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想回家!我妈和妹妹还在等我,我不能死在华夏啊,求你放我一条生路……”“真想再看一眼家那边的樱花开成片啊,我还不能死……”
一个接一个,越来越多的人红了眼眶,跪在地上抽泣起来。他们开始喊出心里憋着的话,声音从小到大,像是要把这辈子没说出口的念想全倒出来。
这场景看得特战营的战士们直发愣:这些小鬼子不是一向不怕死吗?
战场上拼刺刀都不带眨眼的,怎么今天教导员才说了几句,就跟捅了泪窝子似的,一个个哭得鼻涕横流?
宁远站在高处,看着这群人瘫在地上,哭爹喊娘地说想回家见老婆孩子、看老娘烧的味噌汤,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慢悠悠地开口:“想活命,也不是不行。但我只要五十个人——人太多,粮食不够吃。”
这话声音不大,却像一盆冰水泼进滚油里。几个正哭得起劲的鬼子猛地刹住声音,眼睛直勾勾盯着宁远,又扫了一眼周围这群还在抽泣的同伙。
他们还剩一百多号人,确实多了。
突然,有人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匕首,金属摩擦石头的声音让人脊背发凉。
“武田,对不住了,大人只留五十个,我得活下去!”
“你老婆和妈,我会照应的!”
话音未落,寒光一闪,刀刃已经扎进去。一群人疯了似的扑向身边的同伴,捅完一个转身又扑下一个,嘴里喊着亲人的名字,眼里却全是血丝。
刚才还哭声震天的空地,瞬间变成修罗场。
原本跪着的人全都跳了起来,抓刀的抓刀,扑人的扑人,谁也不管从前是不是一起喝过酒、打过仗。
一百多号训练有素的兵,在几分钟内拼得你死我活。有人捂着脖子倒下,喉咙“咕噜”冒血;有人扑通跪地,手还死死抓着刀柄。这些人身体素质硬,挨了一刀还能挣扎好一会儿,直到半数躺平,剩下的才喘着粗气停下。
宁远这才往前一步,淡淡开口:“停。”
所有人都僵住了,满脸血污地望向他。
他笑了笑:“恭喜,你们活下来了。”
“从今往后,你们不叫鬼子,也不叫俘虏。你们是——除倭军。”
“倭寇不灭,尔等不归!等哪天我把你们带回老家,让你们亲娘摸着你们的脸,看你们抱着孩子转圈圈!”
“万岁!”
“万岁!”
“万岁!”
剩下的人齐声嘶吼,声音震得山林都在抖。
就在刚才,他们心里最后那点傲气和羞耻,被宁远一脚踩碎。
从今天起,他们不再是天皇的兵,而是宁远手里一把带毒的刀。专杀鬼子,血债血偿。
只要杀够了,就能回家——这个念头会像钉子一样扎进他们的脑袋,再也不会拔出来。
“军徽撕了,衣服反穿,现在开始打扫战场。”
“是!”
没有一个人犹豫。他们麻利地翻起衣领,把曾经引以为豪的军装倒过来套上,然后蹲下身,对着地上还没断气的伤员,干脆利落地一抹脖子。
接着翻尸体,掏枪、捡弹匣、剥大衣,动作熟练得像在集市上捡便宜。
特战营的人也开始收拾战利品。地上那些三八大盖、歪把子机枪,对他们来说不算啥好东西,可放在别的部队,够一个连眼红半年。
宁远没把这支俘虏部队带回八路军二战区总部,而是悄悄塞进了护矿队的运输车里。
现在的护矿军早不是当初那三百来人的小队伍了。分出去的几支小队各自拉人头,如今已发展到上千,分散在几十里内的几个山头扎营。彼此离得不远,一声枪响都能赶去支援。
这片地原本是鬼子一个步兵大队的防区,可宁远天天来摸一把,今天端个哨所,明天劫支运粮队,硬生生把他们耗得筋疲力尽。
加上这里山高林密,路窄沟深,大部队进不来,鬼子最后只能灰溜溜撤走。
如今这整片山头,全是护矿军的地盘。原来三百人,现在加起来三千都不止,比鬼子一个联队还多。
不少沦陷区的老百姓偷偷跑来投靠,有的直接参军,有的躲进营地靠护矿军庇护。
前阵子,酒井英子从太原脱身,宁远就让她进了护矿军,专门负责整理情报,顺便盯紧人群里有没有混进鬼子的探子。
其实宁远一开始根本没想过要留这些鬼子的命。要是靠他自己慢慢劝,费尽口舌去感化他们,让他们变成抗日的战士,那他早就一枪一个崩了了事。
可谁也没想到,这群人精神早就垮了。
心里那点信仰被人一脚踩碎,还亲手杀了自个儿的同袍,血都沾在手上,回去肯定是死路一条。
宁远一眼就看明白了——这些人已经没退路了,只能死心塌地跟着他打鬼子。
毕亮全程都用相机拍了下来。
就算放他们走,回到鬼子那边也是被拉去枪毙的份儿,更别说还能活着回家。
眼下这支队伍,宁远也没想好具体怎么安排,只能先塞进护矿军里,交给酒井英子先管着。
等哪天打起仗来,再看能派上什么用场。他简单跟酒井英子讲了这事儿,对方听完,脸上神情挺复杂,低声说:“他们比我当初还惨。我当初是因为泄了密,怕被特高课整死,才投靠你。可他们不一样,是你亲手把他们的信念给碾碎了。以后上了战场,恐怕就跟丢了魂的木头人一样,只知道拼命杀鬼子,盼着能换个回家的机会。”
“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宁远叹了口气,“这一步到底对不对,是好是坏,我现在也说不清。但既然已经开了头,以后但凡有鬼子愿意投降,不反抗,肯调转枪口打鬼子,我就可以留他们一条命。”
“不过想加入咱们,得拿实际行动来证明。就像这些人,血都沾上了,才算踏进这道门。”
酒井英子看了他一眼,语气有点冷:“你真是够狠的。八路军里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可这年头乱得很,你越狠,咱们这些跟着你的人反倒越安全。”
“不是我狠。”宁远摇头,“是你根本不明白,就因为你们这场侵略,我们死了多少人?五千万!你知道这数字有多大吗?差不多是一个中等国家的全部人口!”
“所以,小鬼子在华夏犯下的这些罪,哪怕我再凶再绝十倍、百倍,也还不清这笔血债。”
“宁桑……对不起。”
“你送来的情报早就起了大作用。现在你也在我这边做事,过去的事别再提了。”
“天道好还,以后哪天我带兵打进你们国家,你尽管恨我就是。”
“我既然跟了你,就不会再回头。以前我只是鬼子军队里的一颗棋子,现在不一样了。”
宁远点点头。这事说到这儿,也算是跟酒井英子彻底摊了牌。
往后无论做什么,彼此之间再不必遮遮掩掩。
宁远在护矿军待了两天。这两天,他把所有基地都走了一遍。
每个据点在他眼里,都像藏在山里的独立小王国,自给自足,互不干扰。
这些人不缺钱,武器也精良,可个个穿得破破烂烂,补丁摞补丁,连块完整的布都难找。
方圆百里内,曾经被鬼子烧杀扫荡过的村子、小镇,如今又渐渐冒出了人烟。
华夏人就是这样,像野地里的草,火烧了一茬,风吹一吹,又冒出新的一片。
两千年来,外族打进来了多少回?统治了多少年?可每一次,这片土地上的百姓都挺过来了。
看着村子里忙忙碌碌的人影,有人修房子,有人生火做饭,宁远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我们华夏人,真的是打不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