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怕！
懊恼！
悔恨！
痛苦！
自责！
各种情绪瞬间一拥而上，折磨着第二天清醒过来的周青臣。
这让边上的阴嫚甚至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昨天晚上表现得过于索取，过于无度，让自己的夫君陷入了自我怀疑？
可，分明是他不愿让自己停下来的啊？
还差点把自己的腰都给扭了呢。
“北上的日子快到了。”周青臣转过身来，轻轻靠在阴嫚怀里。
阴嫚轻柔的抚摸了一下周青臣的头，隐约感觉哪里不对劲。
直到，周青臣直起身来，把阴嫚抱在怀里，然后轻轻抚摸着她柔嫩凝脂一样的脸颊。
阴嫚这才意识到哪里出了问题……原来是抱错了。
“夫君，这几日你天天都在我这里，过于冷落了阿雉姐姐，今天晚上，你就去阿雉姐姐那里吧？”
阴嫚忽然想到了什么，俏脸微红地说道。
周青臣听罢，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好阴嫚，你这才真是雨露均沾啊，不过放心吧，就算是我和殿下到了长城边境监军，也不会太久的。”
阴嫚想着周青臣当初带兵南征的事情，娇容上满是崇拜之色：“阴嫚当然相信夫君说的。”
“家主——”
这会儿，房门外传来了老郑的声音。
周青臣一听，略感奇怪：“怎么了？老郑？”
“殿下到了，说是请您过去！”
“哦！殿下来了啊！”周青臣忙抓起衣服：“阴嫚，你要过去么？”
“我才不去呢，去了兄长也只会嘲笑我！”
“哈哈哈……”周青臣大笑道：“那我就先过去了。”
“嗯！”阴嫚点点头，把自己整个人都缩到了被褥底下：“如果我阿兄问我，就说我还没起床，我可不想听他那些连续不断的大道理，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
“哈哈哈……”
周青臣的笑声更加爽朗了。
来到正堂，扶苏已经喝上茶，只是周青臣看了一眼后，便懂得扶苏这是什么意思了。
此刻的扶苏，身穿寻常百姓穿着的短褐单衣，手边上还有一套同样的短褐单衣。
“先生，你我许久未曾去过大秦学宫，今日我想去看看。”
周青臣微微一笑，走上前去，抱着短褐单衣走进了侧边的屏风更换衣服。
“殿下为何忽然有了如此雅趣？”
反正只要扶苏不说始皇帝生病这事儿，周青臣觉得那天天都是晴天。
总而言之就一句话，扶苏安好，便是晴天。
“倒不是我有什么雅趣，你我北上长城监军就在朝夕，倒是齐丰收忽然来找我，说自己找到了一个不错的活儿，能拿到三十来个大钱。”
说到齐丰收，扶苏脸上也不免露出几分异样之色来。
“哦？”周青臣飞速换好衣服：“那没的说，必须要去看看！”
扶苏看着周青臣这般兴奋的模样，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样子，完全不像是去做工的，反而像是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去体验底层生活一样。
大秦学宫到了。
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大秦学宫从上到下所有的官吏，都被撤换。
贵族学院那边的学生们，也颇为收敛，一旦查到谁故意伤害学院中的学生，或者是以家世压人。
那倒霉的，可不止学生本人。
就是其家族，其父亲的官爵，都会从头到尾被查一遍。
也正是为此，大秦学宫的风气瞬间变得极好。
甚至于平日里那些穷苦学生们打工的工钱，都比此前涨了好几倍。
齐丰收脸上带着几分青春少艾的气息。
脸色也比先前有光泽了许多，甚至肉眼可见的胖了两三分，肤色也变得有些光泽，甚至于早些时候初次见面那枯黄的发丝，竟也有了几分乌黑亮丽的感觉。
“叶师兄，朱师兄，我还担心你二人不会来呢？”
看着眼前谈笑举止，都没有先前那般拘束惧怕的齐丰收，周青臣忍不住哈哈笑道：“怎么会呢，三十个大钱，可不是便宜呢！”
“叶师兄，你跟着武信君去了番禺之后，可曾谋到什么好差使呢？”
“唉……说来惭愧，去的人太多了，侯府那边留下来的，都是办事儿滴水不漏的人，我只能说自己差点就上了。”
“这倒是挺可惜的……”齐丰收微微一叹，随后又笑道：“不过，这倒也没什么，秋闱考试眨眼工夫就到了，叶师兄好好学习，未必不能在春闱大展手脚。”
“秋闱啊……”周青臣的逼话又多了起来：“齐师妹，忘记和你说了，我虽然没有被侯府选上，但是却找到了另外一个路子。”
“哦？什么路子？”齐丰收含笑着问道。
“我准备跟随咸阳的人，北上前往长城边上做事儿，虽然不一定能谋取到官职，但是我出身寒微，能做个刀笔小吏，养活自己和家人，也算是不错了。”
齐丰收脸上难以掩饰的失望，但只是一瞬，就被掩饰，颇显惊讶地看着周青臣：“叶大哥，你……你已经有家室了啊！”
“不错。”周青臣又不是傻子，当然察觉得出来这齐丰收看自己的眼神，越发有点像是吕雉、阴嫚看自己的那种眼神。
“那真是恭喜了！”齐丰收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扶苏有些看不下去了，开口道：“叶兄的路子，其实算我介绍的，我到时候也要和他一并北上，去做个刀笔小吏谋生，齐师妹将来若是遇到什么困难，可以去侯府那边，找一个叫做老郑的人，我算是他家的远房亲戚。”
“侯府老郑？”齐丰收隐约觉得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侯府老郑？
齐丰收忽然惊愕道：“朱师兄，你说的侯府老郑，莫不是武信君侯府的管家，郑大爷？”
“嗯，就是他，我家祖上和他有点关系，虽然已经很淡薄了，但是我这次能和叶师弟找到事儿做，倒也还是拖了他的关系。”
扶苏也练就了一身撒谎不眨眼的功夫。
要不，怎么总说基层最能锻炼人？
“真是没想到……”齐丰收眼中满是羡慕之色。
扶苏笑道：“北地苦寒，也只要男子，否则的话齐师妹也可以和我们一块儿去。”
“哈哈，这倒没什么，我在这里再学习两年，到时候直接报名也可以出任地方上的小吏，虽不说能为帝国做多少贡献，只求做好自己职责之内的事情便足矣。”
这样的话，扶苏到了大秦学宫中听过不少。
也是这个时候，他才改变了自己对于底层知识分子的看法。
这些人，或者说除了帝国最上层那批人之外，很多人的想法都是自己能过上顿顿有肉的日子，便已经是万幸的事情。
至于国家的概念……扶苏感觉，底层的百姓没有国家的概念。
什么秦人、赵人、魏人、韩人、楚人这样的说法，百姓并不太放在心上。
他们放在心上的，只有一日三餐。
帝国的统治者只要可以满足他们一日三餐的需求，那就是好皇帝。
选秀女这事儿，学宫内和学宫外的真实差异，让扶苏清楚很多读书人说的话，完全就不能信。
“走吧，我们今天干的事儿是为一位贵小姐抄写书本。”
齐丰收领着两人穿过前方的大门，边上有腰间挎着横刀的护卫负责检查学生的腰牌。
这种流程比之于先前，已经简化了不少。
可就算是这样，贵族学院入口的地方，还是排起来了不短的队伍。
只是，周青臣和扶苏怎么也想不到，这位发出任务招募穷学生为她抄写书本的贵小姐，竟然会是虞姬。
在虞姬看到太子扶苏和周青臣两人都穿着褐布单衣的瞬间，她惊讶的同时，却又立刻镇定下去。
“这边的书本，是我花钱从咸阳城里边买到的孤本典籍，需要认真誊抄到纸上，速度方面不要求，你们也可以带回到自己居住的地方抄写，但有一个要求，不能出丁点错误。”
吕雉尽量不去看周青臣和扶苏，说话的时候，眼睛也都只是落在齐丰收身上。
齐丰收躬身道：“小姐放心，我等几人做事，最是稳妥，万不会出任何差错的。”
虞姬点了点头：“行了，你们开始吧，如果遇到竹简上有看不清楚的地方，可以直接拿着来问我。”
她伸手指着另外一边的院落道：“我就在那边。”
“喏！”
三人齐刷刷地点头。
齐丰收这边则动手平铺开竹简，周青臣开始研墨，扶苏则找来空白的线装书本，分开在三个座位上。
三十个大钱，还有身边岁月斑驳的厚厚竹简。
这些东西，约莫两三日时间就能做完。
周青臣是一边提笔抄写，一边在内心感慨，自古及今，学生做兼职，果真是最不值钱被压榨的啊！
“嗯，叶兄弟，这竹简的字迹不是很清楚，我要过去找人禀报一下。”
扶苏那边，已经卷起一卷竹简，迈开步伐，往侧边的院落通道上走了过去。
周青臣见状，暗道殿下不愧是殿下。
齐丰收像是不受到任何影响一样，很认真地抄录着。
眨眼工夫后，扶苏就回来了，低头认真抄录。
这多少让周青臣觉得心中愧疚，他先前还以为扶苏找借口跑路呢。
没想到是真的打开竹简书后，就发现了有虫蛀残缺的地方。
约莫盏茶时间后，周青臣轻咦一声，也发现了一处虫蛀残缺的地方，当下卷起竹简，往后院去了。
“周大哥，我都等你好久了呢……”
那略带发嗲的清纯女音，瞬间就进入了周青臣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