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我干嘛要堵?”他声音冷下来,“鬼子在的时候,老百姓至少能吃上热饭。现在我们来了,不能让他们觉得:鬼子走,饭更稀了。”
“咱们打下来,不是为了让他们更苦。是要让他们觉得——哦,这帮人真不一样,来了,日子还比以前好过。”
温冠玉愣住:“……你这是收买人心?”
宁远看他一眼:“你以前没这么傻。”
“我记得跟你说过——打完小鬼子,我们就进国。哈城不是终点,是跳板。”
“我们只要它不乱,百姓吃饱穿暖就行。不需要你天天发传单喊‘我党万岁’,他们心里自然明白谁在真干事。”
温冠玉喃喃:“可……安居乐业,不就是人心吗?”
“随你怎么想。”宁远点了支烟,“半年内,所有护矿军,全得调走。到时候,这地方,连根毛都不留。”
“那……那些从苏国运来的机器,兵工厂,仓库……全不要了?”
宁远掐灭烟:“不带。”
“等鬼子彻底滚蛋,这里还要打一仗——胜者为王。到时候,这些厂子,设备,矿场……”
他顿了顿,轻笑一声:
“就当是我们留给下一任主人的一份厚礼。”
温冠玉倒吸一口气:“姐夫,你这礼……比整个太原兵工厂还重啊!”
他沉默几秒,忽然压低声音:
“再说,我一年没摸枪了,骨头都快锈了。下回出征,你一定得带上我!再不让我上战场,我都快被小思子当废铁卖了。”“小鬼子不是老往哈城折腾吗?那会儿不是你带队的?”
“哪有这回事!每次鬼子一冒头,炮兵早他妈把他们炸回姥姥家了,根本用不上我动手。你让我在后头看热闹?那多没劲啊!我宁可拎着枪跟在姐夫你后头,冲他娘的!那才叫痛快!”
“说真的,我打这么多年仗,最爽的就是刚被你从集中营捞出来的那段日子。”
“那时候,管他鬼子是躲在战壕里、还是扛着机枪叫唤,咱兄弟一嗓子‘冲啊’,端着刺刀就往上扑!血溅到脸上都不带眨眼睛的——那才叫打仗!”
宁远翻了个白眼:“现在?我都快成文职了,还白刃战?做梦呢。”
“姐夫你可别哄我!外头都传疯了——你在草原带骑兵,跟鬼子骑兵对冲,一把斩马刀砍得刀刃都卷成了麻花!你当我瞎?”
“那是骑兵!现在是步兵!打仗早不是当年那套了。”
“当年咱们枪都打不准,弹药少得跟捡来的似的,只能拼刺刀,一条命换一条命。”
“现在呢?咱们的火炮能炸穿山头,机枪扫得鬼子抬不起头。你真拉人上去贴身肉搏?人家鬼子高兴得能磕头——白捡人头!”
“就拿我这次带的狙击组说,一路北上,连个刺刀都没掏过。全是远处一枪,噗——人就倒了。你让他们拿命换命?谁乐意?”
“以后咱打仗,就一个字:炸。火力压,火力覆盖,火力碾碎。”
“白刃战?早该进博物馆了!”
随着护矿军挥师北上,二十万大军像铁流般压向哈城。
一路上,战地记者就跟在屁股后头,拍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照片一张张发出去,全网炸了。
满地都是炸飞的战马、烧成黑炭的鬼子尸首,死得密密麻麻,像地里割倒的麦子。
还有张神图——被人称作“鬼子飞机坟场”。一片草原上,二十多架战机残骸堆成山,有的还在冒黑烟,有的轮胎烧得像蜡烛,油料滋滋乱溅。
刀锋所指,寸草不生!
护国军草原一役,日寇骑兵灰飞烟灭。
报纸头版全是标题:《鬼子铁骑葬身荒原》《二万精锐,一夜成灰》《宁帅一刀斩断东洋马腿》《草原再无骑兵蹄声》……
所有报道就一件事:鬼子骑兵,没了。
鬼子残部被死死压在大兴安岭以东,连喘气都得缩着脖子。
几个月前,护矿军刚出太原,好消息就跟爆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响到耳朵发麻。
收复晋省!打穿太行山!华北平原一役,歼敌十万!
消息不隔夜,天天上头条。老百姓听得耳朵起茧,心里头却像灌了滚油——终于,有人把鬼子揍趴了!
护矿军往东北一走,华北这烂摊子立马被八路军和中央军接手。
他们像扫垃圾一样,一个村一个村地清,一个小城一个小城地收。
鬼子呢?心里门儿清——自己在这边已经彻底失势了,压根没拼命的打算,能跑就跑,能藏就藏。
最后一万多残兵,全缩到了东海岸那几个破港口,想靠船保住条命,好等援军来捞。
于是,华北战线就这么僵住了。
三方在鲁苏交界处对峙,鬼子死守几座大港,修碉堡、拉铁丝网,摆出“老子死都不退”的姿势。
他们琢磨着:只要港口在,海军一来,还能卷土重来。
可哪有那么容易?
日本本土快揭不开锅了。跟美国那场海战打得骨头渣子都剩不下,太平洋上船沉得跟下饺子似的。
为了守住东北,鬼子连十六七岁的毛头小子都抓去当兵,连枪都端不稳。
苏联那边跟德国打得火星四溅,太平洋上美日舰艇对轰,脑子都快打炸了。
谁还顾得上华国?
可偏偏,就是这个曾经被国际当空气的华国,现在,成了国际会议桌上最烫嘴的话题。
盟军开个会,只要一提“东方战场”,护矿军、宁远,就准上热搜。
连英国佬都忍不住说:“这人怎么凭空变出二十万人?还打得鬼子哭爹喊娘?”
一只蝴蝶扇翅膀,都能搅动太平洋的风暴。
更别说,一个活人,硬生生拽起一支二十万的军队,把一个国家的命运给掰了回来。
1942年,本来该是鬼子嚣张到顶的时候。
可现在,华国的战场,已经悄悄换了个天。
国际上或许还不明显,可国内?天翻地覆!
华北大地,一个又一个县城,从鬼子手里拽了回来。
荒田里重新冒出青苗,田埂上走着扛锄头的老人。
路上的铁丝网还没拆,但赶集的人多了,孩子敢在巷口跑着玩了。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连荒了五年的老村子,都有逃难的外乡人留下来,点火做饭,炊烟一缕一缕升上天。
当初那些躲在城里的鬼子,原本是被护矿军一巴掌拍得不敢动,才缩进水泥壳子里。
后来八路和中央军收复城池,根本没怎么硬拼——城里头设施没被炸烂,锅碗瓢盆还摆着,电灯泡没坏。
一接手,就能开厂,能种地,能摆摊。
日子,就这么一寸寸,活过来了。工人上班,孩子上学,城里的日子终于又回到了正轨。
哈城。
温良玉重新上岗后,宁远也终于腾出手,把压在桌上堆成山的情报一捆一捆翻出来。
都是参谋部挑出来,觉得他“非看不可”的——别管多琐碎,全得他亲自过眼。
普通消息?早让魏和尚顺手处理了。现在这老头又当起他的情报员,天天提个破帆布包,塞得鼓鼓囊囊,要么是密电,要么是手写信,风雨无阻往他这儿送。
宁远先翻了从宝塔山来的几封。一封一封读完,挨个回了。
他早不跟八路军一道混了,可跟那些老领导的联系,从来没断过。打起仗来,炮火连天,他也能抽空寄个纸条过去,问一句“老总,今天吃没吃上肉?”
那地方待了半年多,人和人之间早不是上下级,是活生生的情分。
信里头,有时聊战略,说日军又往哪增兵;有时聊哲学,讨论“人到底为啥要打仗”;甚至还有人跟他贫:“你小子再不回来,咱的腌萝卜该被你徒弟吃光了!”
他把每封信都小心收着,像收着自家灶台边晾的干辣椒。
将来要是哪天进博物馆,这些纸片片,就是老一辈人脑子里的真实想法——不是报纸上印的,是夜里抽着烟,蹲在炕头说的真心话。
今天来了两封。
一封是副总指挥写的,另一封是陈老总。
他看完了,随手塞进贴身口袋,打算等会儿再回。
因为他瞥见了另一封——从太原寄来的。
没署名,邮戳旧得发黄。
拆开,里头夹着张照片。
陈可和白玲并排坐在一条长板凳上,糖糖站在中间,两只小胖手死死搂着俩人的脖子,笑得嘴巴都歪了,露出两颗门牙。
陈可胖了。脸颊鼓起来,像刚蒸好的糯米团子——和他头回见她时一模一样。
她脸上硬摆出一副“老娘管你啥事”的严厉表情,可那眼睛,弯得跟月牙似的;嘴角翘着,压都压不住;两个酒窝浅浅地陷进去,哪还有半点威严?分明是个抱着娃舍不得撒手的傻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