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从身后拥住她,下巴轻抵她发顶:“皇后的功劳。若不是你提议用抄没的世家财产设立平准仓,新政不会这么顺利。”
她放松地靠在他怀里:“是陛下决断英明。”
窗外明月高悬,他执起她的手:“陪朕去个地方。”
皇城最高处,观星台。
夜风猎猎,吹动二人衣袂。从这里望去,京城万家灯火如星河倾泻。
“还记得这里吗?”他问。
林宇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手臂收紧:“以后每年今日,朕都陪你来。”
她抬眼看他:“陛下为何...”
“为何待你不同?”他接过话,目光深邃,“因为你是姜云舒。”不是任何人的替代,不是权谋的棋子,就只是她。
这句话,比任何海誓山盟都动人。
景和七年的春雨,来得格外温软。
杭州城西的绸缎庄里,一对寻常夫妻正在挑料子。男子青衫落拓,女子荆钗布裙,却难掩通身气度。
“夫君看这匹雨过天青可好?”姜云舒指尖拂过绸面,眼底有藏不住的欢喜。在宫里待久了,这般市井烟火气竟让人觉得鲜活。
林宇接过布料在她身上比了比:“颜色太素。”转头对掌柜道,“那匹苏芳红的。”
掌柜笑道:“尊夫人好眼光,这雨过天青是今春新到的杭罗,最是清爽。不过相公疼娘子,苏芳红确实更衬夫人。”
姜云舒睨他一眼,低声道:“太招摇了。”
“怕什么?”林宇付了银钱,顺手将包好的布料递给她,“我林某人的娘子,穿什么都当得起。”
二人走出店铺,细雨如酥。他撑开油纸伞,大半倾在她那边。青石板路湿漉漉映着天光,远处传来吴侬软语的叫卖声。
“方才那掌柜说,前头有家卖定胜糕的,皇后娘娘都夸过。”他忽然道。
姜云舒忍俊不禁:“我何时夸过?”
“我夸就是你夸。”他理直气壮,牵着她往巷子深处去。
果然有个小摊,蒸笼冒着热气。排队时,她看着他与老农闲话桑麻,说今年春茶长势,说漕运新规让茶农多赚了三成利。那老农絮絮叨叨,他听得认真。
她忽然觉得,比起龙椅上威严的帝王,她更爱眼前这个会为一块糕与人排队的男人。
“刚出锅的,小心烫。”他捧着油纸包回来,金黄的糕体蓬松柔软。
她咬了一口,甜糯满颊。雨水顺着伞沿滴落,在他肩头洇开深色水痕。
“夫君也吃。”
他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点头:“果然该赏。”
她笑弯了眼。这一刻,没有江山社稷,没有奏折朝会,只有伞下一方天地,与掌心一块甜糕。
雨后初晴,西湖泛舟。
夕阳西下时,他变戏法似的从袖中取出一支玉兰簪,与她发间那支几乎一模一样。
“去年那支旧了。”他为她簪上新簪,“往后每年春天,都换一支新的。”
她抚着簪上温润的花瓣,忽然明白,他带她微服私访,看的是民生,许的却是寻常夫妻的朝朝暮暮。
回宫的马车上,她枕着他膝小憩。朦胧间,听他低声吩咐:“传旨杭州府,定胜糕列为贡品,赐摊主黄金百两。”
她弯了唇角。
看,这就是她的陛下。一边许她烟火人间,一边记着百姓甘苦。
翌日朝会,林宇颁下新政:
废除九品中正制,开科取士,寒门学子皆可应试;
清查天下田亩,重定税赋,世家永免赋税的特权成为历史;
设立军机处,直接听命于皇帝,架空内阁。
条条新政,如巨石入水。然而这一次,再无人敢反对。世家覆灭的鲜血尚未干涸,谁都看清了这位年轻帝王的铁腕。
退朝后,林宇特意去了慈宁宫——如今已改名静心苑。
谢太后穿着素衣,在佛前诵经。见到他,她连眼皮都未抬。
“皇帝是来看哀家笑话的?”
林宇屏退左右,负手立于殿中:“朕来告诉母后,漕运新政已见成效,江北百姓终于能吃上平价粮了。”
谢氏捻佛珠的手一顿。
“杨老将军在流放途中病故,其子杨振主动交出兵权,朕已准他归隐。”
佛珠啪地断裂,滚落一地。
“至于宋时雨...”林宇语气平淡,“她自愿落发为尼,余生青灯古佛。”
谢氏终于抬头,眼底血红:“皇帝好手段!将我们赶尽杀绝!”
“是你们自作孽。”林宇居高临下看着她,“若非你们贪得无厌,企图架空皇权,又何至今日?”
他转身欲走,谢氏忽然嘶声道:“你以为除掉我们就能高枕无忧?皇帝,这龙椅天生就是孤家寡人!你今日宠着姜家,来日他们就是第二个谢家!”
林宇脚步未停:“不劳费心。”
他不会成为原主,云舒也不是谢氏。他们的路,不同。
回到坤宁宫时,已近黄昏。姜云舒正在教小宫女插花,侧脸在夕照下温柔静好。
他站在廊下看了许久。快穿局的任务已完成,他可以选择离开,但...
“陛下?”她发现了他,笑着迎上来,“工部送来江南园林的图样,陛下可要看看?”
他握住她的手,指尖微凉:“这些事皇后决定就好。”
她敏锐地察觉他情绪不对:“朝堂有事?”
“没有。”他将她揽入怀中,“只是突然想抱抱你。”
江山在手,美人在怀,这曾是他作为快穿者的任务。但不知何时,任务变成了真实的人生。
当晚。
“是否确认留在小世界。”
“确认。”
醒来时,天光未亮。姜云舒在他怀中安睡,呼吸均匀。他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心底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半月后,帝后南巡。
龙船沿运河而下,两岸百姓跪迎。他们看到年轻的帝后携手立于船头,宛如一对寻常璧人。
在江南,林宇带着姜云舒微服私访。她惊奇地发现,他对市井民生了如指掌,甚至能与小贩讨价还价。
“陛下怎知这绸缎该卖多少银钱?”
他笑着往她发间簪了朵玉兰:“朕是天子,自然无所不知。”
其实,是那些快穿累积的经验。如今,都成了治理江山的财富。
南巡归来,姜云舒有孕了。
消息传出,举国欢庆。林宇罢朝三日,亲自守在坤宁宫。
“陛下不必如此紧张。”她无奈地看着如临大敌的太医们。
他执意亲手喂她安胎药:“朕要确保万无一失。”
十月怀胎,她诞下嫡皇子。啼哭声响起那刻,林宇冲进产房,第一句是:“云舒如何?”
稳婆抱着皇子贺喜,他却径直走到榻前,握住她虚弱的手:“辛苦了。”
姜云舒望着他微红的眼眶,忽然明白——他不是那个冷酷的帝王,而是她的夫君,她孩子的父亲。
皇子满月那日,林宇下旨立为太子,大赦天下。
夜深人静,他抱着儿子,她倚在他肩头。
“朕会教他读书习武,带他体察民情,让他成为合格的储君。”
她轻笑:“陛下想得真远。”
“不远。”他低头看她,“转眼他就会长大,就像我们,一不小心就白头了。”
是啊,白头。她望着殿外明月,忽然觉得,若能这样过一生,很好。
岁月如梭,太子五岁开蒙时,姜云舒又诞下一对龙凤胎。
林宇彻底成了儿女奴,批奏折时膝头坐着女儿,教太子射箭时背上趴着小儿。朝臣们私下调侃,陛下如今上朝都带着奶香味。
这日,他正手把手教太子写字,姜云舒在旁绣花。夕阳透过窗棂,将四人的影子拉长,交融。
“父皇,”太子仰头问,“为什么奏折要说那么多废话?”
林宇挑眉:“哦?皇儿觉得该如何?”
“该像母后教训儿臣一样,直接说重点!”
姜云舒噗嗤笑出声。林宇揉着儿子的小脑袋:“有道理。明日父皇就下旨,奏折不得超过五百字。”
她望着笑闹的父子三人,忽然道:“陛下,臣妾昨日梦到宝华殿那日了。”
他笑容微敛,挥手让乳母带孩子们下去。
“若那日陛下没有赶来...”
“没有若。”他握住她的手,“朕一定会来。”
就像他选择留下,选择与她共度余生,都是必然。
几十年后,史书记载:
景和帝林宇,在位五十八载,开创“景和盛世”。废世家,开科举,均田亩,通漕运,四海升平。
昭睿皇后姜氏,帝之元后,一生荣宠不衰。帝后情深,育有三子二女,皆贤德。
景和五十八年冬,帝崩于坤宁宫,手握皇后之手。三日后,皇后无疾而终,同葬皇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