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今日不少人。
除了阮少姝和冯靳洲，其他人章舒华一个都不认识。
其实她也不认识阮少姝，都没有跟她讲过话。
所以，她想当做不认识的。
但是冯靳洲的视线却先她一步收回了。
他眸光清冷，好似不认识她一样。
不认识，她是陌生人。
章舒华顿时情绪低到了谷底。
她不懂这种情绪，来的太快，都没办法让她消化。
“舒华，怎么了？怎么发呆了？别怕，昨日的事情都过去了，这里是寺庙，没人敢放肆的。”宋安晴转身来拉住她，带着她往台阶上头走。
那台阶很高，要走一段距离。
宋安晴肚子大，没走几步便气喘吁吁。
“要不我们歇一歇？”章舒华扶住她，她一旁的丫鬟也劝她。
“大少奶奶，我们歇一歇吧，知道您诚心，都知道的。”
这一番劝，宋安晴便也答应了。
她紧紧握着章舒华的手不松开，低声用力和章舒华说着，“舒华，你知道的，我这个孩子实在是来得不容易……”
章舒华知道，她跟他大哥结婚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她大哥回了国，又是好不容易才有了这孩子。
宋安晴这些年，不容易。
她端端正正体体面面做着别人口中，父母眼中的好妻子，丈夫一走就是很多年，她也从没有一句怨言。
她是思想守旧的人，她从进了章家就一直想要做好这个章家的大少奶奶。
章舒华伸手抚了抚她圆滚滚的肚子，放下心头所有的思绪，对她笑了笑，安慰鼓励她，“安晴，别担心，都会好起来的，都会越来越好的。”
两人在台阶中途停着，低声说着话，身后渐渐响起了其他人的说话声。
寺庙安静，少有这样吵闹。
倒是身后的一群人个个都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他们相谈甚欢，充满理想，是乱世里的幸运儿，是不愁吃穿的天之骄子。
跟章舒华不一样。
章舒华见他们走近，直接低下了头。
她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脚上，低到不能再低。
但是那一众的脚步声里，她还是一耳便分辨出了那熟悉的脚步声。
厚重的长靴踏在台阶上的声音，和过去的每一步一样，都像是踏在她的心口。
从前，他的脚步会在她面前停留，但是现在，他的脚步一顿都没有停顿。
他就像没有看到她一样。
听得声音终于远了章舒华才又重新抬起了头。
她目光自下而上，只瞧见冯靳洲挺拔宽阔的背影。
他的背影一如从前。
阮少姝围着他，其他人也都围着他。
他们嘻嘻哈哈说笑着。
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章舒华想，她或许这辈子都只能以这样的姿态仰望冯靳洲。
他们之间，从来都是他主导。
只要他毫不停留，她便成了过去。
她成了冯靳洲的过去。
他生命里肯定有很多过客，匆匆而过的人那么人，她也不会是例外。
待得人群走过后，她和宋安晴继续再往上走。
好在大殿里没有再碰到他们。
章舒华随着宋安晴虔诚跪拜，保佑她母亲身体快些好起来。
结束的时候宋安晴让她在这里等一下她，“我娘有话托我给后院的大师，我去去就回，你等等我。”
“恩，好，不急。”
章舒华应过后在大殿外头等她们。
山上的空气极好，气温比城内要低一些。
她穿得不多，在外头站了没一会儿便觉得有些泛了冷。
有小师傅在扫残叶，小小的身板看上去憨态可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着实安静，倒是让章舒华的心也平静了不少。
但是很快，熟悉的声音打破了这一份安静。
“靳洲，你猜我刚刚求了什么？”
“什么？”
“你猜嘛！”
他的轻笑声传来。
章舒华顿时全身紧绷。
下一秒，她便看到阮少姝挽着冯靳洲从拐角出现。
他们身后跟着原先来时的几人，好不热闹。
这一回，章舒华没办法再当做没有看到了。
冯靳洲笑意盈盈的样子，着实是刺痛章舒华的眼。
阮少姝好似对她挺好奇的，又一次主动提及她，“我刚还以为自己眼花呢，靳洲，你看，就是昨日那个季家的小姨娘，你还说我看错了呢！”
她说完打量了章舒华几眼，又去问冯靳洲，“靳洲，你不记得了吗？”
冯靳洲的视线若有似无飘过来，在章舒华身上转了一圈后收回。
他轻描淡写的，“不记得。”
章舒华顿时无地自容。
阮少姝就笑了。
她好似挺看不上冯靳洲这个态度的，微微扯了扯他的袖子，“你还帮她开了枪呢，怎么会不记得呢，你就是装。”
对啊，他怎么可能不记得呢？
他就是装而已。
他心情好时逗弄她几句，厌烦了就当不认识了。
也是。
章舒华想，她怎么能那么笨呢？
早该想到的。
不管当时她和杨玖卿有没有发生什么，在所有人的眼里，她估计已经是脏了。
冯靳洲也不例外。
他拔枪不过是因为自己被挑衅到了，而不是帮她。
在冯靳洲那样的人眼里，脏了的东西，他怎么可能还会要。
他的态度告诉她，他不要她了。
章舒华见他们走近，便要往后退，一直退到台阶边退无可退才停住了脚步。
他身边所有的女人他都纵容着，他都可以给他们好脸色，唯独对她，他从来没有过纵容。
她在冯靳洲的眼里，是个随时可以抛掉的用品。
泄欲而已，漂亮听话的都可以。
章舒华并不是唯一的。
见冯靳洲兴致缺缺，阮少姝便也闭了嘴。
一行人从她身旁经过，冯靳洲当她是陌生人。
章舒华攀着栏杆的手一寸寸捏紧，惨白一片。
几人快要走过时，突然走在最后的男人回了头。
他穿着白色的背带裤，妆容打扮一看便是世家公子。
他皱着眉头打量章舒华，啧了好几声后折回来站到了章舒华的面前。
他指着她问：“我怎么瞧着你那么眼熟呢？你是不是去过大都会？”
章舒话顿时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