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这步棋走得险了。”姜云舒执白子,落在棋盘一角。她伤势渐愈,脸色仍有些苍白,眉眼间却多了几分以往没有的松弛。
林宇黑子紧随其后:“不敢险,如何请君入瓮?”他抬眼看她,“怕吗?”
姜云舒摇头,唇角微扬:“与陛下对弈,其乐无穷。”
那日摊牌后,两人默契地不再提从前。她不再追问那些利用与算计,他也不解释为何突然转变。有些事,心照不宣就好。
“杨家昨日递了折子,要求严查宝华殿刺客。”林宇状似随意道。
“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姜云舒挑眉,“看来太后许了杨家不少好处。”
“漕运三成利。”林宇冷笑,“倒是大方。”
姜云舒落子的手一顿:“陛下打算何时收网?”
“等他们自己跳进来。”他握住她的手,“只是要委屈你,再演一场戏。”
三日后,太后在慈宁宫设“家宴”,指名要贵妃出席。
“娘娘,这分明是鸿门宴...”采薇忧心忡忡。
姜云舒对镜簪上那支粉珍珠步摇:“本宫知道。”
镜中人眉眼明艳,气度从容。既然陛下要演,她奉陪到底。
慈宁宫气氛诡异。太后难得和颜悦色,谢家、杨家的女眷都在座,个个笑容满面,眼底却藏着算计。
酒过三巡,太后忽然叹气:“皇帝近日为了前朝之事,甚是操劳。哀家想着,不如去皇寺祈福,也好让皇帝安心理政。”
姜云舒心中冷笑,这是要以退为进?
“母后慈悲。”她配合地露出担忧之色,“只是陛下那边...”
“皇帝最是孝顺,定会应允。”太后亲切地拉着她的手,“只是哀家这一去,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今日便留在慈宁宫,陪哀家说说话可好?”
来了。姜云舒垂眸,掩去眼底寒光:“臣妾遵旨。”
是夜,慈宁宫偏殿。
姜云舒和衣而卧,听着窗外细微的动静。子时刚过,窗纸被捅破,迷烟缓缓渗入。她屏息假寐,任由两个黑影将她装入麻袋,迅速抬出宫去。
一切顺利得反常。
与此同时,御书房内灯火通明。
“陛下,贵妃已被带出宫,往城西别院去了。”暗卫低声禀报。
林宇指尖摩挲着玉佩,面沉如水:“都安排好了?”
“一切按计划行事。姜小将军的人已埋伏在别院四周,只等信号。”
“告诉云霆,务必护贵妃周全。”
“是。”
城西别院地牢。
姜云舒被冷水泼醒,发现自己被铁链锁在刑架上。太后端坐前方,谢太尉、杨老将军分立两侧。
“醒了?”太后把玩着护甲,“哀家也不与你绕弯子。写信给你父亲,让他交出江北兵权。”
姜云舒抬眼,猫儿眼里没有半分惧色:“太后以为,挟持我就能逼父亲就范?”
“不够吗?”太后轻笑,“那加上皇帝的命呢?”
她击掌三下,墙后转出一人——竟是御前侍卫副统领赵迁!
“京城防务图在此。”赵迁奉上图纸,“今夜子时,禁军换防,正是动手良机。”
姜云舒心头发冷。她早知道太后有后手,却没料到连御前侍卫都被渗透!
“很意外?”太后满意地看着她的表情,“皇帝以为掌握禁军就能高枕无忧?殊不知这皇宫内外,早就是哀家的天下。”
“所以宝华殿的蛇...”
“是哀家给你的警告。”太后起身,走到她面前,“可惜皇帝不识抬举。”
姜云舒忽然笑了:“太后难道没想过,为何我能轻易被带出宫?”
太后脸色微变。
“因为...”姜云舒一字一顿,“是陛下让我来的。”
话音未落,地牢外杀声震天!
“报——!别院被、被官兵包围了!”
“什么?!”谢太尉大惊失色。
轰隆一声,地牢铁门被撞开,姜云霆一身戎装冲入:“臣救驾来迟!”
几乎是同时,皇宫方向升起三色信号烟——这是事成的信号!
太后踉跄后退:“不可能...皇帝明明...”
“母后是在找赵迁吗?”林宇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玄甲佩剑,踏血而至,手中提着赵迁的人头!
“你的好侄儿,方才在太极殿欲行刺朕,已经伏诛了。”
原来这一切都是局!从宝华殿遇刺,到今日家宴,全是皇帝请君入瓮之计!
“禁军听令!”林宇剑指太后,“谢氏、杨氏谋逆,给朕拿下!”
混战中,姜云霆斩断铁链,护住妹妹。姜云舒却推开他,拾起地上长剑,与林宇并肩而立。
“陛下,臣妾与您同战。”
林宇深深看她一眼,将佩剑与她交换:“小心。”
这一战毫无悬念。太后党羽里应外合,被一网打尽。谢太尉当场格杀,杨老将军束手就擒。负隅顽抗者,皆成剑下亡魂。
天亮时分,大局已定。
林宇携姜云舒登上宫墙。晨光刺破乌云,照亮血迹未干的皇城。
“怕吗?”他问,就像那日在棋盘前。
姜云舒望着脚下山河,缓缓摇头:“与陛下并肩,无所畏惧。”
三日后,诏书颁行天下:
太后谢氏,勾结外戚,谋逆作乱,即日起褫夺封号,囚禁皇寺,非死不得出。
谢、杨、宋三家,结党营私,罪证确凿,主犯问斩,从犯流放,家产充公。
至此,盘踞朝堂数十年的世家势力,连根拔起。
又三日,封后大典。
林宇亲手为姜云舒戴上凤冠。
“朕这一生,做得最对的事,就是那日雪地里扶起了你。”
姜云舒望着镜中并肩的身影,嫣然一笑:
“臣妾这一生,最不后悔的,就是当年选择了陛下。”
朝阳初升,照亮九五至尊紧握的双手。
山河为聘,天下为证。
封后大典的钟声响彻云霄,九九八十一响,宣告着旧时代的终结与新秩序的开始。
姜云舒身着繁复华丽的凤袍,头戴沉甸甸的九龙四凤冠,一步一步踏上汉白玉阶。礼乐庄严,百官跪迎,她的目光却只落在最高处那个玄色衮服的身影上。
林宇伸出手,稳稳握住她的。帝后并肩立于祭天台,接受万民朝拜。
“朕惟德动天,明命赫赫...”他诵读册文的声音沉稳有力,传遍四方,“贵妃姜氏,毓质名门,温恭懋著...今立为皇后,正位中宫,母仪天下。”
她微微侧首,看他被朝阳镀上金边的侧脸。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需要伪装张扬来保护自己的贵妃,而是真正与他共享江山的皇后。
祭天仪式持续了整整一日。当晚的宫宴,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简单。曾经觥筹交错、暗藏机锋的景象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务实与简朴——这是新帝后的共同主张。
“漕运新政已推行三月,江北至京城的粮价平抑了三成。”姜云舒翻阅着户部奏报,唇角带笑。她如今协理六宫之余,也帮着看些不涉机要的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