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只是实话。"陆明熙咬了咬下唇，"夫君站在那里...就像个真正的商人，不，像个将军，运筹帷幄，指挥若定。"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成了自言自语，"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夫君..."
林宇心头一热，正想说些什么，马车却已到了陆府门前。
晚饭后，林宇正在书房整理商会记录，陆明熙轻轻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一个酒壶和两个小杯子。
"夫君...要不要去院子里赏月？今日十五，月亮正圆。"
林宇抬头，看到陆明熙换了一身淡青色的家常衣裙，发髻松松挽着，比平日少了几分干练，多了几分柔美。他合上账本："好啊。"
夏末的庭院里，桂花已经零星开了，暗香浮动。两人在石桌旁坐下，陆明熙斟了两杯酒，递给林宇一杯。
"这是父亲珍藏的梨花酿，去年埋下的，今日刚挖出来。"她举杯轻抿，月光下白皙的脖颈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林宇也尝了一口，清甜中带着微辣，确实好酒。两人静静对坐，一时无话。夜风拂过，吹落几片桂花，落在陆明熙的发间。林宇下意识伸手想拂去，又在半途停住，讪讪地收回手。
陆明熙似乎注意到了他的动作，耳根微红，急忙找了个话题："夫君今日说锦华庄挖走我们五名织工...其实不止这个数。"
林宇眉头一皱："还有谁？"
"赵师傅的大徒弟刘三，前天也...走了。"陆明熙低头转着酒杯，"周家开出了三倍的工钱。"
"赵师傅一定很伤心。"
陆明熙点点头："刘三跟了他八年，几乎当儿子养的。"她叹了口气，"夫君，我有些怕...锦华庄来势汹汹，又有官府关系。陆家虽然根基深，但这样下去..."
"别怕。"林宇轻轻覆上她的手，"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
林宇犹豫了一下。他确实有想法——现代化学知识让他对染料改良有了些眉目，但这很难向一个古代人解释清楚。"现在还不好说，但我需要你和岳父的信任。"
陆明熙定定地看着他，月光在她眼中荡漾："夫君变了以后...我常常觉得，你像是另外一个人。"
林宇心头一跳，强笑道："怎么会？"
"以前的夫君从不关心布庄，更不会为陆家出头。"陆明熙的声音轻得像梦呓，"现在的夫君...懂得那么多，连父亲都开始欣赏你。"她突然凑近一些。
酒香混合着她身上的桂花气息扑面而来，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咳嗽——陆远山背着手从回廊走来。
"这么晚了还不睡？"老人走近，看了看桌上的酒壶，挑了挑眉，"哦？偷喝我的梨花酿？"
陆明熙慌忙起身："父亲..."
陆远山摆摆手，在林宇对面坐下："商会如何？"
林宇简要汇报了情况，特别提到许世昌的邀请。陆远山听完，满意地点点头："许老是城中商界泰斗，能得到他的赏识不容易。"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林宇一眼，"你今日做得不错。"
"岳父过奖。"
陆远山给自己也倒了杯酒："明日开始，你每天上午跟我学染布。赵德海那边我已经说好了。"
林宇大喜："谢岳父栽培！"
"别高兴太早。"陆远山哼了一声，"染布是苦差事，看你细皮嫩肉的，能坚持三天就不错了。"
但事实证明，陆远山错了。接下来的日子，林宇不仅坚持了下来，还学得飞快。陆家祖传的三十六种基本染色技法，他半个月就掌握了二十种。更让陆远山惊讶的是，林宇经常提出一些看似离经叛道却实则切中要害的改良建议。
"这不合规矩..."赵德海第一百次反对林宇的建议。
"规矩是人定的。"林宇耐心解释，"赵师傅，您看，如果在靛蓝染液中加入少量绿矾，颜色会不会更鲜亮？"
"胡说八道！祖传配方怎么能乱改？"赵德海气得胡子直翘。
陆远山却若有所思："试试无妨。"
结果染出的蓝色果然比往常鲜艳许多，而且不易褪色。赵德海盯着那匹布看了半天，最后闷闷地说了句"凑巧罢了"，转身走了。
陆远山拍拍林宇的肩膀："小子，有点意思。"
随着技艺的精进，陆远山开始让林宇接触更多核心配方。这天下午，老人神秘兮兮地把林宇带进一间偏僻的小屋，屋内只有一个上锁的大柜子。
"这里面是陆家真正的宝贝。"陆远山从怀中掏出一把铜钥匙，"三十六种祖传染色秘方，传了五代人了。"他严肃地看着林宇，"按理说，这些只能传给陆家血脉。但明熙是女儿身，你又...最近表现不错。所以..."
林宇屏住呼吸。他知道，这是陆远山能给出的最大信任。
"我每天教你一种，能学多少看你自己。"陆远山打开柜子，取出一本泛黄的册子，"今天先学'海棠红'，这是陆家独有的颜色，连宫里都点名要的。"
林宇恭敬地接过册子，只见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原料的配比和工序。他仔细阅读，突然发现一个问题："岳父，这里说要用'青矾'，但根据我的理解，如果用绿矾代替，颜色应该会更持久..."
陆远山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这确实是真方子，我父亲当年改的，但没记在这本上。"他狐疑地看着林宇，"小子，你以前真没学过染布？"
林宇暗叫不好，急忙解释："我读过一些杂书，对药材矿物有些了解。青矾和绿矾都是矾类，但性质略有不同..."
陆远山将信将疑，但也没再追问。两人一直研究到傍晚，直到陆明熙来找他们吃晚饭。
回去的路上，林宇注意到布庄后门有个陌生人在张望。那人看到他们，立刻低头快步走开了。
"最近常有生面孔在布庄周围转悠。"陆明熙忧心忡忡地说。
林宇眯起眼睛："周家不会善罢甘休的。明熙，从明天起，布庄要加强防范，特别是染坊和仓库。"
"夫君担心什么？"
"我担心..."林宇犹豫了一下，没说出全部想法，"我担心有人会偷配方或者破坏原料。总之小心为上。"
陆明熙点点头，突然挽住他的胳膊。这个自然而亲密的动作让两人都愣了一下。陆明熙急忙要抽回手，林宇却轻轻按住了她的手背："天黑，路不平，扶着点好。"
月光下，陆明熙的侧脸泛起淡淡的红晕，但她没再挣脱。两人就这样挽着手，慢慢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