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白刃寒身上。
白刃寒微微蹙眉，心情有一瞬间很是复杂。
过去二十几年，每年这一天他都是去老宅过的，今年特殊，因为……
他的目光从身侧坐着的慕织语，三个孩子身上一一划过，最后才沉声道：“爷爷说今年想清静一点。”
当时白老爷子对孙子说这句话的时候，言外之意是有些事情他阻止不了，也只能眼不见心不烦了。
谁知道长大的亲孙子泼出去的水，当真给他来了个彻底的‘清静’了。
白老爷子现在什么心情，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倒是白刃寒，被这一打岔也没了陈词的心思，直接摆摆手道：“没事，开饭吧。”
他这一声令下，迫不及待想要出去玩的慕糖糖立刻动起了筷子。
慕织语迟疑了一下，还是低声关问，“白老爷子那边，真的不用管吗？”
听到她主动关心这个，白刃寒略感意外的抬了抬眼，看了她一眼，旋即才道：“没事，明早我过去看他。”
“嗯。”
慕织语应了一声，没再说话，低头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女儿碗里，“不乖乖吃蔬菜长不高哦。”
“可是……它真的好难吃哒！”慕糖糖嘟嘴，筷子一点点把菜往旁边扒拉。
慕织语故作严厉，提醒她，“你还想不想快点吃完去外面看烟花了？”
她虽然宠孩子，在事关健康的事情上却一点也不纵容他们。
“好吧好吧。”慕糖糖一脸‘妈咪真拿你没办法’的小表情，吃得一脸不情不愿。
亲自盯着她把青菜都吃完了，她才转过头，然后就发现自己碗里多了许多菜。
罪魁祸首只能是离得最近的某个男人。
她瞪着堆在碗里的青菜，下意识的拧起了眉头，无意间流露出嫌弃的表情。
慕糖糖可能是遗传于她，因为这些蔬菜她也不爱吃。
不过她一向在孩子们面前掩饰得很好，今天……姓白的是故意的！
慕织语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暗暗在心里默念了三遍下车前的约定，才冷冷的道，“我长了手，谢谢。”
白刃寒自然没错过她脸上生动的小表情。
他勾了勾唇，慢条斯理的解释道：“你也需要照顾。”
呵呵，我信你个鬼！
慕织语撇撇嘴，在暗处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才不情不愿的端起碗将里面的蔬菜全部吃光。
看着她几乎和糖糖一样的神情，白刃寒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软软的戳了一下，令他不自禁的想起她小时候的模样。
思绪一放，便如同撒了欢四处奔腾的野马，再也没法往回收了。
那些储存在记忆中的过去点点滴滴，很多他以为自己忘记的细节，如潮水一般涌入脑海。
而这一切，都在清晰的提醒着他一件事——现在的慕织语，和他亲手养大的织织究竟有多么的不一样。
她换了一张脸，眉眼间再无天真与娇憨，看人时眼神里游离着冷漠和丝丝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警惕……那个被他亲手娇养着长大的小女孩儿，再也看不见了。
从今以后，她最好的那段年岁已经湮灭在了错综复杂的时间里，今后也只会存在于他的记忆里中，成为她最不愿意提及的一段……耻辱！
这样的念头一出来，白刃寒握着筷子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面对满桌精心烹制的佳肴，突然感觉食不知味起来。
他走神得太过厉害，连慕织语都察觉到了他的心不在焉，目光频频看他。
饭后，糖糖闹着要去院子里放烟花。
慕织语担心烟花爆竹的火撩着孩子，本想跟着一起去，却在经过白刃寒身边时被他不动声色的抓住了手腕。
“秦伯会照顾好他们。”他一边说，一边朝秦伯使了个眼色。
秦伯会意立刻抱起糖糖，冲轩轩招呼道：“轩轩小少爷快带着嘟嘟小少爷来院子里，我让人买了很多烟花，咱们热热闹闹的放。”
轩轩当然知道爹地是想支开他们和妈咪单独待在一起，于是他非常听话的牵起了弟弟的手，朝‘黏’在一起的慕织语和白刃寒点了点头，便出门了。
慕嘟嘟被动的被他牵着，一脸的无语和嫌弃，嘟嘟囔囔的吐槽，“不就是烟花吗，有什么好看的，我连炸弹都能做得出来，我会稀罕这个！”
十分钟以后。
穿着红色羽绒服一脸酷酷的慕嘟嘟小盆友拿了一根仙女棒，凶狠的挥舞了一个圈圈，等仙女棒烧完，又去秦伯那抢了一根点燃的香去点烟花的引线……
院子里的热闹，透过宽大明亮的落地窗清晰的传到客厅里的两人眼中。
白刃寒的视线从玩嗨了的三个孩子身上收回来，摇了摇慕织语的胳膊，“走吧，我们去一个地方。”
慕织语恍然回神，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竟然忘了抽回手。
现在已然来不及了。
白刃寒扣在她手腕上的大掌不知道什么时候往下滑了几寸，变成了跟她十指相扣。
这是慕织语曾经奢望，却没来得及付诸行动的亲密。
节日的氛围和年少慕艾的遗憾，还有心头那一瞬间的悸动交织在一起，让她在这一刻舍不得挣开这双交缠相扣在一起的手。
白刃寒趁机牵着她，绕过热闹的后院，穿过丛丛安静温馨的花园，朝着后山的方向走去。
帝都前两天才下过一场大雪，如今漫山都铺满了皑皑白雪，难得一见的皎月悬于夜空为他们照亮了上山的路。
两人无声的走在林间小路上，影子在脚下交叠，平添几分暧昧旖旎的味道。
慕织语垂着视线，盯着他们的影子看了很久，久到将心里最后那点莫名的情感满足之后，才终于开了口。
“你究竟想干什么？”
“送你一个新年礼物。”
白刃寒嗓音依旧低沉醇厚。
说话间，他们走到了小路尽头，抵达了山顶。
原本郁郁葱葱的林木忽然一空，露出一片平坦空旷的位置。
不过现在这里多了一幢小楼。
白刃寒带着她小楼前特地种植的大片看不出是什么品种的花，慢条斯理的推开了虚掩着的门。
“五年前，你送了我一颗月亮，但我始终觉得画里被众星环绕的月亮应该是你，所以今天我也想送你一件东西。”
白刃寒沉声说着，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的在墙壁上按了两下。
啪嗒！
房间陷入漆黑。
慕织语条件反射的闭眼，旋即感觉到后背有温热的气息靠近，她身体控制不住的僵硬了一下。
“不用这么紧张，可以睁开眼睛了。”男人低低的笑声从耳边传来。
顿了顿，他又沉着嗓音一字一顿的补充：“——来收你的礼物，我送你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