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毅本来是真的不打算理睬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女人，也是没想到一个妇道人家怎么会有这么厚的脸皮，跟着他软磨硬泡了一早上，像个小无赖似的，甩都甩不掉。
要是不压压她的性子，以后没准就飞上天了，再说，谁家媳妇儿像她这么刁蛮，好赖话都听不进去。
这里的秦毅已经潜意识里把徐向暖当成自己的媳妇儿了，可怜小妇人还在那儿委曲求全的割地赔款。
徐向暖拍着一马平川的小胸脯对男人保证，
“我以后肯定不随意咬您了，您这次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饶了我这小女子吧。”
不赔罪还好，这么狗腿的马屁话一说，男人刚缓和下来的脸色蹭的一下又难看了。
徐向暖嘴里小声嘀咕，
“跟个调色板一样，一会儿一个颜色。”
铁蛋儿看着自家阿娘在阿爹面前缩得跟个鹌鹑一样，小脑袋瓜里忽然有了新的意识，原来阿爹比阿娘还要厉害的，他还以为阿娘是家里说一不二的人物。
也是之前的秦毅太没有存在感，这才让小妇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忽视惯了。
现在不重振一家之主的地位，再拖下去小妇人都能骑到自己脖子上了。
秦毅将缠着自己的那只柔软细手拿开，又仔细的一一拂平了下袖子上的皱痕，男人的每一个动作，徐向暖都能从里面看到嫌弃。
这狗男人，气性可真大。
想到以后要和这么小肚鸡肠的男人，一起朝夕相处三餐相对，徐向暖忽然就觉得前路漫漫，任重道远。
秦毅哪是为了那一口压印生气，他一皮糙肉厚的大男人什么疼没受过，至于为这点小事斤斤计较。
他是生气女人那无所谓的态度，怎么就能毫无顾忌得撇下他们爷仨，理直气壮的说要回去，真是一只没有感情的小白眼狼，白瞎他那份心了，
一辈子第一次心甘情愿想和一个女人好好过日子，竟然被人家置之不理，男人的自尊心怎么可能受得住。
被践踏一遍的真心还会被人再捡起来吗，真到那个时候，秦毅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一个堂堂大男子，怎么可能没有点气概，被一小女人吃得死死的。
好在感情这东西，送的出去也收得回来。
都是屁话，自己安慰自己的鬼东西，
真不在意，直接让徐向暖走呀，恶趣味的看着小妇人费劲心力的讨好自己，是个男人都会有点膨胀的虚荣心。
但秦毅和一般的男人不一样，他唯一清醒的就是自己的洞察人心的观察力，也是因为有这份理智，他一眼就看到了女人口不对心，嘴上说着软话但眼睛深处却不以为然，
也是因为看得清楚，秦毅也就越发气结。
这小妇人真是难养，野猫到底难驯。
秦毅还真就被她激起了久违的好胜心，他倒是要好好看看，一个小妇人而已，有多大的能耐和自己抗衡。
看徐向暖这愁眉苦脸的小模样就知道，她嘴里的那个家肯定是回不去了。
这不是正合他意。
“到底怎么才能给个软话，你别不吭声呀。”
和男人比耐心这方面，徐向暖一直属于沉不住气的那个人。
被晾了好长时间的徐向暖终于背不住了，这狗男人这次哄好了，以后在要动不动对她冷暴力，她一巴掌过去直接拍死这个讨人厌的家伙。
等到花儿都快谢了，秦毅终于开口了，也很有可能是他手里的柴劈完了。
“我们这儿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你要走要留都和我没多大关系，至于你咬我的那口，我不生气了。”
和这小妇人打交道，你就得把话掰开了揉碎了对她讲，不然仅靠她那脑瓜子，想到明天估计也想不出来什么结果。
秦毅还是不为难自己了，
“这就是我的家呀，我还能往哪儿走。”
无处可去的徐向暖越发笑得狗腿，搞了半天，男人是因为这个在生气呢。
她特别作死的凑上前，小眼神闪烁着光，狡點着问，
“你是不是，舍不得我呀。”
闻言，男人手下那一斧头劈歪了力道。
从背面看去，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僵硬了背，脖子的青筋血脉环绕。
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被小妇人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
但那异常没坚持两秒，高大的身子忽而松懈下来。
徐向暖看到秦毅转过头来，不甚在意的看了她一眼，然后一本正经的说，
“轻易别自恋，容易跌跟头。不信的话，你去水缸边照照镜子就知道原因了。”
我信了你的邪，徐向暖还真颠颠的就去了。
厨房里忽然爆出女人一声惊叫，
小妇人被自己蓬头垢面，眼睛红肿的鬼样子吓得一哆嗦，最令人难过的是眼角还有遗留的眼屎。这一打量，什么有的没的都统统不见了。
她什么时候这么邋遢了。
怪不得男人最后看她的眼神那么一言难尽，意味深长。
反应过来的徐向暖尴尬的脚指头都蜷缩起来，恨不得找个地缝直接钻进去。
最可恶的是，早饭人家根本就没准备她的份儿。
爷仨和小米粥喝得都挺欢实，老母亲一个人缩在角落里啃干馒头。
啃一口瞅一眼，没人搭理她，就连一向阿娘长阿娘短的铁蛋儿瞬间都背叛了，钻到敌人阵营马首是瞻。
特别狗腿的夸赞男人，
“阿爹熬得小米粥就是香，喝到嘴里都是甜甜的。”
小闺女奶声奶气的跟着哥哥重复，
“甜甜的，”
徐向暖越发觉得不是滋味，明明四口之家，怎么就自己活得跟个过客。
这都是因为男人的专制霸权，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孩子是人家的，房子也是人家的，小妇人根本没有底气叫板。
徐向暖又一瞅，便宜儿子贼兮兮的冲自己使眼色。
小手指了指男人，嘴巴里无声的说着几个字。
琢磨了好一会儿口势，徐向暖才琢磨明白那几个字。
大概是劝告她，
“求求阿爹，阿爹就心软了。”
徐向暖硬气的就是不想低头，再说她那会儿不是都说了一大箩筐的软话，也没见男人给个好脸色。
但那会儿是那会儿，现在是现在，一码归一码呀。
一个小娃儿都明白的道理，徐向暖怎么可能不知道。
但照这情况下去，没准中午那顿还是没自己的份，徐向暖又一次屈从了。
小妇人觉得自己可委屈了，狗男人怎么这么难哄。
怏怏不乐的徐向暖放轻了声音，学着记忆里以前看过的偶像剧，小声的向男人细细软软的撒娇，
“你看，我能不能喝几口你的粥，”
这软话徐向暖自己听着都起鸡皮疙瘩，没想到的是，狗男人竟然同意了，他这一点头，徐向暖就有些一言难尽了，难不成以后每次吵架，自己都要这么撒娇认错？
上帝她会疯的。
吃完饭的铁蛋儿被阿爹吩咐去照顾妹妹，吃饱了的徐向暖被男人拽到另一屋开始进行秘密会谈。
铁蛋儿到底还是阿娘养的，不放心的嘱咐阿爹，
“阿爹再生阿娘的气，都不能打人哦。”
乖儿子，娘没白疼你。徐向暖欣慰的看了眼自家暖心的崽子。
原本有些失落的小心思忽然就没了，不过铁蛋儿叮嘱的这也是徐向暖担心的，
她不放心的问，
“有话在这儿说也不是不行，为什么要到那边去。”
小妇人鸡贼的往后缩了缩肩膀，被男人一个大手拎起衣领小步颠颠的拖了过去。
关键刚一进屋，门就被男人关上了。
刚站稳的徐向暖捂着自己的屁股往旁边躲了躲，男人也不是没有动过手的前科。
小妇人可是个记仇的性子，也就是现在敌强她弱，不然怎么都沦落不到这种任人宰割的地步。
徐向暖怂怂的开口求饶，
“你有话直接说就行，不兴动手那一套哦，”
男人不为所动，冷眼看着她装模作样。
得了劲儿的徐向暖又不安的画蛇添足，接着道，
“打女人的男人可算不上是什么大丈夫。”
终于忍无可忍的秦毅开口打断小妇人的卖惨，
“不打你，坐下来好好谈谈。”
“哦，早说清楚不就行了，”害她脑补了那么多血腥残暴的画面，
自己思维发散，还怪人家没说清楚。
“谈什么？”
“谈谈你现在怎么想的，是留下来和我们好好过日子，还是想再寻个机会回去，又或者找机会出去。”
小妇人对这个家没有归属感，也没有责任心，这些秦毅都知道。
但他现在就是要问问明白，以后也知道怎么安顿这个女人，别占着地方还想着去处，平白的让人忐忑，再说，你看他像是那种吃闷亏的人么。
徐向暖现在还能去哪儿，还回什么家呀回，骨灰都被人埋进小土坑里了。
接下来的十来年估计都得巴望着眼前这个男人了，
想明白了的徐向暖眼神就越发讨好，
“我是俩娃儿的阿娘，不陪着他们能去哪儿呢。”
秦毅抿紧了唇，女人这话里有话，看样子她好像只想当两崽子的母亲，压根就没想到自己这个大男人。
想到人家从心底里就没想当自己的媳妇儿，秦毅忽然就提不起什么心思了。
男人清冷的眸子看着徐向暖，看得她心口直发毛。
小妇人仔细琢磨了一下自己刚才说得话，没毛病呀，各方面都挺好的。
可能是先前的态度不端正，在男人这里丧失了信誉感，男人恐是怕自己有一朝随便拍拍屁股走人，所以这才面色不好，目光不善得盯着自己，想明白了的徐向暖自信的向秦毅开口保证，
“你要是不放心，我们可以立个君子协议，摁个手印，我肯定不耍赖。”
小妇人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现在的这些人其实还挺看重承诺的，
到时候真有一天，男人拿着自己的保证书去告自己，在近二十年的大环境里，他肯定一告一个准绝对吃不了亏，除非是徐向暖不想活了，她那么怕死的人肯定不会有这么一天的。
这一招，徐向暖也算是坦诚相待了。
要是秦毅还是不放心，那他就真的太太太小心眼了。
两个人从头到尾想的问题都没在一个频道上，从始至终，秦毅问徐向暖的原话都是问她，愿不愿意和自己好好过日子。
狡猾的小女人一再避重就轻，两崽子就是没了阿娘，他这个当父亲的又没死，用得她这么侠肝义胆的表忠心。
看来不逼这小妇人一把，指望她能明白估计得等到下辈子吧。
秦毅冷冷的出口言明，
“娃儿的娘和我的媳妇儿这是同一个身份，你确定你想好了？”
这一问，还真把徐向暖问愣了。
她傻傻的反应不过来直接开口问，
“你以后不是还要娶媳妇儿的吗？”
就那个汪阳呀，你上辈子后来的媳妇儿，没准过段时间人家就千里追夫赶来了。
秦毅郁结得喘不上来气，怎么和这小妇人沟通这么费劲。
男人气急败坏，张口训斥。
“你不是说要当娃儿他娘，我还娶个狗屁媳妇儿。”
说着说着怎么好端端的就骂人了，徐向暖也不想想这是被谁逼得。
好像就是这么回事，她下意思把俩娃儿和男人摘开了。
徐向暖试探着问，
“要不你晚点娶媳妇儿，”
好歹让她多避几年风口浪尖，躲躲祸事。
被小妇人满口胡言给气得心口疼的秦毅，不愿意再和她多费口舌过多纠缠了。
“纸和笔拿出来，写你敢才说的什么所谓君子协议。”
“哦，”
早这么说不就没事了，徐向暖潜意识里避开了那个话题，她根本就不想去想男人口中的那句好好过日子是什么委婉的意图，可能自己也知道，但她下意识的就想逃避，这才有了之前的两人的牛头不对马尾。
协议的第一行中间三个醒目的大字写着，保证书。
第一条， 徐向暖承诺在今后的日子里尽职尽责做个一个十全十美的好阿娘，全心全意的照顾俩娃儿，好好陪伴他们长大。
第二条， 尽量辅佐秦毅先生，在生活当中做到分工合作，男主外女主内欣欣向荣的美好愿景。
第三条， 无故不得随意离开，做一个诚实守信的好阿娘，不能让俩娃儿失望。
最后一行字标注，如有违背，任凭处置，六零年正月初二记事。
下面徐向暖的名字处一个鲜红的拇指印，是用口红印的，色泽度保证经久不衰。
写完了保证书的徐向暖确认无误后，小心翼翼的递给男人看。
小模样乖巧的好像一个三好学生，要不是清楚知道这女人的乖张属性，大概都会心软。
秦毅随意扫了几眼女人的狗爬字，简直看得头疼，怎么会有人把好好的字写成这个德行。
总共三行，行行都满嘴的仁义道德，全然不提她作为人媳对丈夫的只言片语，真是狡猾到了骨子里。
心口不一的小狐狸，
不过这就够了，不怕她不认账，就怕她不认真。
秦毅为什么忽然想通了，因为在大家眼里，他们就是两口子，这点毋庸置疑，根本用不着女人的保证或者承诺。
娃儿娘和自己婆娘是一个意思，想明白了的秦毅忽然勾了勾薄唇，眼神里的饶有兴致像个不怀好意的老狐狸。
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这句话在晚上就被认证了，
自以为皆大欢喜的徐向暖忽然就放松了，小妇人扬起小脸，眼睛里熠熠生辉得靠近男人，
讨好的问，
“我们中午可不可以，继续吃你上次做得那个炸酱面。”
说着说着没出息的徐向暖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怕男人嫌麻烦不同意，
徐向暖急急的道，
“我可以帮忙的，”
因为女人这张讨好的小模样，秦毅忽然就好心情了，
炸酱面而已，没什么不能同意的。
见男人同意了的徐向暖越发得寸进尺，
她轻声轻调的问，
“你那块金叶子有几片呀，”昨天那是顾不上，现在不就有时间问了，
秦毅眼神不对了，耐人寻味的问道，
“不是说不回去了吗，怎么还有心思想这个。”
小妇人一下子就跳开了，欲盖弥彰的讪讪笑，
“我就是随口问问，随口问问，没别的什么意图。”
徐向暖能有什么意图，不就是想盘算一下男人的家底，又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小妇人从头到尾都没仔细琢磨过，看似她获得了男人的信任，
其实被套路了，那张保证书只是她单方面的保证，根本算不上什么协议，协议是双方共同签订的。
男人的手劲儿大，揉得面团特别有光泽感，甩出来的面条也格外劲道。
徐向暖这个没什么原则的车前草马后炮，吃一口赞叹一句，
“人厉害了做什么都厉害，这面都这么劲道。”
狗腿的表情实在是被秦毅看不过眼了，他出声阻止，
“好好吃你的饭，”
铁蛋儿睁着一双滴溜溜的眼珠子，嘴里那半截面条嗦的都转起了圈儿。
他出声问两个大人，
“你们这是和好了吗？”
徐向暖不好意思的干笑，一个当娘的被娃儿看了好几次热闹，越发没有最开始的威风了。
铁蛋儿径直对着徐向暖说，
“阿娘，别笑了，你笑得好难看。”
徐向暖瞪了一眼不会说话的臭儿子，这么直男以后小心注孤生。
不过小妇人那么大的气量，怎么会因为黄口小儿一句不懂事的话生气呢，
她生气是因为秦毅的不守诚信，一下午都相安无事的家伙，忽然到了晚上变了脸色。
不但厚颜无耻的和自己挤在一个被窝，还振振有词的说，
“既然要好好过日子，你就乖一点。”
“乖你个大头鬼，你睡另一屋去。”
男人不应反问，
“当人媳妇儿，不就是要给自家男人暖被窝呢，你矫情个什么劲儿。”
狗男人，又拐弯抹角。
“我说的是娃儿娘，你说的是什么，这不一样。”
腰上男人手臂紧了紧，继续厚颜无耻的诡辩，
“你要是喜欢，我称呼你娃儿他娘，也没什么不好。”
徐向暖一口气差点噎得没喘上来，她现在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被人坑了。
“你的爪子不要随处乱摸，”
两个人凑得太近，呼吸都交缠起来。
秦毅否认，
“没乱摸，就是随便动动。”
“你那是随便动动吗，你就差变成禽兽了。”
男人的话，骗人的鬼。
她要是再信就是头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