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尽绵力。"林宇谦虚道。
"哼,花言巧语。"陆远山一甩袖子,"既然你那么有本事,我正好有批染坏的绸缎,你看看怎么处理。要是解决不了,以后就别插手布庄事务!"
林宇知道这是考验,毫不犹豫地应下:"岳父大人请带路。"
陆远山哼了一声,大步往外走。林宇向陆明熙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跟着离开了。
染坊后面的仓库里,堆着几十匹色泽斑驳的绸缎——原本应该是统一的湖蓝色,却因染色不均变成了深浅不一的怪模样。
"这批货值两百两银子,客户拒收。"陆远山冷冷地说,"你有办法?"
林宇走近细看,伸手摸了摸布料。突然,他眼睛一亮:"岳父大人,这批布或许能变废为宝。"
"什么意思?"
"我们可以称之为'云水染',说是特意模仿天上云彩和水波的不规则纹理。"林宇越说越兴奋,"这种不均匀的染色效果反而独一无二,可以高价卖给追求新奇的富贵人家。"
陆远山愣住了,皱眉思索片刻,突然转身对跟在后面的赵德海说:"你怎么看?"
赵德海不情愿地嘟囔:"倒是...未尝不可..."
"那就试试吧。"陆远山盯着林宇,"我给你三天时间。若真能卖出去,以后布庄的事,你可以参与。若不能..."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林宇深深一揖:"谢岳父大人给机会。"
接下来的两天,林宇亲自监督工人将那些"染坏"的布匹重新整理,按照颜色渐变的效果排列,缝制成披风、帷帐等成品。他还设计了一套说辞,强调这种染色技法如何难以掌握,如何模仿自然之美。
第三天,恰好城中首富许家老夫人做寿,林宇托关系送了一件"云水染"披风作为贺礼。宴会上,这件别致的礼物引起了众多女眷的注意,不到半日,就有五六家派人来陆家布庄询问这种"新奇布料"。
傍晚时分,林宇正在账房记录订单,门被推开了。陆远山踱步进来,脸上表情复杂。
"岳父大人。"林宇起身行礼。
陆远山摆摆手,从袖中掏出一张单子:"许家下了二十匹的订单,其他几家加起来也有三十匹。"他顿了顿,"你是怎么想到的?"
林宇微笑:"只是换个角度看问题罢了。有时候所谓的'缺陷',恰恰是独特之处。"
陆远山深深看了他一眼:"明熙说你变了,我还不信。现在看来..."老人突然咳嗽起来,林宇连忙扶他坐下,倒了杯热茶。
"岳父大人身体要紧,布庄的事不必太过操心。"林宇真诚地说。
陆远山喝了口茶,顺了顺气:"你...好好待明熙。那孩子自小没了娘,性子倔,但心地纯善。"
林宇郑重点头:"我会的。"
陆远山站起身,走到门口又停住:"明天开始,你跟赵师傅学染布吧。就说是我说的。"然后不等林宇回应,便推门出去了。
林宇长舒一口气,知道这一关算是过了。他收拾好账本,迫不及待想去告诉陆明熙这个好消息。
陆明熙的房里,烛光温暖。她的气色已经好了很多,正靠在床头绣着什么。见林宇进来,立刻放下针线,眼中闪着期待的光芒:"夫君,父亲难为你了吗?"
林宇在床边坐下,笑着摇头:"相反,岳父大人允许我以后参与布庄管理了,还让赵师傅教我染布。"
陆明熙眼睛一亮:"真的?那批染坏的布..."
"全卖出去了,还接了新订单。"林宇忍不住握住她的手,"明熙,谢谢你为我说话。"
陆明熙的手在他掌心微微颤抖,却没有抽回:"我只是说了实话...这几天,夫君确实变了一个人似的。"
烛光下,她的侧脸线条柔和,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林宇突然意识到两人的距离如此之近,近到能闻到她发间的药香,能看到她睫毛投下的细小阴影。
"我...我去看看药熬好了没有。"林宇慌忙起身,却不小心带倒了床边的针线筐。他弯腰去捡,发现陆明熙绣的是一方手帕,上面歪歪扭扭地绣着两片叶子——正是他之前给她的薄荷叶。
陆明熙"啊"了一声,脸瞬间红到耳根,伸手想抢回来。林宇却先一步将手帕收入袖中:"这个没收了,等你绣好些再还你。"
"夫君!"陆明熙羞恼地瞪他,眼中却满是笑意。
两人相视一笑,房间里仿佛一下子明亮了许多。这一刻,林宇感觉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那堵无形的墙,终于出现了一道裂缝。
"陆家布庄?哼,那点小作坊也就做些乡下人穿的粗布罢了!"
尖锐的声音从商会大厅中央传来,林宇手中的茶杯一顿。身旁的陆明熙身体明显僵硬了,但她只是抿了抿唇,低头继续小口啜茶,仿佛没听见那刺耳的嘲讽。
林宇抬眼望去。说话的是个三十出头的华服男子,面容白净,眉眼间透着股刻薄气,正摇着折扇对周围几个商人高谈阔论。锦华庄少东家周延庆——这半个月来他已经从陆家下人口中听过不少关于此人的"光辉事迹"。
"周公子此言差矣。"林宇放下茶杯,声音不高却足够清晰,"陆家布庄去年供应当地驻军的冬装布料,可是得了兵部嘉奖的。"
大厅里顿时安静了几分。周延庆显然没料到会有人反驳,转头看见林宇,先是一愣,继而露出讥诮的笑容:"我当是谁,原来是陆家的'贤婿'啊!怎么,不赌钱改做生意了?"
周围响起几声窃笑。林宇面不改色,缓步走到大厅中央,向主座上的商会会长许世昌行了一礼:"许会长,在下林宇,代岳父陆远山参加今日商会。"
许世昌是个六十多岁的精瘦老者,捋着胡须点点头:"陆老身体可好些了?"
"托会长的福,已见好转。"林宇转向周延庆,微微一笑,"周公子说陆家只做粗布,可知道去年陆家上供的云锦,宫里赐了'巧夺天工'的匾额?说陆家是小作坊,可清楚陆家布庄有织机四十台,染缸二十八口,年产各色布料万余匹?"
周延庆脸色微变,折扇"啪"地合上:"你..."
"据我所知,"林宇不紧不慢地继续道,"锦华庄开业三个月来,已经挖走陆家五名熟练织工,却仍无法在质量和产量上超越陆家。周公子今日这番言论,莫非是...另有所图?"
大厅里顿时一片哗然。周延庆脸色铁青,指着林宇的鼻子:"你血口喷人!"
"够了!"许世昌一拍桌子,"商会是谈生意的地方,不是市井吵架的场所。周贤侄,注意分寸。"
周延庆狠狠瞪了林宇一眼,甩袖回到座位。林宇也向许世昌拱手致意,从容回到陆明熙身边坐下。他能感觉到,周围不少商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有惊讶,有欣赏,也有深思。
陆明熙低着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夫君何时...这般了解布庄事务了?"
林宇给她添了杯茶:"这半个月跟着岳父学的。"他没说这些数据其实是他这几天特意整理的,就是为了应对可能出现的商业竞争。
商会接下来的议程波澜不惊,主要是讨论今年蚕丝的价格和税收问题。林宇认真聆听,偶尔提出一两个切中要害的问题,引得许世昌频频点头。而周延庆则全程阴沉着脸,时不时向林宇投来怨毒的目光。
散会后,林宇和陆明熙刚走出商会大门,就被许世昌叫住了。
"林贤侄留步。"
林宇转身行礼:"许会长有何指教?"
许世昌捋须微笑:"方才那番话说得漂亮。陆老有个好女婿啊。"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林宇一眼,"周家背后有知府撑腰,行事向来跋扈。贤侄今日当众驳他面子,怕是要招来报复。"
"多谢会长提醒。"林宇不卑不亢,"陆家行事光明磊落,不怕小人作祟。"
许世昌点点头,从袖中取出一张帖子:"下月初八是老夫六十寿辰,贤侄与令正务必赏光。"
林宇双手接过帖子,知道这是许世昌在公开表态支持陆家:"一定登门贺寿。"
回程的马车上,陆明熙一直沉默不语。林宇以为她在担心周家的报复,正想安慰,却见她突然抬头,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夫君在商会上的表现...真好。"
林宇一怔,随即笑了:"我只是说了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