他专注的侧脸轮廓。
然后，他掏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包装略显笨拙的丝绒盒子，和一个鼓鼓囊囊的、印着超市logo的大塑料袋，里面塞满了各种零食——都是她平时多看几眼，却又舍不得买的进口饼干、巧克力和小蛋糕。
“给你的。”林宇把两样东西一股脑塞到她怀里，语气依旧带着点故作随意的僵硬。
黄雨沫愣住了。她先打开那个塑料袋，看着里面琳琅满目的零食，鼻子有些发酸。“你……你怎么买这么多……”
“看你最近跟个小仓鼠似的，光存着不舍得吃。”林宇别开脸，耳根似乎有点红。
黄雨沫心里暖暖的，又觉得有些好笑。她放下零食，手指有些颤抖地拿起那个丝绒盒子。打开。
一条细细的银手链安静地躺在里面，链子很简洁，只在中间坠着一颗小小的、打磨光滑的月光石，在朦胧的月色下泛着温润柔和的蓝光。
“这……”黄雨沫彻底怔住了，抬头看向他，心跳如擂鼓。
林宇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转回头，目光灼灼地看向她，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桀骜或懒散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前所未有的认真和紧张。
“黄雨沫，”他叫她的全名，声音低沉而清晰，“我知道你最近在烦什么。”
黄雨沫的心猛地一跳，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那个盒子。
“你在想高考，在想以后，在想……我们。”他语速不快，每个字都像是斟酌了很久，“你觉得你考去北京，我们就会分开，对不对？”
被说中心事，黄雨沫睫毛颤了颤，低下头，默认了。
“我查过了。”林宇继续说道，语气里带着一种他钻研游戏攻略时才有的笃定，“北京，不是只有清北。
还有别的很好的大学，也是一本。”他报出了几个学校的名字，甚至精确到了往年的录取分数线区间，显然做了不少功课。“以我现在的成绩，还差一点。但再拼一把，不是没可能。”
他身体前倾，靠近她，目光紧紧锁住她的眼睛，不容她逃避：“黄雨沫，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成绩好，也不是因为你给我补课。就是喜欢你这个人。”
直白的话语像一颗投入心湖的巨石，激起滔天巨浪。黄雨沫的脸瞬间红透，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所以，我们做个约定，好不好？”林宇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和他平日形象大相径庭。
“你努力去考你的清北。我拼了命，去考北京的那个一本。如果我考上了……”他顿了顿，目光坚定，“我们就在一起，堂堂正正地谈恋爱。”
他看着那条在月光下微微闪光的手链，声音放缓：“这条链子，你先戴着。算是个……信物。等我到了北京，再给你换更好的。”
晚风轻柔，虫鸣唧唧。少年炽热而笨拙的表白，带着他特有的霸道和真诚，一字一句地敲在黄雨沫心上。
她所有的不安、彷徨和忧虑，在这一刻，仿佛都被他这番近乎“蛮横”的规划和承诺驱散了。
原来，她所有的心事，他都看在眼里，并且，默默地为他们的未来，找到了一条看似可行的路。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她不是爱哭的人，可此刻，酸涩与甜蜜交织的情绪涨满了胸口，让她无法抑制。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哽咽却清晰：“好……我等你。”
林宇紧绷的肩膀瞬间松弛下来，脸上绽开一个如释重负的、无比灿烂的笑容，那笑容驱散了他所有的戾气，只剩下纯粹的喜悦。
他拿起那条手链，有些笨拙地给她戴上。纤细的银链衬着她白皙的手腕，那颗小小的月光石，仿佛真的凝聚了今晚的月色，温柔而坚定。
戴好手链，林宇打开那包零食，拿出一块巧克力，剥开包装，直接递到她嘴边。“吃点甜的，补充能量。”
黄雨沫红着脸，就着他的手，小小地咬了一口。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一直甜到了心里。
那一晚，他们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并肩坐在长椅上，你一口我一口地分食着那包零食，看着天上的星星，空气中弥漫着零食的香气和少年恋人之间青涩而甜蜜的悸动。
从那天起，林宇像是换了个人。他几乎摒弃了所有与学习无关的活动，网吧绝迹，游戏戒断。除了必要的休息，所有时间都泡在了书本和习题里。车棚里的灯光常常亮到深夜。
他底子差，很多知识需要从头来过。遇到难题时，他会烦躁地抓头发，会气得摔笔，但从未说过放弃。
黄雨沫成了他最坚实的后盾，她帮他梳理知识点，整理错题集，在他快要被挫败感淹没时，轻轻握住他的手，或者只是安静地陪在他身边。
“左右护法”王洋和李明，以及其他小弟，看到他们宇哥都玩命了，哪还敢懈怠？整个学习小组的氛围空前高涨，目标明确——都要考上大学，不能给宇哥和大嫂丢脸！
高考，如期而至。
两天时间，像一场漫长而激烈的战役。当最后一门考试的结束铃声响起，所有人走出考场，表情各异，有解脱，有茫然，也有掩不住的期待。
等待成绩的日子煎熬而漫长。
放榜那天，黄雨沫毫无悬念地拿到了顶尖的成绩，稳稳触摸到了梦想中的清北之门。她看着成绩单，眼眶湿润，多年的努力终于开花结果。
而林宇，当他看到自己的分数时，猛地一拳砸在墙上，指关节瞬间泛红，但他却咧开嘴，畅快地大笑起来。
他的分数，刚好压线，达到了他之前锁定的那所北京一本大学去年的录取线！希望极大！
更让人惊喜的是，王洋、李明等当初的“学渣天团”成员，竟然全都超过了三本线！虽然分数不高，但对于曾经以为大学与自己无缘的他们来说，这简直是奇迹！
消息传开，整个小团体沸腾了！
王洋在电话里激动得语无伦次：“宇哥！大嫂！我们……我们都考上了！我们能上大学了！”
为了庆祝，也为了表达由衷的感谢，王洋几人自发组织，在他们常去的一家小饭馆包了个房间，举办了一场简陋却无比真诚的“谢师宴暨庆功宴”。
饭桌上，菜肴丰盛，饮料满杯。王洋作为代表，端着杯子站起来，脸涨得通红，声音洪亮：
“宇哥！大嫂！不，雨沫老师！没有你们，我们几个现在估计还在街上瞎混，根本不敢想还能坐在大学教室里！
这杯，敬你们！谢谢宇哥带我们走上‘正道’，谢谢雨沫老师不嫌弃我们笨，耐心教我们！你们就是我们永远的宇哥和大嫂！”
“敬宇哥！敬大嫂！”所有小弟都站了起来，齐声喊道，声音里充满了感激和激动。
林宇笑着，端起饮料杯和他们碰在一起，目光却始终落在身旁的黄雨沫身上。黄雨沫也笑了，眼角闪着泪光，那是由衷的为他们感到高兴。
她手腕上的月光石手链在灯光下微微反光。她看向林宇，林宇也正看着她，两人相视一笑，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喧嚣声中，他们的手在桌下悄悄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