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你,救救他们!我愿意归顺你,你要我干啥都行!”
宁远轻笑:“这是又要换个主子?三心二意的人我可不收。”
“不管你信不信,我当你是主子也行,当我是工具也罢,只要他们平安,我就只认你一个人!”
“我这身子虽然脏了,可我还有力气,也有本事,你不亏。”
说着,她就开始解衣服,露出肩头那一片雪白。
宁远却看都不看一眼,淡淡道:“你现在是八路的人,救你家人,本就是我的责任。”
他这话不是空口说白话,心里早有底。
酒井英子之前探来的情报里,清清楚楚记着镇江那片安置区的情况。那边关的都是平民,防守松得很,就一个小队鬼子在看守。
救人,不是难事。
刘爱红一听,眼泪哗地流下来,却是笑了。
她顾不上寒风割脸,跳下马就跪在地上,咚咚咚磕起头来。
“起来吧,咱们队伍不兴这个!”可她已经磕了好几个,额头上都渗出血印。
可从那一刻起,整个人像换了个人,肩上的石头好像被搬开了,轻快得能飞起来。
看着宁远的背影,她忽然觉得天塌下来也不怕。
一个血肉之躯,却像一堵墙,替她挡住了所有风雨。
她不知道的是,宁远早就在心里打定了主意。
自从知道她是为父母被迫叛变,他就决定拉她一把。
那天在宫本一郎军营里,她眼神里的挣扎,宁远看得清清楚楚。
原本只是想安抚她,让她顺利走完任务。
没想到,她反倒把心掏出来了,还要认主。
现在这年头,谁还收奴婢啊?
他想问,也没人能问。
但从那以后,刘爱红的态度全变了。
从前是冷着脸,一句话都不多说。
现在呢,一双眼睛总黏在宁远身上,他一看她,她就抿嘴一笑,那笑里还带着点讨好。
生火、做饭、喂马、打水,全抢着干,一点不用他操心。
夜里扎营,她还悄悄靠过来,用身子帮他暖被窝。
受过训练的女人,懂得怎么让人舒服,宁远也是凡人,哪能真不动心?
但该干的事,一样不能少。
夜里,魏和尚回来了。宁远当着夜莺的面,直接下令。
“你带一个小队,去镇江,把人救出来,送到宝塔山。”
夜莺一听,心扑通扑通跳,差点从嗓子眼蹦出来。
想着过几天就能见到爸妈,她对宁远更用心了,连眼神都亮了几分。
魏和尚带回不少情报,其中一条让宁远皱了眉。
说是有一列从关东来的鬼子专列,明天就要到太原。
当初他带着护矿军,把山西的铁路炸了个遍。
鬼子运不出煤,整个冬天都不敢乱动,缩在据点里不敢出门。
结果现在,铁路又通了?
这是要重开运输的节奏?
一想到那些在矿上受苦的工人,宁远心头火起。
还有火车往山西跑?看来是炸得还不够狠!
他拍了拍怀里温热的身子,声音沉了下去:“动作快点,咱们马上出发。”
“是!”夜莺轻声应道,嗓音软软的。
狭窄的谷口,两匹马前后奔进。
突然,山坡上一声断喝:“站住!”
“是我,宁远!叫你们队长出来!”
“教导员?”有人认出了他,立刻从坡上冲下来。
这是他安插在附近的一支护矿军游击队。
鬼子专列明天就到,没时间回总部报告,只能自己动手,炸了这趟车。
护矿军的存在,就是为了卡住山西的煤,不让它运出去。
当初宁远把三百人分成五队,每队六十。
眼下这支队伍,已经发展到上百人。
粮食供应跟上了,人人吃得饱,原本干巴巴的身子也壮实了不少。
小队长叫王六,山西本地人,生在平定县一个小村子。
全村都是一家人,他排行老六。
鬼子抓人下矿,把他全村人都掳了去。
两百多口人,最后活下来的,只剩二三十个还能扛铁镐的小伙子。
这个老六脑子灵光,大伙儿都挺服他,干脆让他当了小队长。
“教导员!”
看到宁远,赶紧上前敬了个礼。
他也不多废话,就站到宁远旁边,等着听命令。
“队伍发展得不错啊,才一个月,人数就翻了一倍。”
“那是因为咱们有枪有粮,周边过不下去的老百姓都来投奔。”
“这些人训练得咋样?能上战场吗?”
“一直按你教的练,还没打过大战,只参加过两次小规模的战斗。”
宁远对这些新人的战斗力不太了解,就说:“那他们先留下守营地。还是原来的骨干队伍跟着行动。你再派人去联系离这儿最近的另一支队伍,我们凑满一百人就行!”
“明白!”
王六立刻去安排。
半小时后,一支五六十人的队伍,悄悄从山谷出发。
天亮前,队伍到了一个叫北驿的中转站,和另一支队伍顺利会合。
两拨人碰头,认识的互相点点头,没多说话。
夜莺跟着宁远,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
可她眼里已经满是震惊。
这是一支什么样的队伍?
她怎么从没听说过?
他们没穿军装,既不是八路军,也不是晋绥军或中央军。
可他们的火力,一点不比正规军差。就算是装备精良的中央军,估计也就这样了。
六十来号人,带着五挺轻机枪,一挺重机枪,两门迫击炮,还有一门九二式步兵炮。
更吓人的是弹药量,每个战士身上都挂着两个弹药盒,至少一百二十发子弹。
真正让夜莺震撼的,倒不是这些武器。
而是这支队伍里的人,那种气质,她从来没见过。
她在军队里待过,知道什么叫老兵油子,什么叫狠角色。
真正的狠兵,眼神里有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仿佛能碾碎一切挡在面前的东西。
可这支队伍……有点不一样。
他们身上没有那种锋利的杀气,甚至看起来不怎么起眼。
但他们那种沉静,让人心里发颤。
从夜莺跟着宁远走进营地那一刻起,她就没见过这些人打闹、说笑。
每个人的脸上都没什么表情,各干各的事,像一尊尊会走的石像。
一个个动作一致,像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没人闲聊,没人搭话,各忙各的。
这么一群人聚在一起,给夜莺的感觉,就像一座死寂多年的火山——也许下一秒就会炸开,也许永远都不会动。
甚至就算死到临头,他们脸上可能也不会有半点变化。
行军时,队伍一路跑步前进。
有人不小心摔进沟里,只有身边两个战友跳下去把他拉上来。
队伍却没停,继续按原速前进,直奔营地。
后来队伍停下休息,夜莺才发现那个摔伤的战士——伤口都没包扎,骨头都露在外面,惨白森然,看得人心头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