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烧加上肺部感染,叶九初第二天早晨才清醒过来,身子酸软疼痛,像是负重跑了五公里后的肌肉反应。
她眨了眨眼,只觉眼皮也沉重得过分,四下环顾一圈,入目皆是白色,她这才反应过来在医院里。
病房里没人,她撑着身子坐起来,手背上挂着今日份的点滴,她垂眸扫了一眼,没管。
嗓子干哑得要冒烟似的,叶九初偏头找水喝,瞧见床边的桌上放着水壶和一次性纸杯,正要动手,门被打开,有人走了进来。
“哟,终于醒了。”覃至臻手上拎着袋子,里面装的不知是什么。
叶九初转头看他,开口时嗓音沙哑得厉害:“你怎么会在这里?”
覃至臻放下袋子,给她倒了杯水:“这公鸭嗓太难听了。你昨晚掉湖里,差点过去陪阎王喝茶叙旧,我拼了老命把你救回来,失忆了不成?”
叶九初记得的,只是没想到居然是他救了她。
鉴于他从前的种种作为,她眼中稍有几分怀疑:“真的是你救了我?”
覃至臻不置可否,只是打开袋子,拿出里面的粥,说:“知道你无以为报,要么以身相许,要么拿配方来换,你选。”
叶九初精神匮乏,不想和他多说,捧着纸杯靠在床头慢慢地喝。
覃至臻道:“喝水虽然能续命,但你也别执着于它,吃点东西,别给医院太平间增加负担。”
这个人的嘴,真是越来越毒了,说不出一句中听的话。
叶九初没好气地白她一眼,接过他粗鲁塞过来的白粥,没什么胃口地细嚼慢咽。
还没吃完,楚凡清来了,也带着白粥。
叶九初弱弱地道:“其实,我是可以吃肉的吧。”
楚凡清和覃至臻同时看她,眼神表达的是同一个意思,一直互相看不顺眼暗暗较劲的两人难得达成一致。
叶九初实在吃不下,一半都没吃掉就放下了,看一眼速度奇慢的点滴,说:“我是不是打完这个就可以走了?”
覃至臻阴阳怪气地道:“想得倒是挺美,今天的还有三瓶,连着输七天。”
叶九初直直地看着他,仿佛在说:你在跟我开玩笑?
楚凡清解释道:“你呛了很多湖水,肺部有些感染,马虎不得。”
感染,听起来就很严重的样子,叶九初微微睁大眼睛,沉默几秒后说:“我可以回宁远市接着去那边的医院挂水。”
覃至臻挑眉道:“怎么,那边的药水比这边长得好看?”
他在阳安市的事情还没办完,她回什么宁远市。
叶九初真心不知道他怎么能做到不是言辞带刺就是语气带刀,一本正经地回答:“是的,好看。”
覃至臻眉宇间掠过一抹阴鸷,似笑非笑地说:“是想回去见盛景昀?可惜,他不在宁远市。”
叶九初当然知道,她家四哥还在纽约,忙得双脚不沾地。
但是,覃至臻这种类似于对象劈腿的恼羞成怒是怎么回事?他们没有什么理不清的关系吧?
叶九初奇怪地瞥他一眼。
覃至臻莫名各种气不顺,老大不高兴地说:“我英雄救美,怎么到现在连句谢谢都没听见?”
叶九初真心实意地道:“谢谢。”
当时的感觉有多难受,体会过的人才懂,她是发自内心地感谢他救了她一命。
覃至臻自己要听,听完似乎更郁闷,阴沉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楚凡清起身去找了叶九初的主治医生,片刻后回来后跟她说:“我问过了,可以回宁远市接着挂水。”
覃至臻闻言,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楚凡清一脸迷茫。
叶九初看一眼瓶子里药水,问:“凡清师兄,你看到我手机了吗?”
楚凡清从兜里摸出来给她:“猜你醒了要找,刚刚一时没想起来。”
“谢谢。”叶九初接过解锁,没有未读消息,也没有未接电话,眼中不禁浮起几分失落。
都说生病时情绪脆弱,她明明知道盛景昀忙得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昨晚到现在也才十几个小时而已。
但是,她躺在医院里萎靡不振,却没有他的一句问候,她还是觉得心里难受。
覃至臻了然地说:“一看就知道盛景昀没任何表示,这样的男人有什么值得留恋的?赶紧离开他来跟我吧。”
叶九初见不得别人诋毁她四哥,争辩道:“他又不知道我落水生病。”
覃至臻凉凉地说:“他手底下那么多人,随便派几个来保护你难道不行吗?”
叶九初反驳:“你怎么知道他没派!”
覃至臻好整以暇:“是么,那你在湖里都要淹死了,怎么没见他派的人去救一下?等他知道你落水生病,你尸体都火化下葬了。”
其实盛景昀是派了人来的,只不过被他用手段绊住了手脚,一时没赶到而已。
叶九初本来只觉得有点难受,让他这么一说,她顿时委屈得想哭,但没真哭出来,只是红着眼眶吼了一句:“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烦死了!”
她知道他在挑拨离间,她不傻,她四哥又不是神,这种事无论如何怪不到他头上,她就是被病情影响了心情,仅此而已。
覃至臻无辜摊手:“我只是说了实话而已。”
“谁想听你的实话?”叶九初指着门口,“你出去!”
覃至臻满意地欣赏着她过激的情绪,说:“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这种态度?”
叶九初反问:“不然呢?八抬大轿请你出去吗?”
覃至臻竟然还认真应承:“你能做到的话,我不介意。”
叶九初觉得,她肺部感染都没被他气的严重。
手机铃声适时地响起来,成功止住她的火气,没让她带病和覃至臻吵闹。
电话是盛景昀打来的,叶九初捏着嗓子调整了一下声音才接起:“四哥。”
覃至臻冷嗤一声,换来她的怒目而视,他顿觉无趣,起身出了病房。
尽管努力装正常,但她一张口,盛景昀还是立刻听出了不对劲:“生病吃药了没?”
他那边是晚上十点,他一天没吃饭,稍作休息,随便塞了点三明治,等会儿还要开会。
叶九初知道瞒不过,半真半假地说:“昨晚洗澡受凉,有点感冒,已经吃过药了。”
盛景昀“嗯”一声,又道:“吃完药记得吃饭,好好睡一觉,不许踢被子。”
叶九初戳戳被子,说:“我知道,放心,你尽管忙你的事,不用担心我。”
盛景昀沉默了好几秒,突然毫无征兆地道:“初初,我想你了。”
叶九初刚才被覃至臻挑出来的怒气,被这几个字轻易抚平,嘴角终于露出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