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完了也不撒手，就这么抱着娘俩，一脚跨进院子。
看见白玲还系着围裙、攥着铲子傻站那儿，宁远冲她咧嘴一笑：
“白玲，好久不见！谢谢你这些日子照顾婷婷和孩子。”
说着，他还低头拱了拱身子，算是行了个礼。
白玲脸一红，手里的铲子差点掉地上：
“他们是我亲姐和亲外甥！帮这点忙算啥！”
可语气一拐，又来气了：“你倒潇洒！两个月没个音信，姐姐写了那么多信，你回过一封没有？等你回来非得……”
宁远心里有数。两个月前他钻进大兴安岭找矿脉，信号全断，哪看得见信？
后来从哈市启程回晋城，路上快马加鞭，一封信寄回去还得半个月起步，说不定中途再卡一下，就得拖一个月。
人都到家门口了，写信还有什么用？
但他没解释，反正人回来了，就是最好的答复。
他吸了吸鼻子，故意扬声道：“哎哟，啥菜这么香？馋死我了！”
白玲一听，立马眉开眼笑：“我炒的！快进来尝尝！”
“走！”宁远乐呵呵地应声，牵着陈婷婷的手往屋走。
目光又落回她和孩子身上——俩人都有一股淡淡的奶香味儿。
哺乳期的陈婷婷皮肤嫩得能掐出水，眼睛湿漉漉的，还带着点小姑娘的羞怯，可眼神里却透着一股子当妈的韧劲儿。
宁远心想，要搁在几十年后，这姑娘才刚成年，这么小就成了母亲。
也难怪，身上那股味儿，又纯真又沉稳，像花苞刚开，又像树已生根。
怀里的糖糖乌溜溜的眼珠乱转，看看妈，又看看爸，手里拨浪鼓摇得欢，小木槌时不时磕自己脸，一点儿不怕生。
宁远笑了，先在陈婷婷额头上“吧唧”亲了一口，又在糖糖脸蛋上嘬了一下。
结果胡子拉碴一扎，小家伙顿时瘪嘴，“哇”地一声哭出来。
陈婷婷笑着戳他：“一回来就欺负儿子？”
“我跟你说，养孩子不是让你拿来啃的，回头给你弄个软乎乎的布老虎，让他捏着玩。”
“魏和尚，东西搬进来！”
门外应声走进一人，怀里抱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
那只小豹子才一个多月，大小跟半大的小猫差不多，缩在魏和尚胳膊里，睁着圆眼东张西望。
陈婷婷有点不好意思地从宁远怀里下来，凑过去看：
“这是啥猫？还挺俊！”宁远从魏和尚那儿接过那只小豹崽，随手揣进了怀里。
“这崽子是我从大兴安岭深处带回来的，眼睛才刚睁开没几天，正适合养。”
小豹子一察觉是宁远的气息，立刻蹭着他胸口直打转。可低头一看，宁远怀里还藏着个小东西——它鼻子猛嗅了两下，突然调头就往糖糖那边钻，黏糊得不行，亲热劲儿比对宁远还足。
糖糖一手揪着小豹软乎乎的毛，脸都笑开了花。
“哎哟这小家伙真逗！给我玩会儿呗！”陈婷婷眼睛一亮，话音没落就把豹崽从小丫头手里抱了过去。
这下可把糖糖惹急了，张嘴就是一声嚎，眼泪哗哗往下掉。
陈婷婷轻轻点了点她鼻尖，笑嘻嘻地说：“你这孩子咋这么小气？娘就摸两下，又不会吃了它。”
宁远站在一旁直摇头：“你们平时在家就这么闹腾？”
一行人进了屋，宁远扫了一圈。
屋子还是老样子，只是角落多了个半成品摇篮，边上还放了个木头刻的小马，雕工粗糙，看得出是临时赶工的。顾画晒……
陈婷婷见他盯着那木马看，赶紧解释：“这是我和白玲动手做的，还没完工呢，等娃能走路的时候差不多就能用了。”
宁远咧嘴一笑：“本来该我干的活儿，剩下的交给我吧。”
这时白玲端上了饭。
粗瓷碗里盛的是玉米窝头，菜是一碟泡开的干野菜，里面零星浮着几粒肉末。
宁远脸色一下沉了下来。
“就吃这个？”
他刚想发问，脑子忽地反应过来：自从鬼子收缩防线，大阪师团撤出定西城后，这边补给线全断了。原先靠敌人运输队偷偷运点物资的日子也没了。再加上他把特战营调去太原训练，周队长那边再难匀出口粮来照应这儿。更别说二战区总部早就搬去了平安县，大真湾彻底没人管，日子自然打回原形。
看着宁远黑着脸，陈婷婷赶紧拉住他胳膊晃了晃：“咱家已经算好的啦！李团长隔几天就送两斤肉、几个鸡蛋过来，谁家能有这待遇？别人连油星都见不着！”
“我们现在天天能沾点荤腥，比我当初认识你那会儿强太多了。”
宁远心头一紧。
那时第一次见她，她正饿得面黄肌瘦，在村口讨饭吃。可那是过去的事了。现在八路军队伍早就不愁吃喝，手头也宽裕，虽说讲究人人平等，可想到自己在外打仗，老婆孩子却在家啃窝头，心里总归不是滋味。
“我在前线拼死拼活，反倒让你们在家里受苦。这一回，你们跟我走吧。”
“去哪儿？”陈婷婷眨巴着大眼睛，满脸好奇。
“东北。我在那边拿下了半个黑省的地盘，哈尔滨往北，一直到大兴安岭，全是我的部队在守。”
“你的护矿队？”
“准确说，叫护国军。”宁远纠正道，“‘护矿军’只是我们在晋省用的名字。那边的人虽然也是矿工出身，被我救出来的，但现在番号正规，隶属国民革命第三十陆军，对外叫护国军——名字还是上面那位亲自批的。”
陈婷婷认真点了点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在哪儿，我们娘俩就在哪儿。你说是不是啊，糖糖？”
糖糖抱着小豹正乐呵呢，压根不理她。
旁边白玲听着这话，眼神却黯了一下。
姐夫和姐姐都要走了，自己该怎么办？
继续回报社当记者？还是跟着他们去关外？
可去了能干啥呢？人生地不熟的……
陈婷婷一眼看出她心思，悄悄伸手戳了戳宁远。
宁远立刻明白，转头看向白玲：“你也一块儿走，到了地方，咱们自己说了算。你想干啥都行。”
“真的？那我要带兵！我也要当将军！”白玲猛地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