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程璟是青梅竹马,自小就定下娃娃亲。
七年前,他的表妹投奔到他家,开始攻略他。
我知道他很厌恶表妹,所以从未放在心上。
后来表妹重病,他要跟我退婚,他说表妹心悦他七年,他不忍心看她抱憾终身。
当他丢下我的那一刻,我的攻略任务失败了。
惩罚就是忘记他。
1.
我穿着一身红色的嫁衣坐在梳妆台前,抬手掀起一半盖头,看着铜镜里面容姣好的女子,呆呆的愣住,强行扯出一抹笑。
“小雪,璟哥哥呢,怎么还没来接亲啊。”
小雪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跟我说。
“小姐……姑爷他……他……”
“他去哪儿了?”我心里明明知道他此刻在哪儿,却怎么也不想承认,抱着一丝侥幸心理。
“姑爷说表妹重病,婚期推迟。”
我愣住了。
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府外的鞭炮声,路人经过的昂首顾盼,小孩子们也往跟前凑热闹,府外的小厮衣服也是红色,拿着喜糖分发给路过的人,沾沾喜气。
婚期是半年前商议好的,眼下宾客盈门,若是就此作罢,我家定会颜面扫地,而我的名声也会一落千丈。
他只知道他的表妹,那我呢?
表妹之前说她需要攻略程璟,如果失败就会被抹杀。
可你知道吗?你抛下了我,我的任务也失败了……
2.
我当下做了决定,毅然掀开了红盖头。
提起嫁衣的裙衫从后门朝着程府的方向跑去。
大喜之日,新郎临时退婚,新娘不顾廉耻去追问。
沈府今日过后就会成为扬州的笑话。
即便是后门,也有不少人聚集在此,流言蜚语一向多的很,吃瓜群众都猜到了大概。
我却不想考虑太多,我只想着最后再问他一次,只要他说不行我绝不会回头。
很快,我就跑到了程家的府邸,看着两边挂着的红灯笼红绸,这一片红色真是刺人眼睛,再抬头,一个白色的身影扑到了程璟的怀里。
她的脸白得可怕,只有靠近程璟才会缓和一些,看来她说的没错,如果程璟不和她在一起,她就会死。
她就是程璟的表妹,慕小乔。
我扯了扯干涩的嘴唇,眼角滴下一行泪,看着璟哥哥的眼睛问:“你确定要退婚吗?”
程璟似乎有点犹豫,眉眼间都在挣扎,一双手握拳在松开,再握紧再松开,重复几次,口张了张,却没有说话。
我突然感觉到了希望,他犹豫了,是不是说明还喜欢我呢?
慕小乔一直紧紧抓着程璟的胳膊,看到这种情形,立马装得柔若无骨,要晕不晕的,仿佛下一秒就可以昏倒在地。
3.
程璟赶紧把她抱了起来,抬眸怒视着我。
我的心都抽在了一起,痛的无法呼吸。
慕小乔微微眯着眼,凭着最后一丝力气抓住了程璟胸前的衣服:“表哥,去成婚吧,我……我没事的,你放心吧,我会乖……”
话还没说完,慕小乔昏了过去,手也无力地垂下。
这下可能真的没希望了,我冷笑一声。
“果然她比我重要。”
程璟面目狰狞,几乎是吼出来的:“你能不能懂点事,一天天的就知道耍你那大小姐脾气,你看小乔,身子弱成这样还这么懂事。”
接着他抱着慕小乔进了府邸,在他转身的一刹,慕小乔睁开了双眼,眼里满是清明,避开了旁观者的视线,只有我能看到。
她的口张了张:“你输了。”
满是嘲讽讥笑。
4.
没错,在程璟踏进府邸的那一刻我输了。
如果程璟退婚,我的任务就失败了,代价就是忘记他。
同时我的头突然痛到快裂开一样,晕头转向地跌倒在地上。
昏过去的前一秒我在想:“如果你知道我也有任务,你还会退婚吗?如果你知道我的惩罚是忘记你,你还会不会抛下我?”
很快我就晕了过去,耳边还是路人的议论声。
都在说我不知廉耻,可是是他因为旁人抛下我的。
沈家真的成了扬州的笑话。
我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
只是记得自己做了挺久的梦。
5.
初次见到璟哥哥是在七岁。
爹爹带着我去程伯伯家谈生意,我就在书房外放风筝,放的很高很高,可是线断了。
我就朝着那边去找风筝。
走到了凉亭前,只看到一个很好看的哥哥拿着我的风筝。
我当场就哇哇大哭,哭声响彻了程府。
爹爹和程伯伯听到哭声都出来了,忙着找自家小祖宗。
程璟这时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似乎在疑惑这个小孩儿在哭啥。
爹爹很快就顺着哭声寻到了我。
我哭得更大声,那叫一个惨,一个撕心裂肺。
“呜呜,爹爹~”
我的手哆哆嗦嗦地指向了程璟。
“他他他……拿了我的风筝,他要对我负责。”
“要要要以身相许。”
爹爹:……
程伯伯:……
拿着风筝的程璟:……
都完全愣住了。
于是我和程璟就定下了娃娃亲。
6.
我昏迷了几日,才悠悠转醒。
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那个白胡子老爷爷,从小到大我生病都是这个老爷爷给我把脉。
爹娘涌到了我床前,我还有些迷迷楞楞的:“这是怎么了。”
“我刚睡醒爹娘就来我这儿了,可是有何要事?”
爹娘担心的眼神让我有些疑惑,总觉得脑袋里空空的,似乎需要填满什么。
娘差点哭出声来,声音哽咽道:“乖女儿,你可是娘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自小就没受过什么委屈,何必非程璟不可呢?”
“程璟?我非他不可?”我喃喃自语。
这对于我来说是个很陌生的名字,我又仔细想了想,确定我不认识他,也没听过这个名字。
再抬头看,程家伯伯也在。
“程璟是谁啊?是程伯伯家儿子吗?”我一脸疑惑。
这时轮到我爹娘疑惑了,程伯伯更是拄着拐杖走近了些。
“丫头,老夫知道我这不成器的儿子对不住你,可也不能装着不认识他啊。”
爹娘也吓坏了,赶紧让大夫重新给我把脉,没多久大夫摇了摇头:“小姐的身子没有大碍,或许是一时气急攻心,这才失了记忆。”
程伯伯冲着他家小厮吼道:“还不把那个逆子给老夫押回来。”
“这不成器的龟孙子。”程伯伯嘴里嘟囔着。
“这么好的儿媳妇不要,偏偏要一个乡野村妇。唉~造孽啊。”程伯伯拄着拐杖用力地在地上跺了跺。
我却觉得他挺可爱。
7.
程璟还是来了,不过表妹也在。
慕小乔原本在一个小山村里,和母亲相依为命,七年前母亲因病去世,她才来投奔姑妈的,也就是这个时候纠缠上了程璟。一入程府,就把程璟看做她的眼珠子一般。
每日晨起,程璟的衣服鞋子她都会提前准备好,用膳时,总是在一旁拿筷子给程璟布菜,丫鬟们的活她几乎全干了,总是在学堂外等程璟下学,下雨天给他送伞。
刚开始程璟也是好言相劝,让她别过分殷勤,慕小乔反而更加过分,程璟自此就没给她好脸色。
她准备的衣服鞋子,都会直接扔掉,下雨时给他打的伞他也会直接扔掉。
可是慕小乔就是从不放弃,我也因为璟哥哥对她的态度,从未把慕小乔放在心上。
或许就是因为我的纵容,才让她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让程璟逐渐动心,甚至抛下了我。
8.
虽然我感觉自己没有大碍,可到底昏迷了几天,不曾饮食,脸色有些苍白。
程璟看着虚弱的我躺在榻上,心下有些心疼,懊悔,他张了张口:“阿月,你没事吧。”
我觉得声音挺好听,就抬头看向他。
嗯……人也好看。
比我高了一个头,一头长发用发冠束了起来。
是个翩翩公子。
这是我“初见”程璟的评价。
他看到我呆呆的,坐到了我的床边,爹娘识趣的让开了床榻的位置。
程璟坐在我床前,抬手想伸进我的被子里,估计是想握住我的手。
我这才回过神来,伸出手挥开了他。
怒目圆睁,眉头紧紧皱着:“你个登徒子。”
“这……阿月,我是璟哥哥啊,别耍小脾气了好不好。表妹重病缠身,命不久矣,唯一的心愿就是我能陪在她身边,她爱了我七年,我实在不忍心看她抱憾终身。”程璟悬在空中的手愣了几秒才收回,叹息了一声。
爹娘和程伯伯也清楚了事情的原委,程伯伯恨铁不成钢地拄着拐杖在地上跺了又跺。
爹爹指着慕小乔问程璟:“那你说,我女儿和这个姑娘,你喜欢谁?”
“又是因为谁把我沈家的颜面踩到脚底下?”
“又是因为谁让我家姑娘气急生病?”
三连问直接把程璟问的头都抬不起来,他大概是有些羞愧的。
我朝着爹爹手指的方向,看到了慕小乔,那个表妹。
程璟的手紧紧握成拳,手臂的青筋都看得一清二楚,他突然拽住了我的胳膊,用很凶狠的声音问我:“你能不能别装了,我都说了婚期推迟,又不是不娶你了。”
“你谁啊。”我紧紧拽着被子,一脸防备地盯着他。
有病吧,谁要嫁给你似的,真是倒霉,晦气。
他似乎在怀疑我是装的,一个劲地拉着不放手,我的胳膊都被拽红了。
我吓得惊慌失措,慌乱地挣扎着:“爹,娘,让他走,哪儿来的登徒子。”
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爹娘也反应过来了,我似乎确实失了记忆,挥手让下人送客,程璟和程伯伯只能灰溜溜地回府。
看他们的反应,我好像真的认识这个好看的但是表里不一的人,可是我不记得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程璟被带出门前还冲着我吼叫:“我倒要看看你能装多久。”
程伯伯气不打一处来,抡起他的拐杖就朝着程璟砰砰两棍。
程璟吃痛闷哼一声,勉强直起了腰,手抬了抬似乎想上手揉揉,侧边瞅见门还没关,为了这点面子也不能揉。
只好面目狰狞地咬咬牙忍了下来。
程伯伯又看向了一旁的慕小乔,脸色白得不像话,程伯伯拄着拐杖跺了跺脚,只能作罢。
总不好打一小姑娘吧,想到这里,程伯伯瞅了瞅自家这挺能抗揍的臭小子,又朝着屁股砰砰两下。
不过慕小乔刚刚来的时候脸色没这么白啊。
我若有所思,难不成真的这么弱?
想必在乡下营养不良吧,吃不上什么好东西,身体自然也就弱了。
9.
我在床上卧了几天,脸色逐渐红润,爹娘看着我的状态一日比一日好,也很是欣慰。
并没有因为前些日子退婚一事感到丢脸,爹娘说既然我已经不记得了,就没必要再留恋,扬州的好男儿数不胜数,就比如说三年前那位顾水公子。
嗯……
我的手支起了下巴,作沉思状,满不在乎地开口:“哦,就是投壶输给我的那位。”
我满满得意,仿佛赢了他是很了不起的事。
爹娘对视了一眼,并没有反驳,微微叹息地摇了摇头。
这丫头可真是不开窍。
三年前的投壶大赛,基本上都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参加,最后只剩下了沈月和顾水公子,顾水是京城来到扬州谈生意的。
一身白衣如雪,手中一把折扇,只第一日进城,就传遍了扬州。
姑娘们都知道扬州来了一位翩翩公子,白衣如雪,相貌堂堂,只一眼就想立刻嫁给他。
话说还真有跟他求亲的人呢,是隔壁张家的小姐,这位姐姐带着成箱成箱的金银珠宝,摆在顾水面前,昂首挺胸自信道:“公子,可愿娶我?”
张姐姐抬手指向身后数十箱金银珠宝:“这些就是聘礼。”
她的眼中满是骄傲,作为扬州数一数二的大户,她的确有资本骄傲。
围观者都是一阵艳羡声,长得好看真是可以当饭吃啊!
“你瞧,这小白脸不就可以入赘张家了吗?”
“张家可是咱们扬州的大户,娶了她,出门都可以用鼻子看人了。”
“你可得了吧。”另一个有点眼界的大哥拍了拍他。
手指着顾水的衣衫:“你看他这衣衫,一看就是上好的布料所制,这绣工可是数一数二的,你再看他腰上挂的是什么?”
“哇哦!”又是一阵艳羡声。
这竟然是上好的帝王绿翡翠。
“所以啊,张家有钱是不假,可观这位公子见识气度,他绝对不是普通人家所能教养出来的。”
男人得出结论,胸有成竹地在兄弟面前嘚瑟。
顾水看到这架势,纵是再有见识,也没忍住嘴角抽了抽,扯了扯僵硬的嘴脸。
他看着成箱的金银珠宝,并没有一丝贪婪之心,只是低头轻笑:“承蒙小姐厚爱,只是在下已有婚约,怕是要辜负小姐了。”
“啊啊啊啊……”其余的小姐们在一旁激动地叫出声来:“他怎么这么温柔啊,拒绝的话都那么好听。”
“我好想嫁给他啊!”
“我也是我也是!”
“还有我还有我!”
“算我一个哦!”
“我我我……我也凑个热闹吧…”胆子小的姑娘颤颤举手。
张姐姐并没有纠缠,脸色也没有难看:“好,既然你已有婚约,本小姐就不嫁你了。”
“再会!”张姐姐拱手道。
顾水回了礼:“再会!”
10.
“喂,还比不比了。”
我回头看向他,有点玩味地一笑。
“除非你投中双耳,不然可是我赢了哦!”
“好!”
他把折扇递给我,让我帮他拿着,我拿在手里把玩。
只看到他两只手拿着壶矢随手一投,恰好从壶口擦肩而过,他没投中。
却也没失落,只是冲我笑笑:“你赢了。”
回想起三年前的事,我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很是怀念当年的顾水公子。
三年未见,或许他已经成亲了吧。
毕竟有婚约在身。
“阿月~”
我闻言看向门口,还没见到人就已经听到了她的声音,不用说也知道是程伯母姐姐的女儿,自小就在程家教养,本以为能教出一位知书达理的大小姐。
却没想到会差强人意,程家姐姐大大咧咧的,与男儿无异,为人很是豁达,仗义。
最重要的是,她从一开始就讨厌慕小乔,按照她的话来说,明知对方有婚约,却还恬不知耻地凑上去,真给女子丢脸。
我自小就与程家姐姐相识,去学堂老是一块逃课,玩得不亦乐乎。
程雪很快就推开了门,一进来就直奔床头,给我摇得晕头转向,生怕我躺得不全乎了。
“阿月,你怎么样了啊,还有事吗?”
“咳咳~”我被摇得咳了几声。
“好了好了,别再摇了。”
“再摇下去,我没事也变有事了。”
程雪赶紧坐好,还给我盖好被子。
“唉,阿月,我表弟真不是个东西,放着这么好的你不要,偏偏喜欢那没脸没皮的。”
程雪握着我的手,愤愤不平地说道。
我眉头紧蹙:“嗯……雪姐姐,你何时多了个表弟?”
“啊?……”程雪大吃一惊。
手抚上我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两两对比。
“这——你也没发烧啊。”
“怎么就傻了呢?”程雪喃喃自语。
“莫非是打击太大了?”
“莫非他是……”我突然想起来什么。
“是……快说快说。”程雪一脸期待。
“程伯伯家的儿子。”我一脸自信,仿佛自己特别厉害,竟然记起来了。
程雪仿佛石化一样,你这不是废话吗?
我的表弟不是姨父的儿子,还能是你的儿子?
这话可不能说出来,不然她知道我必然会答:“嗯……怎么不是呢!”
程雪摇了摇头,心道,忘记了未必不是好事,有慕小乔在,你肯定会受委屈。
“算了,忘了也好。”程雪也毫无办法。
她知道程璟并非良人,可我喜欢他,喜欢到骨子里的那种。
婚宴当日,慕小乔拦住了穿着婚服的程璟,程璟皱着眉头,脚步迟迟不肯挪动。
慕小乔的脸白得可怕,因为她知道,一旦程璟踏出程府,自己就会死。
她不甘心,不甘心死在一个系统手上。
她放下了尊严,哭着求他不要走。
“小乔,你我有缘无分。”
他拂开了她的手,她紧紧拽着他的婚服。
泪珠在眼眶打转,倔强的不肯落下来。
下一刻她的手松开了,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程璟的脸色顿时变得慌乱,他赶紧抱起了慕小乔。
慕小乔伸出手摸上他的脸,他紧紧握着她的手:“表哥……求你别走……”
她哭得梨花带雨,他心疼得无法言语。
最后决定与我退婚,美名其曰表妹重病,婚期推迟。
程雪越想越气,气得牙痒痒。
一边说一边担心我又伤心。
“你没事吧?!”程雪小心翼翼地问。
我微微一愣,为何要有事?
难不成我这么玻璃心吗?因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难过?
况且我也没有难过的理由吧!
有一说一,曹记的栗子糕真不错,我又咬了一口,嘴里不住地称赞:“何记的樱桃饼也不错,好吃。”
程雪惊得嘴巴张大:“不是吧,你还真忘了。”
看着我这没心没肺的样子,程雪可以确定我失了部分记忆,或许可以说我什么都记得,唯独忘了程璟。
“昂。”我又咬了一口栗子糕,差点给我噎住。
程雪从桌子上给我倒了杯茶递给我。
看着我的脸色红润起来,程雪跟我说明日出去踏青。
她的眼睛扑闪扑闪,一丝流光溢彩:“猜猜明日哪家公子会来啊!”
“扬州未出嫁的女子都会去呢!”
这么大阵仗啊。
程雪点点头。
往日踏青也没这么大阵仗啊,除了三年前的顾水公子。
一进城就传遍了扬州,一窝蜂的女子追在后边,甚至有人当众提亲。
“难不成是三年前的顾水公子啊!”我随口一说。
毕竟也只有他才有这么大的魅力了。
程雪拍手喝道:“就是他!”
“当年乱了全城女子心的人!”她双手合十捧在心口处,作花痴状。
我不以为然地哦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