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先入为主的排斥什么东西,脑子里就越抵触。
秦毅现在就是这样,他甚至夸张到捏住鼻子,直接往嘴里塞,没嚼两下就囫囵吞枣的咽了下去,险些还呛到了自己。
大的这个表情已经这么狰狞了,小的那个更是夸张,甚至隐隐有些视死如归的态度。
徐向暖腹诽,不至于吧。
谁知刚咽下去的男人忽然眼睛里有个变化,徐向暖暗道一声不好,别是给吃出味了吧。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男人眼疾手快的端过砂锅盅,直接就往碗里倒。
徐向暖心疼的直流血,急得跺起了小碎步。
“够了,够了,你给我留点,别都倒没了。”
更过分的是,刚才还一副吃毒药的便宜崽,这会儿也上前来虎口夺食。
徐向暖是算准了,他们父子俩受不了这味道,估计吃一口就直接吐了,哪会想到事情还有反转。
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崽子讨好的对徐向暖道,
“阿娘,这东西闻着听臭的,吃起来怎么这么好吃。”
老母亲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因为自己的无能,她只抢到一个锅底,说是两袋螺蛳粉,但是大口吃起来根本没多少。
男人那张大嘴三两下吃进去就没了。
吃饱喝足的狗男人好心情的对小妇人道,
“是挺不错的,可惜少了点儿”
你大爷的,本来就没你的份,但这会儿说什么都晚了,也是她自作自受。
本来悄悄一个人吃独食多好,就爱瞎显摆,这下赔了媳妇又折兵。
蔫蔫的小妇人打不起精神,不过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汤里面自己可加了不少辣椒油,铁蛋儿怎么吃得下去。
就是灵丹妙药也有个消化的过程,
这一回神,就看见小崽子缩在板凳下,大口大口的流口水。
不光是口水,鼻涕眼泪都落了下来,显然被辣着了。
不说上火这件事,就一个普通小孩子的胃哪儿经得起这么摧残,
果然,刚才嗦粉嗦的大汗淋漓的铁蛋儿,双眼含泪对阿娘抱怨,
“阿娘,我肚子里好像着火了。”
没怎么吃过辣的人,第一次吃过头了就是这种感受。
徐向暖能有什么办法,只能慢慢缓着了。
炕头眼馋了好一会儿的娃儿急不可耐的就往前爬,明明会走路了就是犯懒的不想走,扑腾着两条小短腿呼哧呼哧的往徐向暖这边来,
无可奈何的老母亲只能认命的凑上前,
小娃儿一骨碌爬到徐向暖身前拽着她的衣袖,忽然站了起来。
一只小奶指头指着秦毅那边,张嘴奶声奶气的喊着吃。
还吃,老母亲都没得吃更何况你呢,
徐向暖抑郁了,好在这是最后一次这么糟心了。
轻易把自己安慰好的徐向暖,忽然精气神就来了。
要知道,她今晚可是要干大事的人,书上说,干大事的人就得不拘小节,不就是一碗螺蛳粉么,吃了就吃了。
真回去了她什么吃不着,就当施舍给父子俩了。
小妇人心里想得大义凛然,面上还是皱巴巴的无精打采。
她果然还是那个抠搜到骨子里的徐向暖,
有种人就是自己拥有的很富足的东西,谁要都能给,但自己当成眼珠子的东西,哪怕是块废铁也舍不得。
就像空间里的肉呀水果吃食呀,她都能拿出来。
唯独就是别人视若垃圾食品的东西被徐向暖当成了宝,
现在强势的小妇人蛮横无理的指挥着男人去给她煨炕,
她自己呢,打发了两个娃儿,把东屋门一关,徐向南缩在被窝里像是小仓鼠一样咯吱咯吱的在啃辣条,包装袋稍一动静就发出清脆的摩擦声,小妇人被抢怕了,越发的缩手缩脚起来。
浑然不觉,她这幅偷吃东西的举动一一落在了男人眼里。
那扇被她关紧的房门,只要男人手上一个用力,门就听话的开了。
在实力雄厚的男人面前,不管什么东西都开始变得顺眼起来。
有些人,就天生独得上天垂怜,秦毅除了自身的力量大,更多的还真的是凭借他与众不同的好运气存活到现在。
不知道小妇人要干什么的秦毅,不放心打算进来看看,这一看,
秦毅是真的又好气又好笑,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会有这么幼稚的举动。
要吃就光明正大的吃,偷摸着就不大好看了是不,
不过眼睛里的笑,在触及到床单上星星点点的油印花,忽然就戛然而止。
不止是徐向暖有洁癖,和真正洁癖的人比起来她那只能叫做作,这个真正有洁癖的人就是秦毅。
男人当场就受不了了,
这乖张的小妇人毫不讲究的缩在他被窝里吃东西也就算了,油点子溅了一床单,秦毅当场就被膈应的受不了。
两步上前大手将被窝里一耸一耸的小身子扒拉了出来,
忽然被扒拉出来的徐向暖还没反应过来,明明房门已经关严实了男人怎么进来的。
小妇人腮帮子鼓鼓的瞪着秦毅,嘴边红油肆意。
看得难受的秦毅当即撇开了眼,不想为难自己的眼睛。
被男人像抱小孩那样抱在怀里的徐向暖愣神了,塞满了一嘴的辣条都顾不上嚼。
目光呆呆的看着男人问,
“我锁门了呀,你怎么进来的。”
“走进来的,”
本来故意呈现出的那种女强男弱的形势忽然发生了变化,男人占据主要有利条件先发夺人的质问,
“你低头看看你将我的被褥糟蹋成什么样了?”
徐向暖果真听话的低头去看,床面一片星星点点,不堪入目。
也是被秦毅这咄咄逼人的样子给吓到了,不然徐向暖怎么反应不过来这句话的问题,
什么叫你的被褥,明明是她的被褥,她糟蹋自己的被褥有什么问题。
反应不过来的小妇人只能任人宰割,徐向暖喃喃自语的嘀咕了一声,不过声音太小,当事人没听见。
没听见的秦毅冷不丁卸了一下手里的力道,受惊的小妇人紧紧揽着他的脖子不敢松手,生怕腾的一声摔下去了,这摔下去丢人都是次要的,关键地面这石头有些许棱角,徐向暖可不想自己的屁股开花。
果然天色微暗,男人就变了模样。
现在的秦毅可不比刚才有气场多了,
徐向暖简单嚼完了嘴里的东西,小声讨好的问盛气凌人的男人商量着说,
“你能不能先把我放下来,”
男人挑眉,
徐向暖忽然横冲直撞的开口直言,
“你胳膊跟块榔头一样硬,硌得我胯骨疼,”
没想到男人不仅没将她放下来,还稍有兴致的抛了一下小妇人的身子给她简单翻了面,那随随便便的动作看上去不费吹灰之力,可差点把徐向暖吓傻了。
这一下没接住,摔下去就不是屁股开花的问题了,好家伙,这是想让她破相呀。
还没等她破口大骂,秦毅忽然上揉帮她摁了几下胯骨,鉴于男人良好的认错态度徐向暖决定不追究了。
可是谁能告诉她,那只大手怎么摁着摁着就走偏了方向,并且力道越来越大。
刚还决定不追究的小妇人忽然暴躁了,破罐子破摔的开口大骂,
“狗男人,你再抓下去,屁股那块肉都被你要抓掉了。”
本来是氤氲暧昧都具备了的气氛,硬生生被徐向暖这个不解风情的家伙张口就破坏完了,
还玩什么暧昧,男人眼中那层浅色的温柔忽然烟消云散,手上的动作堪称暴力,徐向暖话说早了,这才是典型的狗。
这么一闹,什么旖旎的心思都没了。
秦毅忽然松了手,惊慌失措的的徐向暖瞳孔一紧,就被没了耐心的男人一把丢到了炕头。
只听咚的一声好像陨石落地,徐向暖这才是真的气狠了,差点咬碎了后槽牙,那句狗男人却怂的怎么也骂不出口,
伤心了的徐向暖决定,她不等了,今晚她就要回去。
睡觉的时候,闹别扭的小妇人怎么说都不肯过去。
男人也不劝了,她爱一个人睡就一个人睡吧。
等到夜深人静,万籁俱寂的时候。
一个鬼鬼祟祟的小妇人忽然起身了,也很有可能是因为她压根就没睡。
和现代人灯火通明的晚上不同,六零年代的小山村夜晚真的是一片寂静,伸手不见五指,四周都透着一种幽森孤寂。
明明是严寒冬季,抬头看见朦胧的月色,
月色残影下,树影婆娑。
本来想要寻死的徐向暖还没迈开腿,首先就怂了,脑子里不合时宜的闪过一系列聊斋志异,
小妇人小腿哆嗦了下,别最后没自杀成,反倒是先被吓死了。
勉强做好了心里建设的徐向暖,愣是怂兮兮的收回了步子。
本来脑子抽筋还打算死在外面的她,忽然什么想法都没了。
“要不还是别折腾了,”她原本主要是怕恶心了屋子里这堆东西,都什么时候了她还能顾忌到这些有的没的。
随便给自己找了借口,徐向暖就又躺下了。
屋子里影影绰绰点着一根蜡烛,徐向暖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点一根蜡烛,大概是为了应景吧。
那些想不开的人一般都是怎么了解自己的?大多好像是割腕,找不到一个稍微体面一点的手法,徐向暖唯一想到简单直接一点的办法就是这个,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真是他妈的难,
光是心里建设她都反复了好几次,平白耽搁一个多小时,最后一次终于有勇气拿起那把提前准备好的水果刀,哆哆嗦嗦的首先握不住,明明也没多重,而且也不是去谋害别人,她这是自己了结自己,都能怂成这个德行,简直没眼看。
知道磨蹭下去没结果的徐向暖,心一横,也不纠结左手右手了,那个顺手割那个,没曾想,刀忽然断了。
徐向暖愣了,
意外来得这么突然,她丝毫没有准备另外的备用。
刀的这一断,也断送了小妇人的勇气。
徐向暖心里隐隐松了一口气,毕竟疼死也不是什么好办法,她得再斟酌斟酌,
斟酌了半个小时后,徐向暖又找了一根绳子出来,网上专门买的晾衣绳,也不知道这么细到底管不管用。
横竖都是一跺脚的事,徐向暖给自己打了下气,
一甩手,那根绳子准头特别好的穿过了房梁,这个死法也是特别符合现在这个年代的环境了,刚才那个就是画面太残暴了,不怎么体面,
小妇人对着那根垂直悬挂下来的绳子,满意的点了点头,长度刚刚好,站在坑头刚好够得着。
已经失败过一次的徐向暖这次就从容多了,脚下的小板凳一松懈,人就挂了上去。
脑子里第一直观感受就是,这玩意可真勒脖子呀。
您也是说笑,吊死鬼可不就吊的是脖子。
还没迎面感受过死亡气息的徐向暖,耳边忽然听见绷断了的细碎声,
啪的一下,她像一块破布被摔了下来。
迎面落下来的断绳打在她的脸上,给她抽懵了。
吃了一嘴灰尘的徐向暖愤然骂道,
“无良店家,造的什么破玩意儿,质量一点都不好,”
店家那是不知道,知道了非得冤枉死,早知道您是用来寻死,那还需要什么晾衣绳呀,直接给您整根钢丝过来,保准怎么扯都扯不断。
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第三回就驾轻就熟。
徐向暖这回就谨慎多了,刚才那动静没招来人也是万幸。
心有余悸的徐向暖这次找了一个稍微温和一点的办法,那天熬农药,意外瞧见了一瓶敌敌畏。
这玩意整不死人都是笑话,也是迫不得已,要不是实在没有办法,谁愿意喝这么毒的药。
印象里,只有那种孤苦无依被儿女嫌弃,又行动不便全身瘫痪的老人想不开了,这么了结自己,
年轻人徐向暖大概还是头一份,
人家是寻求解脱,徐向暖是求得生存。
两者天差地别。
感伤了一下情怀,诉说了一下悲愤。
徐向暖忽然仰头灌下去了一整瓶,实在也是那瓶子小气,大小和自己握紧的拳头差不多,但比拳头细多了。
喝进胃里的徐向暖忽然怔住了,
黑暗中有个男人在问,“好喝吗?”
小妇人当真点了点头,疑惑的嘀咕着,
“不是说苦得没边么,怎么她喝到嘴里甜甜的好像还有尝到一点柚子糖的余味。”
忽然清醒过来的徐向暖顿时吓得毛骨悚然,屋子里那堆东西前忽然出现了一个高大身影。
小妇人一激灵,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狗男人,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黑暗中的男人看不清什么神色,只是微微弱弱的烛光中勉强可以看出,男人的神色冷硬,周身散发着一种令人战栗的紧张感。
徐向暖怂怂的往后退了退,
黑暗中的男人步步紧逼,
“这就是你说要回去的好办法?”
狗男人,说话就说话,无故凑那么近干什么,没看到自己都哆嗦了吗。
徐向暖没说话,但是乖张的小模样上写着心虚,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心虚。
烛光跳动下,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明明灭灭,再往上,徐向暖就不敢看了。
她在心里微念,怎么肚子还不疼呀,电视里演,那些想不开的人喝了不是没几秒人就去了。
徐向暖数了数,现在两分钟时间估计是有了。
这玩意儿不会是过期失效了吧,不然怎么喝到胃里甜甜的还没什么效果。
刚才喝完的瓶子也被她随手扔在了地上,
男人睥睨的眼神看得徐向暖极为不自在,她试探着趴**子,像趴在炕边伸手够一够瓶子,
趴倒是能趴下,胳膊长度不够。
终于,那只瓶子被男人捡起来了。
不过人家并没有递给她,倒是男人自己稍有兴致打量起来,
徐向暖第一反应就是没关系,反正他也看不懂,后一秒直接跳上前伸手去抢,狗男人是识字的,最关键的是,文字它是通用的。
徐向暖抢是不可能抢过的,嘴里不服输的小声威胁,
“你赶紧把瓶子给我,”
秦毅非但不给,还拿到手里盯着那行字张嘴念了出来。
治愈不开心,无敌敌敌畏。
这句颇像广告词的话忽然炸的徐向暖一愣,你见过那家的农药山有这么哗众取宠的广告语,
不相信的徐向暖跳脚直接伸手夺了过来,那醒目敌敌畏后面有个小括号,里面用很小很小的几个字写着整蛊玩具,无伤大雅。
徐向暖哽住一口郁血,差点当场就气得灵魂出窍。
闹了半天,玩呢!
“别瞎折腾了,早点睡吧”
这会儿的徐向暖气急了,一时脑子跟不上动作,手里径直将那根燃了一半的蜡烛丢了出去。
原本羸弱的火光忽然漫开,炸出了一片光明。
“你疯了”
跟前的秦毅忽然怒了,这女人当即是没了脑子。
可下一秒两人都愣了,那一瞬的火光好像是错觉,被徐向暖丢在那堆东西上的蜡烛微弱的跳动着,跳着跳着就灭了,它竟然灭了。
要知道徐向暖丢得那个方向可是一堆纸箱子,那都是她今天中午腾出来的空闲纸箱。
不可能燃不起来。
不死心的徐向暖忽然搬出电小二,屋子里一下亮如白昼。
小妇人光着脚跳着炕被男人拧眉一把拖着了身子,
“你放我下去看看,”
秦毅没说话,但周遭冰冷的温度丝毫没变化,眼神动了动,还是遵循女人的意愿,抱着她像是抱小孩把尿那般羞耻的蹲下了身子,这会儿的徐向暖还能注意到这个?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那个荒谬不可置信的事实,
蜡烛确实丢到了纸箱子旁边,那还有她之前取出来的几提卫生纸。
没道理燃不起来呀,不死心的徐向暖找出打火机,想故意过去点燃纸箱子,忽然一阵邪风吹过,打火机怎么都打不出来火,换了好几个都是这个结果。
但一转身,打火机又能打得着了,
一回头,就又灭了。
折腾了好几个来回,徐向暖都快疯了,这是故意逗她玩呢。
接下来男人冷冰冰的一句话,狠狠的将她拍进了现实,
秦毅说,
“这都是命,你看老天爷都不让你回去呢,”
听到这句话的徐向暖忽然红了眼,嘴里喃喃着不可能,但鼻尖已然酸涩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