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并非熟悉的系统结算空间,而是低矮、粗糙的木制屋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霉味和一种……稀薄却真实的灵气波动。
他撑起身子,环顾四周。这是一间极为简陋的房舍,通铺样式,足以睡下十余人,此刻却只有他一人躺在硬邦邦的板铺上。
身下是粗糙的草席,硌得人生疼。阳光透过糊着厚厚窗纸的格子窗,投射下几缕昏沉的光柱,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这是……”他按住抽痛的额角,一股庞大而陌生的记忆洪流瞬间涌入,与他本身的记忆疯狂交织、碰撞。
剧烈的眩晕感让他几乎呕吐。半晌,他才喘息着平复下来,眼神复杂地看向自己布满薄茧的双手。
这具身体,也叫林宇。
这里是一个名为“天元”的修真小世界。而他现在的身份,是青岚宗一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外门弟子。
三年前,原身,一个普通的农家青年,在城里售卖鸡蛋时,被路过的青岚宗修士柳如媚测出身具灵根,可踏入仙途。
当柳如媚随口问及是否成家、若有家室便不便带入仙门时,对长生和力量充满渴望的原身,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撒谎了。
“未有家室!”他斩钉截铁,眼中只有对仙缘的狂热。
他忘记了家中刚刚娶进一年,温柔贤淑的妻子黄秀秀,忘记了她可能已怀有身孕,事实上,他离家时,黄秀秀已有一个月身孕,只是尚未显怀,他自己亦未察觉。
忘记了父母年迈,家中田地需要劳力。他怀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跟着柳如媚,踏入了青岚宗的山门,一去不返。
三年了。
原身在这青岚宗外门,因灵根资质只是最普通的杂灵根,修炼进境缓慢,备受冷眼。他性格本就有些内向,不擅与人交际。
加之资质平庸,在这竞争残酷的外门,更是成了被边缘化的存在。同屋的弟子们或明或暗地排挤他,有什么脏活累活,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林宇”。
而家中呢?
记忆碎片中,那个穿着粗布衣裙,却总是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笑容温婉的女子——黄秀秀,她的面容清晰得令人心碎。
她会在灶台边忙碌,为他端上虽不丰盛却热气腾腾的饭食;会在灯下缝补衣物,眼神专注而温柔;会在原身离家卖货时,倚着门框,轻声叮嘱“早去早回”……
可原身留给她的,只有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和三年音讯全无的绝望。
“蠢货!人渣!”林宇低吼一声。
他不是原主,他是来自现代社会的快穿任务者,专门负责洗白各个小世界中的“渣男”。
黄秀秀,那个苦命的女子,在丈夫“失踪”后,该如何自处?她生下了孩子吗?孤儿寡母,在这封建的古代农村,这三年是如何熬过来的?流言蜚语,生活的重担……林宇简直不敢细想。
还有那个可能已经三岁的孩子,是男是女?是否健康?是否……在怨恨着这个从未谋面的父亲?
他用力呼吸着这带着霉味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行,我不能乱。我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替那个混账忏悔的。”他深吸一口气,属于快穿任务者的坚韧心性开始占据上风。
当务之急,是弄清楚现状,并找到一个能够合理“洗白”,让他能够光明正大回归家庭,弥补那对苦命母子的方法。
直接跑回去,说自己后悔了?那只会坐实原身抛妻弃子的恶名,他和黄秀秀母子将永远活在耻辱中。
必须有一个足够有说服力的理由,一个能让所有人都相信,他林宇并非自愿,而是“被迫”的理由。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刻意压低的交谈声,是与他同屋的几个外门弟子回来了。
“……听说了吗?前两天又有两个杂役弟子被柳师姐调去打理她的药园了。”一个声音带着些许暧昧,又有些忌惮。
“嘘!小声点!柳师姐的事也是我们能议论的?”另一个较为谨慎的声音响起,“不过……说起来,之前被柳师姐‘青睐’过的弟子,好像后来都没什么音讯了,说是下山历练去了?”
“嘿嘿,谁知道呢。柳师姐手段不凡,能得她指点,是那些人的造化。只是这造化……啧啧。”第一个声音意味深长。
“少说两句吧,别忘了屋里还有个……”
话音未落,房门被推开。三个穿着灰色外门弟子服的青年走了进来,看到已经坐起的林宇,脸上都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和疏离。
当先一人,名叫李狗儿,入门后改名叫李钧,与原身同村,算是知根知底。也正是他,隐约知道原身离家前似乎已经成亲,曾以此嘲讽过原身“忘本”。
他皮笑肉不笑地开口道:“哟,林宇,醒了?还以为你这次冲击练气二层失败,要走火入魔了呢。”
林宇抬眼,目光平静地扫过三人。根据记忆,这李钧平日里没少挤兑原身,另外两人王虎和赵六也多是帮腔。他此刻没心情与这些小角色纠缠,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便不再理会。
他的冷淡反应让李钧有些意外,往常这种时候,原身要么憋得满脸通红,要么就会梗着脖子反驳几句,正好给他们添些乐子。如今这反应,倒像是换了个人。
“哼,资质不行就认命,别整天想着一步登天。”李钧讨了个没趣,悻悻地嘟囔一句,走到自己的铺位坐下。
王虎和赵六也各自散开,房间内陷入一种尴尬的沉默。
林宇却从他们刚才的对话中,捕捉到了关键信息——柳师姐,柳如媚!那个带原身入门的女修!
原身对柳如媚是心存感激甚至有些仰慕的,毕竟是她给了自己仙缘。但在原身模糊的记忆里,以及刚才那些弟子的闲谈中,这个柳如媚的风评似乎并不好。
私下修炼邪功?将弟子当做炉鼎?虽然只是捕风捉影的猜测,但在林宇听来,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道闪电!
一个绝佳的理由,一个完美的“反派”,就在眼前!
如果……如果他是被柳如媚胁迫的呢?如果柳如媚看中的不是他的资质,而是别的什么,比如适合做炉鼎的体质,强行将他带走,并威胁他不得与家人联系,否则就杀他全家?
而他这三年,忍辱负重,虚与委蛇,就是为了伺机反抗,揭露她的真面目,然后才能脱身回家?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再也无法遏制。虽然细节还需要完善,但大体的框架已经清晰。
这不仅能解释他三年的“失踪”,还能将他塑造成一个忍辱负重的受害者甚至……英雄!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柳如媚确实有问题,并且,他需要拥有足以扳倒她的实力和证据。否则,就是自寻死路。
接下来的几天,林宇仿佛变了个人。他不再像原身那样因为资质平庸而自怨自艾,或是投机取巧寻找捷径,而是开始了近乎自虐般的刻苦修炼。
天未亮,他便起身前往外门弟子专用的练功坪,吸纳一天中最初也是最新鲜的那缕东来紫气,尽管效果微乎其微。
白天,他完成宗门分配的杂役任务后,所有时间都用来打坐、练气、锤炼那几门粗浅的基础法术——庚金诀、缠藤术、御风诀。晚上,其他弟子或已休息,或聚在一起闲聊,他依旧在月光下,一遍遍地演练,直到灵力耗尽,浑身被汗水湿透。
他的变化,引起了少数人的注意。包括那位曾与原身有过几面之缘,为人较为正直的师兄赵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