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失业后..."王志强痛苦地闭上眼睛，"他每天骂我没用...说我是废物...上周他发现我割腕，说...说我有种就割深点..."
林宇的手紧紧握住椅子扶手。这种情况比病历记录的还要糟糕。
"王志强，听着。"他倾身向前，语气坚定，"抑郁症是一种疾病，就像糖尿病一样需要治疗。你不是废物，你只是病了。而作为你的医生，我不能再让你回到那个环境。"
他拿起电话："给我你父亲的联系方式，我现在就跟他谈。"
王志强报出一串号码，手不停发抖。林宇拨通电话，开了免提。
"谁啊？"一个粗犷的男声不耐烦地响起。
"您好，我是市立医院精神科林宇医生，王志强的主治医师。关于他的病情，我需要与您当面谈谈。"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那小兔崽子又怎么了？"
"王先生，您儿子的情况很危险，需要住院治疗。我希望您能来医院一趟，我们详细..."
"住院？"对方突然提高嗓门，"想都别想！丢人现眼！他就是懒，不想工作！你们医生别想骗钱！"
林宇深吸一口气："王先生，抑郁症是..."
"少来这套！我明天就带他回家！"电话被狠狠挂断。
办公室陷入死寂。王志强蜷缩在椅子上，像挨打的孩子般抱着自己的双膝。
"别...别让我回去..."他哽咽着说，"他会...他真的会..."
林宇当机立断："你今天就不回去了。我现在就给你办住院手续。"
"但是家属同意书..."
"我会想办法。"林宇拿出"宁神汤"冲了一杯，"先把这个喝了，然后我让护士带你去休息。"
安顿好王志强后，林宇看了看表——下午四点，还有一个小时下班。他拿起车钥匙和公文包，决定亲自去会会这位王父亲。
根据病历地址，王志强家位于城郊一处老小区。林宇敲响302室的门时，闻到楼道里浓重的烟味和霉味。
门猛地被拉开，一个身材魁梧、面色阴沉的中年男人瞪着林宇："你谁啊？"
"王先生您好，我是下午给您打电话的林医生。"林宇平静地说，"关于您儿子的病情，我认为有必要当面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王志强父亲堵在门口，"我儿子就是被你们这些医生教坏了！好好的工作辞了，整天哭哭啼啼..."
"王先生，"林宇打断他，"您儿子昨晚又尝试自杀了，您知道吗？"
男人的表情凝固了。
"他目前在我的建议下已经住院观察。"林宇继续道，"但按照规定，我们需要家属签署同意书。我可以进去跟您详细说明情况吗？"
或许是林宇专业的态度起了作用，男人不情愿地让开了路。
简陋的客厅里堆满啤酒罐和烟蒂。墙上挂着王志强大学毕业照，照片里的年轻人眼神明亮，与现在判若两人。
"王先生，您儿子患的是重度抑郁症。"林宇直入主题，"这是一种大脑化学物质失衡导致的疾病，不是性格软弱，更不是懒惰。"
"胡说！我们那个年代..."
"您那个年代也有抑郁症，只是人们不懂，把患者关进精神病院或者骂他们'神经病'。"林宇从公文包拿出准备好的资料，"这是国际医学界对抑郁症的最新研究，这是您儿子的检测报告，这是..."
男人粗暴地推开资料："少拿这些糊弄我！我儿子从小胆小怕事，现在更是一点挫折都受不了！"
"您打过他吗？"林宇突然问。
"什么？"
"王志强12岁那年，因为数学考了78分，您用皮带抽了他二十分钟，导致他住院三天。"林宇看着病历上的记录，声音发颤，"这叫'一点挫折'？"
男人脸色变得煞白："他...他连这个都告诉你了？"
"我是他的医生。"林宇站起身，语气严厉，"王先生，您有两个选择：一是签署住院同意书，让您儿子接受正规治疗；二是我向法院申请强制住院令，同时举报您长期家庭暴力。您选哪个？"
室内一片死寂。窗外传来孩子们放学回家的嬉闹声，与屋内的压抑形成鲜明对比。
最终，男人颤抖着手在同意书上签了字。
回医院的路上，林宇接到张小雨母亲的电话。
"林医生！小雨...小雨她刚才主动跟我说学校的事了！"电话那头的声音激动得发颤，"她还问能不能明天再来找您聊天...这...这太不可思议了！"
林宇微笑着听这位母亲语无伦次的感谢，同时注意到车载显示屏上的日期——2043年5月18日。距离他来到这个世界才过去36小时，却已经挽救了三个濒临崩溃的生命。
回到医院已是晚上八点。林宇去病房看了王志强，确认他已经服下药物入睡，然后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办公室。
桌上堆着明天五位患者的病历，最上面是张小雨的。林宇翻开看了看，决定明天尝试一个大胆的计划——让张小雨和陈芳"偶遇"。两位患者年龄相差悬殊，但都有被孤立的感觉，或许能互相支持。
正当他整理资料时，办公室门被推开。刘明远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还没走？正好。"他走进来，将文件放在林宇面前，"王志强的住院手续是你办的？"
林宇点点头，警惕地看着对方。
"家属同意书签得很及时嘛。"刘明远意味深长地说，"我查了一下，你今天下午四点离开医院，六点带着签字文件回来...去王家了？"
林宇没有否认："患者情况危急，家庭环境恶劣，必须干预。"
"不像你的风格啊，林宇。"刘明远突然凑近，压低声音，"说真的，你这两个天的变化太大了。新药、家访、主动干预...上周你还建议我给陈芳开大剂量安定，说她'活够了'..."
林宇后背渗出冷汗。刘明远明显在试探他。
"人总会醒悟的，刘主任。"他平静地回应，"看到王志强手腕上的伤口后，我做了些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