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娘，我冷..."
林小虎的呓语惊醒了浅眠的林宇。他翻身坐起，借着月光看见孩子蜷缩在杨春花怀里，小脸通红。伸手一摸，额头烫得吓人。
"什么时候烧起来的？"林宇压低声音问。
杨春花双眼布满血丝，显然已醒多时："上半夜开始热，我拿湿布敷着，越烧越厉害..."她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恐慌，"当家的，小虎会不会..."
"别瞎想。"林宇打断她，轻轻掀开盖在孩子身上的破毯子。林小虎瘦弱的胸膛急促起伏，嘴唇干裂发白。这不是普通的风寒，而是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免疫力崩溃。
他迅速在脑海中搜索现代医学知识和原主的草药记忆。退烧需要柴胡或黄芩，但这荒郊野外去哪儿找？"我去弄点药来，你继续用湿布给他降温。"
杨春花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大半夜的你去哪儿？外面有狼！"
"往南走半里地有片洼地，我记得那里长着些草药。"林宇轻轻挣脱，"放心，我带上火把和柴刀。"
杨春花还想阻拦，林小虎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小身子弓得像只虾米。这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附近草棚里有人不满地嘟囔了几句。
"别惊动别人。"林宇凑到杨春花耳边，"疫病最招人嫌，传出去里正可能会赶我们走。"
这句话让杨春花立刻松了手。逃荒路上最怕生病，谁都知道一旦被认定染了疫病，轻则被驱赶，重则被活埋。她咬了咬嘴唇："你...小心点。"
林宇点点头，轻手轻脚地摸出行囊里的火石和一把生锈的柴刀。临行前，他把家里最后半壶水放在杨春花手边："给小虎多喂水。"
夜间的荒野比想象中更危险。火把的光亮只能照出几步远，黑暗中不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不知是野兔还是毒蛇。林宇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南走，每走一段就蹲下来摸一摸地面植物，借着火光辨认种类。
原主的身体记忆帮了大忙。这双手似乎天生知道哪些野草可以入药，指尖一碰就能分辨出哪些是有用的。半小时后，他终于在一处岩石缝隙找到了几株叶片细长的植物——茵陈蒿，虽不是最理想的退烧药，但配合其他草药也能起作用。
再往前，又发现了些野薄荷和地榆。林宇小心地采摘，尽量不伤根茎，以备日后还能再来采集。正准备返回时，一阵细微的水声引起他的注意。循声找去，竟是一条隐蔽的小溪，水量不大，但在干旱时节简直是天赐之福。
他赶紧灌满水壶，又痛饮一番，清凉的水滑过喉咙，整个人都为之一振。这下小虎有救了！
回到营地时，东方的天际已泛起鱼肚白。杨春花抱着孩子坐在草棚口，一见他立刻踉跄着站起来："怎么去了这么久？我以为..."
"找到了药，还发现了水。"林宇晃了晃水壶，立刻蹲下来检查小虎的状况。孩子仍在高烧，但意识尚清醒，看见他回来，虚弱地喊了声"爹"。
林宇心头一热，赶紧用石头把草药捣碎，混着新打来的溪水煎煮。药汤熬好后，他先尝了一口确定无毒，才让杨春花一点点喂给小虎。
"苦..."小虎皱着小脸不肯喝。
"乖，喝了就不难受了。"林宇从怀里掏出几颗野薄荷叶，"喝完药含这个，嘴里就不苦了。"
看着孩子终于喝下药汤，林宇长舒一口气。这时他才注意到杨春花脸色苍白，嘴唇干裂，显然也是一夜未眠滴水未进。他递过水壶："你也喝点。"
杨春花犹豫了一下，只抿了一小口："留着给小虎..."
"那边溪水还有，我天亮再去打。"林宇强硬地把水壶塞到她手里，"你要倒下，谁照顾小虎？"
这话起了作用，杨春花这才大口喝起来。林宇又拿出几株可食用的野菜根递给她："嚼一嚼，能顶饿。"
天光大亮时，林小虎的烧退了些，终于安稳睡去。林宇让杨春花也休息，自己守在草棚口。陆续有村民起身活动，看见他们一家的情况，都远远避开，生怕染病。
"宇娃子。"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林大山站在几步外，眉头紧锁，"孩子咋样了？"
"退了些烧。"林宇有些意外大伯的关心，"采了些草药，应该无大碍。"
林大山点点头，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扔过来："拿着，熬粥给孩子喝。"
林宇接住，打开一看，竟是半把黄澄澄的小米！这在逃荒路上简直是金子般的珍贵。"大伯，这..."
"别声张。"林大山摆摆手转身要走，却突然一个趔趄。
林宇眼疾手快地扶住他，这才发现大伯母赵氏正一瘸一拐地走过来，脸上带着痛楚之色。"大伯母的脚？"
"没事，昨儿个找水时崴了下。"赵氏勉强笑笑，却忍不住倒吸冷气。
林宇不由分说地扶她坐下，轻轻拉起裤脚一看，脚踝已经肿得像馒头，青紫一片。"这哪是崴了下？骨头都可能伤了！"
"小点声！"林大山紧张地四下张望，"让人知道咱家有伤病，会被赶出队伍的。"
林宇了然。逃荒队伍不收累赘，这是不成文的规矩。他想了想，从药渣里挑出些地榆和野薄荷："大伯母，这个嚼碎敷上，能消肿止痛。"
赵氏感激地接过去，林大山的神色也缓和不少："宇娃子，你这些本事...以前咋不见你用？"
林宇早料到这问题，苦笑道："以前糊涂，总想着走捷径。现在明白了，有些路必须一步步走。"
这话似乎触动了大伯，他沉默良久，拍了拍林宇的肩膀："孩子醒了告诉我，我那儿还有点红糖。"
正说着，营地中央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王里正的声音远远传来："都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后头有流民跟上来了，不怀好意！"
林宇心头一紧。原世界线里，原主就是在遭遇流民抢劫时丧命的。他迅速回到自家草棚，轻轻摇醒刚睡着的杨春花："快收拾，有危险。"
杨春花瞬间清醒，麻利地打包起简陋的家当。林小虎也被惊醒，虚弱地哭起来。林宇一把抱起孩子："别怕，爹娘都在。"
队伍仓促启程，老弱病残被安排在中间，青壮年持械在外围护卫。林宇家和大伯家因有小虎和赵氏两个"病号"，也被护在内圈。这显然是王里正的特意安排，林宇不禁对这位严厉的老人多了几分感激。
日头渐高，林小虎又发起烧来，小脸烧得通红。林宇轮流背着孩子和行李，汗水浸透了破旧的衣衫。杨春花坚持要分担，被他拒绝："你留着体力照顾小虎，我撑得住。"
正午时分，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一伙二十多人的流民从侧翼包抄过来，个个面黄肌瘦，眼中闪着凶光。领头的是个独眼大汉，手持削尖的木棍："把粮食留下，饶你们不死！"
队伍立刻停下，男人们握紧武器准备战斗。林宇把孩子交给杨春花，低声嘱咐："带小虎躲到那块大石头后面，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出来。"
杨春花死死抓住他的胳膊："你别逞强！"
"放心，我不硬拼。"林宇轻轻挣脱，从行囊里拿出那捆昨天剩下的野菜，大步走向队伍前列。
王里正正在和独眼大汉对峙，气氛剑拔弩张。林宇突然插到两人之间，高举那捆野菜："这位大哥，与其抢我们这点救命粮，不如学学怎么找吃的？"
独眼大汉一愣，随即狞笑："你耍我？这破草谁吃！"
"我们昨天就吃的这个。"林宇当场扯下一片叶子塞进嘴里咀嚼，"往东五里有条暗溪，周围长满了这类野菜。你们有二十多人吧？省着点够吃两天。"
独眼大汉将信将疑，夺过野菜闻了闻："真能吃？"
"不仅能吃，还清热解毒。"林宇面不改色，"这大旱天的，谁都不容易。我们这点粮食给了你们，明天我们也得饿死。不如我教你们认几样能吃的野菜，大家各走各路？"
王里正惊讶地看了林宇一眼，随即会意地补充："这位是我们村的草药郎君，他说能吃准没错。"
独眼大汉与同伴嘀咕几句，突然一把揪住林宇的衣领："你带我们去！要是骗人，先拿你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