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轮上，前排的蓝衣乘客也在讨论。
一个说，“今天怎么这么倒霉？我出门前看了黄历呀，宜出行，宜盖房，偏偏船却漏了，要沉了，我那批酒也保不住了，还没买保险！”
另一个说，“今天是几号？”
他看了一下日历，脸色变得煞白，“坏啦坏啦！黄道吉日，今天是道长祭天的日子啊！狗娘养的黄道吉日！”
话音未落，渡轮轰隆一声，竟然像要往水里冲去，仿佛江底有股巨大的力量在拉扯着渡轮。
“快跑！”八戒喊着，拉起唐生和小龙女冲出大厅。
“跳吧！”八戒和沙生一人护住一个，噗通跳进水里。
有些乘客跳了下来，有些乘客还在犹豫，渡轮再一次下冲的时候直接被带到了水里。
哀嚎声、哭喊声、警报声、哗啦啦的水声响作一团。
而在最惊恐的人的耳朵里，什么都听不到，世界仿佛成了空白的，时间变成了静止的。
渡轮在江水里矗立起来，那样子倒像是在向大江表示深深的敬意。
船底已经开了一个大洞，仿佛咧着嘴在笑。
船上的物件稀里哗啦往下掉，货舱里的货物也洒落出来，有布料有香烟，还有大罐的老酒，几个酒罐子被打破了，酒液带着醇香的气味流到江水里。
渡轮的油舱也破了，柴油泄露出来，漂浮在水面上，像是谁正在展开一块黑布，要把发生的一切盖住。
不少人被封锁在乘客大厅里出不来，有些人被折断的栏杆打倒。
有些人则在水里扑腾着，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可什么也抓不住，不一会儿就沉到水下去了，化作油面覆盖着江面上的几个气泡。
清晨宁静的大江变得嘈杂哄乱，又不知从哪里刮来一阵妖风，渐沉的渡轮借着风势隐没的更快了，跌下水的人们瑟瑟发抖。
八戒和沙生背着唐生和小龙女，奋力向岸边游去。
“啊呀呀！”
刚落水的唐生惊恐万分，不停的在水里扑腾，脚下踩不住结实的东西，内心更加害怕。
好在救生衣有浮力，不至于沉下去，只是咕嘟嘟喝了两口江水。
沙生急着喊，“总监，你别乱动，不会沉的，你放松，我把你拖到岸上去。你越动，我越使不上劲。”
唐生听命，不再挥舞手脚，果然也没有往下沉，于是任凭沙生牵拉着他游动。
小龙女落水的时候刚要喊叫，被八戒一巴掌打晕了，老老实实的被拖着向岸上移动。
渡轮出事的位置正在江中央，离对岸还很远，要游过去并不容易，而且中间还有暗流。
在距离岸边还有百十米的时候，八戒沙生相互鼓励着，“坚持啊，马上到岸了。”
可过了十几分钟，依然是那百十米的距离，水下的暗流把他们带回了原地。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经过一个多钟头的努力，终于游到了岸边。
八戒和沙生筋疲力尽的将其他两人拖上岸，躺倒在踏实的土地上。
小龙女渐渐苏醒过来，唐生也清醒了，问“我们的行李呢？”
八戒翻个身子，露出压在下面的行李包，“都在这儿呢。”
唐生坐起来，看看江中央的渡轮，已经只剩下一个桅杆了，“那船沉的好快啊！”
八戒重新躺倒，“真是见了鬼了，一个多钟头了，救援还没到，船沉的倒快！”
岸上只有他们四个人，其他人大多不会游泳，要么捡到一块木板漂浮在油污的水面上等救援，要么就被船裹挟进大江里面去了。
可救援船的影子也没见到一个，倒是岸上的救护车“呜啊呜啊”的声音由远及近响了起来。
一辆救护车风驰电掣驶来，猛地停在岸边，车轮子撵起一些尘土，溅到八戒脸上，还差点压到八戒的腿。
八戒有些不高兴的嚷道，“这是来救人啊还是害人呀！”
救护车上跳下三个穿白大褂的人，其中一个问道，“有没有一个叫唐生的？”
唐生听到自己的名字，不假思索的答道，“有，我就是。”
白大褂点点头，“请上车吧。”
另两个人把唐生扶到担架上，抬上救护车，又回来将八戒、沙生和小龙女也扶进车里。
救护车的警示灯又亮起来，调转车头，“呜啊呜啊”的往西边疾驶，很快消失在迷雾里。
诗曰：安得倚天抽宝剑，落花时节欲逢君
秋天的后半夜，月亮下去了，太阳还没有出，只剩下一片乌蓝的天，除了夜游的东西，什么都睡着。
华老三突然坐起身，擦着火柴，点上遍身油腻的灯盏，牢房的两间屋子里，便弥满了青白的光。
华老三看了看牢房里那几个人，轻轻咳嗽了一声。
三男一女昨天一早就被一辆救护车拉到这里来，一直昏迷不醒，说是被限制了意识。
两个白大褂将人丢下，临走的时候说，“好好看着，夜里来提审。”
华老三不知道对几个昏睡的人还要怎么看，只是唯唯诺诺的点头。
现在已经夜深了，提审的人也快到了。
华老三本来不想值夜班，他惦记着家里生病的孩子，可是工友出差了，上级临时分配的工作想推也推不掉。
孩子像是得了肺结核，一个劲儿的咳嗽，而这阵子传染病很厉害，让人担忧。
他将炉火调旺，又在炉火旁烤上一个馒头，屋子里暖和起来，还飘荡着馒头的面香味。
鸡叫一遍，外面响起了停车的声音。
唐生最先从昏睡中醒来，推了推旁边的八戒，胖子抬起手来揉眼睛，沙生和小龙女也醒了。
唐生问，“这是哪里？”
八戒睡眼惺忪的看了看四周，摇摇头，“不知道啊，一上救护车就睡着了，怎么天都黑了，这是跑了一天一夜？”
沙生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声音说，“这好像不是在救护车上了，应该是在医院。”
这时，华老三走到了门口，用钥匙打开链子锁，他最讨厌在吃馒头的时候被叫起来干活，可世界就是这样，你讨厌什么，必须忍受什么。
他面无表情的说，“这可不是医院，是牢房！都出来吧，提审官到了。”
几个人挣扎着站起来，好像还处在沉船事件的眩晕中。
“能不能给口馒头吃？”走出铁门的时候，八戒请求说，他闻到了馒头的香味。
华老三最讨厌胖子，生出肉食者鄙的厌恶，可还是从口袋里摸出馒头，掰了一小半给八戒，八戒一把塞进嘴里，连嚼都没嚼就吞了下去，边吃边说，“可把我饿坏了。”
仿佛那一小块馒头让他度过了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