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茹希浑浑噩噩地离开盛家,这天之后,她每晚都会梦到孩子的哭声。
那哭声无孔不入,织出一个密密实实的蛹,将她困在里面,黑咕隆咚,一丝空气也透不进去。
连续被折磨了半个月,白茹希的心理出了极大的问题。
有时候在路边看到人家带的小孩哭,她就会冲上去,凶神恶煞地盯着孩子,把人小孩吓得够呛,哭声震天,大人嘀咕一句“神经病”,急忙闪人。
白茹希站在灯柱边,对面的大屏幕上在播放奶粉广告,她抬眸,和里面甜笑的孩子四目相对。
她想起盛子遇和盛子惜白白嫩嫩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随即又想起她伸出的双手,和那总是挥之不去的哭声。
白茹希的脸色迅速沉下来,攥住手指,使劲摇头。
恰在此时,一辆大货车从她左手边的方向开来,她扭头看着它越来越近,倏地一笑,好像找到了摆脱的方法。
白茹希紧紧地盯着那辆大货车,在它快要从她面前呼啸而过的时候,她猛地迈出脚,极速冲了过去。
她消瘦过分的身子被卷入车底,尽管司机刹车及时,她仍旧被撞得头破血流,当场毙命。
保镖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就见大片大片的鲜血蔓延开,司机从车上跳下来,先打了120,而后自己报了警。
现场很快聚集起围观群众,白茹希躺在血泊里,眼睛看着早已播完奶粉广告的屏幕,瞳孔散大,死不瞑目。
保镖掏出手机通知了叶锦书,后者和急救车以及警察前后脚到达。
虽然瞳孔的状态已经基本能判定死亡,但医生还是尽职尽责地进行了急救,最后遗憾地摇了摇头。
叶锦书和司机一起去了警局,一番折腾后,监控显示是白茹希自己冲上去的,叶锦书选择不追究,和司机又相安无事地走了出来。
人死债消,不管白茹希是因为什么,才在那一刻选择死亡,但身后事,叶锦书一件件都给她安排妥当。
葬礼定在十月二十六,深秋时节,满目寂寥。
盛景昀和叶九初的旅行才出发了三天不到,收到这个消息,两人都赶了回来。
白茹希墓碑上的照片是叶怀鸣选的,一袭白裙,眉眼弯弯,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他站在墓碑前忍不住掉了几滴眼泪,洛晚蝶红着眼眶安慰他,再有什么想法,此刻都烟消云散了。
叶九初把菊花放下,伸手摸了摸墓碑上的照片,低声说:“好好投胎,下辈子好好生活吧,别这么偏激了。”
从墓地出来下起了雨,盛景昀把叶九初的手抓在掌心,带着她快速上了车。
一场秋雨一场凉,淅淅沥沥地下到傍晚,晚上就猝不及防地降温了,像是要一秒步入冬天。
叶九初窝在盛景昀怀里,愣愣地出神,后者用嘴唇蹭蹭她额头,问:“还在想白茹希?”
那天的绑架未遂后,他将所有的事都告诉了她,小丫头当时气得发抖,却只说觉得白茹希可怜。
那之后,她没再过问白茹希的事,只是叶锦书偶尔会跟她说个三言两语。
叶九初没想过白茹希会是这样的结局,心里充满唏嘘,她说:“我在想,如果当初爷爷没把她们接回家,一切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不会。”盛景昀肯定地说。
叶九初抬眸看她:“为什么?”
盛景昀道:“人的三观在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形成了,白茹希母亲的教育本身就有问题。”
“就算爷爷不接回她们母女,她仍旧改变不了对你的嫉妒,后果只是比现在更惨烈。”
叶九初还是头一次听到他的评价,有点儿懵:“这样的么。”
盛景昀道:“爷爷带她回到叶家的时候,她已经是个半大人了,叶家没有人亏待她,她和她母亲却贪心不足,落得这般下场,谁也怪不着。”
叶九初想了一会儿他的话,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好了,这件事不必多想。”盛景昀拍拍她的脑袋,温声道。
叶九初不置可否,而是道:“四哥,咱们明天去看看子遇和子惜吧。”
他们不知道白茹希掐盛子惜的事,今天才听叶锦书提起,她很心疼,虽然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但还是想去看看。
盛景昀点头:“好。”
这一晚没胡闹,翌日一早,叶九初就起了床,收拾妥当,和她四哥一起去了四叔家。
经过白茹希的那件事,盛景荣的父爱彻底被开发出来了,他们到的时候,他正一手抱一个孩子,哄着他们喊爸爸。
叶九初自然而然地抱过一个,道:“才半岁多点儿,还不会说话吧?”
“不会,他瞎起哄呢。”常娟从保姆手里拿了奶瓶,闻言接话道。
“越长越可爱了。”叶九初接过奶瓶,小家伙伸手抱住,满足地吸吮,“四婶,哪个是哥哥啊?”
不看生理特征,小孩子雌雄莫辩,双胞胎的样貌又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看无数次都分不清。
常娟左右看看,道:“你抱着的是子遇。”
叶九初惊讶地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常娟道:“子遇的脸圆一些,子惜的下巴是尖的,你仔细看看就能分辨出来了。”
叶九初快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了,还是没认出来:“我可能长了双假眼睛。”
也不怪她,毕竟常娟天天看,而她三不五时才来瞅一眼,不能比。
叶九初抱了会儿盛子遇,就把他往盛景昀怀里放,然后去抱盛子惜,逗弄逗弄也放进他的臂弯里。
神奇的是,以前一看见他就哭的两个小家伙,现在对他喜欢得不行,咿咿呀呀地冲他笑个不停。
盛景荣觉得儿女的胆子都比他大。
两人待了将近三个小时,孩子睡了醒醒了睡,逗了几个来回才起身告辞。
路上,叶九初摸摸自己的肚子,当真有点儿郁闷了。
她和她四哥到底是谁有问题?怎么这么久了都没怀孕?
盛景昀问她:“初初,真的想好要孩子了吗?”
叶九初点头:“当然想好了,我都二十三了,再晚要成高龄产妇了。”
盛景昀失笑:“差得远呢。”
大多数人二十三刚从大学毕业,结婚生子都是很遥远的事,而他的小丫头,已经在为自己不怀孕而愁眉苦脸了。
叶九初轻啧一声,看他一眼,又看一眼,再看一眼,很想说:四哥,我们去医院检查检查吧。
盛景昀大概知道她在想什么,啼笑皆非地敲了敲她脑袋,说:“别看了,孩子很快就会有的。”
叶九初撇撇嘴:“又不是说有就有了。”
盛景昀捏捏她的耳垂,笑而不语。
他没告诉她,他很担心她只是看着别人家的孩子,一时眼热,没做好当母亲的准备,因此,他一直在避孕。
现在看来,用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