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知道:这伙人没炮、没重武器,纯步兵,一千来号。
能干掉一个旅团?算你狠。
可你拿什么,扛住五万大军围剿?
他们想错了。
宁远早就知道,这天会来。
他什么也没说。
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天。
风,刮得很冷。他在地图上圈出一片密林,指尖重重一压——就是这儿了。
连绵的群山像巨兽的脊背,四周全是望不到边的原始森林。樟子松跟柱子似的挺着,红松老得冒油,白桦树皮像剥了壳的蛋,层层叠叠,全是天然的藏身地。在这种地儿打仗,鬼子来一万他也不怵,只要别被包了饺子。
狙击团的人,个个是瞄谁谁死的主儿。炮兵在这儿连个响都听不见,骑兵跑不开,装甲车寸步难行,飞机连个影都找不到。想围?门儿都没有。
射程占尽便宜,鬼子再能耐也摸不到边。四月的东北,雪刚化,地上刚冒青芽,视野亮堂得很,没枝叶挡眼。可落叶堆得能没过脚踝,踩上去软绵绵的,正好藏脚印——可再厚的腐叶,也掩不住几千号人踩出来的动静。
宁远把侦察兵撒到外围两公里,一有风吹草动,立马汇报。
午饭后,战士们刚歇了一小时,东南方向就传来消息——一队鬼子联队,钻进林子了。
其他方向没动静。
宁远二话不说,挑了两百人,悄悄包抄过去。打,就打半小时。打完就走,不捡枪、不收尸、不留痕。
为啥?上一仗打得太猛,子弹快打光了,补给线还遥遥无期。
他知道,自己捅了马蜂窝。干掉一个鬼子旅团,那帮王八蛋能忍?肯定调大队来围。人越聚越多,兵力越打越少,他必须轮着来——这边打完,那边歇,别让弟兄们被活活拖成累尸。
这仗,不是三天两夜能完的,是熬。
鬼子进了林子,只能散开走,一次冒头的不超过几十个。两百人足够布成一张网,就等着他们一头撞进来。
可林子也有缺德的地方——打不净。只要鬼子缩在树后头,不露头,你枪法再准也白搭。
可鬼子也别想靠集火压死人。有大树挡着,子弹乱飞?打中了也得算祖坟冒青烟。上一场,就有仨兄弟差点被流弹穿了胸,吓出他一身冷汗。
现在,鬼子小步慢挪,一步一哆嗦。
每人端着三八式,跟提着炸药包似的,走路都怕惊了蚊子。一有人咳嗽、踩断枯枝,整个队列“唰”地趴地上,比兔子还快。
他们都清楚——对面不是普通兵,是杀人不带声的阎王爷。
前一阵,几支运输队悄无声息就没了,一个旅团,一天之内全被掀翻,连尸首都找不全。这帮人,根本不是人,是林子里的鬼影子。
他们现在这支联队,充其量是送上门的肉。
每个人心里都在抖:下一秒,会不会有颗子弹从树后钻出来,从眉心穿进去,连喊都来不及?
传言早传疯了——“零九零”,每人一枪,必杀一人,子弹不落空,死了都不带眨眼的。
太邪门了!
鬼子趴着,手脚并用往前蹭,像一群被骟了的耗子。
后头督战队拎着枪托就冲上来,噼里啪啦抽屁股:“都他妈爬起来!连敌人的毛都没见着,你尿裤子了?当兵的还是缩头龟?”
“起!都给我滚起来!再趴着,当场毙了!”
鬼子哭丧着脸爬起来,又捏着枪尖挑枯叶,一步一步挪,跟蚂蚁搬家似的。
可就算慢,也在推进。
没多久,第一批鬼子的身影,在林缝里露了头。
只要能看见人影,距离就不到一千米了。
林子里的鸟,不叫了。虫,不闹了。风也屏住了呼吸。
突然——
“砰!”
一声脆响,像冰碴子炸裂。
下一秒,枪声炸了!
子弹像毒蛇的信子,在昏暗林间划出赤红的轨迹,穿透一个又一个鬼子的脑袋、胸口、喉咙。
队伍瞬间乱成一团,鬼子抱着枪乱打,弹壳噼里啪啦掉了一地,可连个影子都捞不着。
指挥官吼破了嗓子:“别瞎打!没用!”
立刻改树后掩护,交替掩护,一前一后,慢慢压。
想得美。
树再粗,能挡住狙击手的子弹?
他们哪知道——对面,根本不是什么“狙击手”。
每一个,都是专为杀人而生的死神。
你换位,他换点。
你藏,他盯。
你动,他杀。
这场仗,从他们踏进林子那刻起,命就已经签了字。因为鬼子往前凑一块儿,那空档比筛子眼还大,狙击手根本不用瞄准,扣一扳机就能撂倒好几个。
一枪一个,啪啪响,鬼子接连栽倒,可就是挪不动窝,前头指挥的那帮家伙急得满地打转,嘴皮子都快咬烂了。
这才发现,冲进这片林子,简直是自己往棺材里钻。
人一个接一个没了影,可连敌人的衣角都没瞅见。
这仗打得,心里直发毛——子弹从哪儿来的都不知道,你连自己是咋死的都闹不明白。
没多久,剩下那帮鬼子全缩在树后头,连脑袋都不敢探出来,生怕一露头就见了阎王。
等鬼子全缩成乌龟了,狙击手们才慢慢动起来。十几米一个坑,分散成网,像撒钩子一样,悄无声息地从林子深处朝鬼子那边包抄过去。
跟用网兜在河里捞鱼没两样,三面合围,一寸寸往前压。
鬼子堆里,尸体越积越多。
很快,他们才发现,那些当掩护的大树,根本没用!
哪怕你整个人贴在树干上,连呼吸都憋着,子弹照样能钻进你脑门。
恐惧一压过胆子,就有人带头跑。
小腿一蹬,撒丫子往后山狂奔,慌得连鞋都快飞了。
可再快,能快得过子弹?
半小时不到,一个联队的鬼子,让二百个狙击手揍得屁滚尿流,丢盔弃甲。
最后能爬出林子的,剩不到几百号人,还都带了伤。
等战斗结束,带队的两个头儿自己一合计,都后背发凉——早该派一队人堵后路啊!
那样,一个都跑不掉。
可他们刚把报告交上去,宁远当场拍桌子骂了个狗血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