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织语的瞳孔微不可察地凝缩了一下，甚至忘了挣扎。
在这一瞬间，耳边喧嚣的声音都渐渐远离，能被她看进眼里的，只剩下眼前的人。
一晃多年，站在面前对她说出‘回家’这个词的，竟还是旧人。
她怔怔半响微动，直到耳旁拂过车门关合的气流，才陡然回过神来了，直接从座椅上弹起来去拉车门，又被绑在身上的安全带给拽了回去。
白刃寒才坐进车里，见状，剑眉轻蹙，抬手压住她要去接安全带的臂膀，声音微沉，“顾之航那边我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了，今晚除夕，难道你想这么把三个孩子扔到我那不管不顾了吗？”
慕织语动作顿住，脸色微微发白。
白刃寒瞥了眼司机，示意他开车。
慕织语僵持了片刻，坐得板正的脊背终于放松下来。
她抿了抿唇，冷冷的瞥着男人压在自己肩上的手。
“你可以放开我了吗？”
白刃寒深深地看了她几秒，才将手放回自己膝盖上，坐正了身体，目视前方沉默良久，终于开口，“在顾之航这儿待得开心吗？”
慕织语拧了下眉，冷冷的回，“我的事不需要你关心。”
气氛霎时僵凝。
开车的司机察言观色，默默将车子提了速。
一路沉默到古堡。
院子里早早就被秦伯安排布置过了。
原本因为最近的风雪变得有些萧瑟的院子已经被重新打扫干净，葱葱绿绿的树枝上拉了暖白的小彩灯，铺着鹅暖石小径的路两边还挂了不少小红灯笼，从远远看去就已经能感受到热闹。
他们的车子一开进来，原本在屋里的秦伯立刻牵着三个小孩迎了出来。
慕织语坐在车里，看着眼前热闹的场景，眼圈情不自禁的泛起了酸。
熟悉的场景，几乎每年这两天她都会梦见，她在这里过了十个年，每棵树上挂的灯笼的位置都记得清清楚楚。
在洛杉矶的这五年，她用各种方式试图复刻，却总是差了那么一点味道，如今想来，是是缺了这个充满记忆的院子和伴她长大的一群旧人吧。
慕织语正整理时，手背忽然覆上一抹温热。
她下意识地转头，却对上了一双幽沉温柔的眼睛。
“走吧，大家都在等你。”白刃寒嗓音低沉的提醒。
慕织语心脏微颤，几乎是慌乱的躲开他的视线，用力抽回自己的手。
下车之前，她忽然很低的说了一句，“今天，我们什么都不要谈，暂时放下过去，就好好的过这个除夕，可以吗？”
白刃寒动作微顿，眼眸几不可查地暗了暗。
“好。”
他听见自己用很沉，很认真的声音应了。
慕织语松了口气，倾身去开车门，弯腰下车。
刚刚站稳，穿着一身红色公主裙的慕糖糖小盆友就像个小炮仗似的撞进了怀里。
“妈咪妈咪，今天我好高兴哦，我从来没有过过新年诶，比圣诞节热闹好多，我们以后每年都这么过好不好？”
慕糖糖叽叽喳喳的和她分享着快乐，手里抓着一把没点过的仙女棒挥舞着要放烟花给她看。
他们一直在国外，外国人不过春节，自然也就没有体味过这个节日的气氛。
看着她眉眼间的兴奋和期待，慕织语心里软软的，抱着她亲了一口，笑眯眯的点头，“好啊，以后每年我们都过新年。”
白刃寒闻言，眼神复杂的看了她一眼。
慕织语忙着应付女二，并未发觉他在看自己，更错过了眼底那瞬间燃起又熄灭的动容。
正在此时，跟白奕轩一起被冷落在一旁的嘟嘟小朋友有点不乐意了。
“喂喂，你们究竟还要站在这吹多久风啊，很冷的好不好？”
慕织语一听就知道他是吃醋了，下意识想将女儿递给白刃寒，去抱抱两个儿子。
谁知道一直跟她并肩站在一起的男人忽然大步越过她，走到两个宝贝面前，稍微弯腰便一手捞起来一个。
“喂，你干什么！我准你抱我了吗！！”
嘟嘟小朋友不开心的大声嚷嚷。
白刃寒睨了他一眼，抱着他的那只手不轻不重的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不怎么生气的警告，“老实点。”
慕嘟嘟气得瞪圆了眼睛，“你以为我会怕你？”
白刃寒冷笑一声，听不出喜怒的道：“你尽管可以试试，看我会不会收拾你。”
接触到他略显严厉的目光，慕嘟嘟忽然想起前段时间的噩梦，下意识的缩了缩脖颈。
大概是过节的气氛感染，他不高兴的哼唧一声之后，倒也真的老实下来了。
与他相比，轩轩倒是非常开心，紧紧揽着爹地的肩膀，眼睛里有水光闪过。
以前除夕他都是在老宅跟太爷爷一起过的，爹地每回只是去露个面吃顿饭就走了，很多时候连跟他单独待一会儿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这种亲密的抱抱了。
虽然这几个月以来，跟爹地之间的关系已经很亲近了，但在这种特定的节日，还是让他另外生出了一份满足。
那张跟白刃寒学了个十成十面无表情的小脸上也浮起了笑容。
白刃寒将他的小表情收在眼里，心里某处轻轻抽疼了一下。
他不动声色的将轩轩往上颠了颠，随即抱着他们大步进了屋。
客厅里也做了一番布置。
不过已经看了一天，三个小朋友都免疫了，连最活泼的慕糖糖惦记的都是吃完晚饭之后出去放烟花。
秦伯早就让人准备好了晚安。
古堡里其他的帮佣都被提前放假回家跟家人过除夕去了，他自己没有家人，自然就留在这里照顾大家。
秦伯年年如此，今天看到他留在古堡，慕织语也没觉得意外。
一起到餐厅之后，白刃寒直接让秦伯跟大家一起坐下，秦伯也没有推辞。
作为一个特殊的日子，在开饭之前，白刃寒免不得要说上两句，给马上过去的一年发生的所有事情做一个陈词总结。
“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以后……”
慕嘟嘟忽然坐直了身体，打断他一家之主的陈词。
“那个，我感觉你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
白刃寒眯眼斜睨他，“什么？”
慕嘟嘟耸耸肩，一脸没所谓的提醒，“除夕不是很重要吗？你爷爷，不用过来跟着我们一起吃饭吗？”
此言一出，餐厅顿时陷入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