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孙佳悦的侧脸，沈耀阳长舒一口气，垂下头，嘴角勾起一抹笑。
“你说得对。”
心中的郁结在这一刻像是消散了一下，他站起身拽了拽外套。
“那我先回去了，明天还上课呢。”
“哦，你还知道明天上课啊？大晚上的跑过来，也得亏你奶奶放心。”
听着孙佳悦这调侃的话，沈耀阳轻笑一声。
他骑上自行车，手指在车把上面捏了捏，转过头就见孙佳悦抱着胳膊，目光正落在他的身上。
“那个，谢谢……”
“嘶……”
看着孙佳悦夸张的打了个寒颤，沈耀阳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脸上的笑意更浓。
直至目送沈耀阳离开后，孙佳悦回到家里准备休息。
而与此同时，在林家小院里传来一阵压抑的争吵声。
“林建国！你看看现在几点了？晚饭都不回来吃了！把我扔给你爹妈么！”
“我怀着孕等你到现在，你倒好，又跑哪鬼混去了？”
林建国疲惫地推开院门，身上还带着酒气，伸手捏了捏眉心。
“我去找工作了，见了几个人。”
“找工作？”
听到这话，楚小婉冷笑一声，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站在门口。
“找多久了？有几个月了？你找到什么了？现在还不是靠我爸妈寄来的钱过日子！”
最受不了的事情，却被楚小婉反复提及。
林建国脸色一僵，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自从被举报失去在大学工作的机会后，他确实处处碰壁，今天则是被县里的一家工厂直接拒绝，理由还是他的作风有问题。
“小婉，我今天去县机械厂应聘技术员，他们……”
“技术员？”
林建国耐着性子开口，可话没说完就被楚小婉打断了，眼中满是讥讽。
“堂堂大学生，沦落到去工厂当技术员？林建国，你可真有出息！”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林建国心里，他猛地抬头，眼睛赤红着。
“那你让我怎么办？现在哪个单位敢用我？要不是你爸突然撤了关系，我至于……”
“你还有脸提我爸？”
楚小婉声音陡然拔高，神情憔悴的厉害。
“要不是你被人举报乱搞男女关系，我爸会撤关系吗？林建国，我真是瞎了眼才会跟你！”
林建国脸色铁青，转身就要往外走，却被楚小婉一把拉住他。
“站住！这么晚了你去哪？”
“出去透口气！再待下去我怕我忍不住……”
手臂被林建国甩开，楚小婉狞笑了一声，高高的抬起下巴。
“忍不住什么？打我？来啊！让你儿子看看他爹是什么德行！”
林建国的手举到半空，最终还是颓然放下，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沙哑。
“小婉，我们能不能好好谈谈？”
“谈什么？谈你怎么窝囊？谈我们怎么在这个破村子里过一辈子？”
楚小婉厉声开口，可说着说着，眼眶便红了。
“林建国，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看着她变成如今这幅样子，林建国心里也不是滋味。
可如今，两个人都是郁结满身，从意气风发到如今，才过了多久……
林建国长叹一口气，想要伸手哄一哄楚小婉，却被一把推开。
“别碰我！明天我就去医院把孩子打了！这日子我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这种话，自打楚小婉怀孕以来，已经说过数次，林建国叹口气，只能用重复的话答复她。
“小婉，孩子是无辜的……”
“那谁考虑过我？我才二十岁，就要在这个破地方过一辈子？林建国，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说会带我回京市，会让我过上好日子！”
看着楚小婉坐在炕头泪流满面，林建国颓然的坐在门槛上，双手抱头。
真是好笑，他曾经意气风发，以为自己能平步青云，可现在呢？
他忍不住想到了隔壁孙家目前的情况……
每天他回到家，都能看到孙家的院子里灯火通明，孙父基本上坐在院子里抽烟修理什么工具器件，孙母和儿媳在厨房忙碌，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
曾几何时，孙佳悦也是这样等他回家的……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却让林建国心头剧痛。
“小婉，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工作一定会找到的，一定……”
他这话，更像是在自言自语，而楚小婉则是冷笑了一声。
“这种空话我听得够多了，别再说漂亮话了，我只想看结果！”
话音落下，她翻身躺在炕上，整个人在剧烈的发抖。
林建国则是站在原地，片刻后转身走到院子里，坐在椅子上，脊背弓起。
等到了第二天，林建国早早起床，换上了唯一一套像样的西装。
他轻手轻脚的收拾好，便骑车前往县城汽车站。
去省城的班车上，林建国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自嘲的笑了笑。
前不久，他还是人人羡慕的大学生，前途无量，可现在……
“同志，买票。”
售票员的话打断了思绪，林建国掏出皱巴巴的钞票，买了张最便宜的车票，汗臭味和烟味混杂在一起，但他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良久后，车子终于抵达省城，林建国下了车干呕了一会儿，按着报纸上的招聘信息，直奔一家新开的企业。
人事主管翻看着他的简历，眉头微皱。
“京大毕业的，怎么来我们这小公司应聘？”
听到这话，林建国心中一喜，赶忙强撑笑容。
“我觉得贵公司发展前景很好，想……”
而不等他的话说完，主管翻到了他档案上的记录，目光瞬间冷了下来。
“很抱歉，我们公司刚成立，经不起任何负面新闻。”
又是这样……
有些疲惫的走出公司，林建国捏紧档案袋。
他又走了几家公司，同样的拒绝让他的心沉到谷底，最后一家工厂甚至直言不讳。
“林同志，你的档案上存有作风问题，我们哪敢用你啊。”
直至到了晚上，林建国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汽车站。
回程的班车上，他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眼前不由自主的想到孙佳悦的模样。
他侧过身，整个脸都陷入到阴暗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