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嫂子，听说了没？你家音音刚才被送回来了，真是福大命大，那丫头被人贩子拐去还能好手好脚回来，这次可多亏了江知青。”
女主回来，徐向暖知道吗？她当然知道，一早听见村子里此起彼伏的鸡鸣声，她就知道秦音音肯定回来了。只是想不到聪明伶俐的女主也会落入人贩子手中。
井口排队打水的人不少，原主性格孤僻，和这村子里一大半的人合不来，旁人也懒得搭理她。只有热心肠的小林婶，愿意和徐向暖说说话。
大概大家都是邻里邻居，之前秦毅又是大手笔买下他们家的院子。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嫌弃徐向暖晦气，小林婶倒是一如既往热络。
见周围人眼神时不时往这边撇，徐向暖又是一脸茫然。
她拉过徐向暖一只胳膊，拉到一旁。
小声八卦道，“看样子你还不知道吧，不过这也正常，咱们两家住的离村子有些距离。你们家又是这么个情况。不过你最好让铁蛋儿他爹过去看看，别让人家江知青寒了心。”
徐向暖听到这话，一头雾水，怎么她就是想凑个热闹，啥事都能和他们扯上关系。
不过表面上她态度还是好的，“婶子这话怎么说？什么叫寒了心？小江那孩子我看着人还不错，虽然婆婆不靠谱，但音音也是个知书达理的丫头。”
小林婶一脸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
见此，徐向暖和气一笑，开玩笑道，“总不能学书中那样讲的，救命之恩以身相许，赖上人家不成？音音都是读过书的姑娘，不可能会做出这么不靠谱的事。”
天知道，她说这句话说得有口无心，也因为徐向暖知道这是男女主命定的缘分，适才她说得不以为然。
岂料，打水的一众人齐刷刷看过来。
小林婶更是睁大了眼，吃惊道，“哟哟哟，不得了了，铁蛋儿娘，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那丫头今天回来鬼迷心窍，整个人看起来都不对劲。要是音妞儿没开口，小二娘哪来这么大胆子胡闹。”
“你听村东口那边动静，这事都闹到松娃子那去了。虽然说姑娘家的名声重要，可这多少有点欺负人。人家江知青好心救了人，没道理了落得吃力不讨好。”
平日里看不惯秦家的几位妇人，现在有一个算一个相继站出来为江隶打抱不平，看面相，这些嫂子一个比一个泼辣不好惹。
“就是，江知青也不知道倒了八辈子霉遇上你们家，他表姐那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被秦小二那个小流氓玷污。江知青自己又被秦音音这个小妮子给赖上，真是欠了你们秦家。路过的一条狗都不犯过，你们还真是逮住哪里咬哪里。”
徐向暖暴脾气哪儿能忍这委屈。“嫂子这话说得有头无尾，老秦家是老秦家，秦毅又不是秦老太亲儿，别说什么都把我们家牵扯上。不然，我恐怕会以为小刘嫂这是故意针对我。”
刘家大儿媳窝囊，这个小儿媳倒是出类拔尖，事事都爱出个风头。
老洼村这么多人，她先是看不惯病歪歪的徐向暖，再一个就是不喜欢白嫩嫩的秦音音。
同性相斥，姑嫂两个都是她的头号公敌。
林婶是个会调节气氛的中间人，“哎呦，说这些干嘛？水都吃不起了，还有心思操心这些闲心事。打完水都愣着干嘛？一个个还不回家去做饭，当心你们家老少爷们干工回来没饭吃，到时候家长里短又得听你们掉眼泪。”
小刘嫂被她身后那些一同来的妇人，拉着往回走。
徐向暖倒是懒得和书中这些工具人计较，一想到前些日子这些人在村子里慢吞吞犹如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今日一个个都表情鲜活，连挖苦人都是这么明目张胆，徐向暖就觉得高兴。
女主终于回来，她要是再不回来，徐向暖怕是要疯了。
小林婶手脚麻利，不光替自己打满了两桶水，还热心肠替铁蛋儿娘打了半桶，没敢打多，两只桶一边一点儿，提起来手中根本没多少重量。
两人一同挑着扁担往回走，边走小林婶边和徐向暖随和聊天。
“这些人都是这样，见不惯你家比他们家过得好，又看不惯秦音音一个女孩子还能出去读书。刚才和你说话那媳妇是刘二年前换亲过来的，看模样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儿。”
“不过没事儿，搓磨一阵子脾气自然就好了，刚到老洼村的媳妇儿都这样，没几个愿意来咱这穷乡僻壤。你多担待点儿，过阵子她要是还这样，直接让你家娃儿他爹去收拾她男人。”
徐向暖乖巧垂下头，对此不置可否。
看得出小林婶很诚心在教她人情世故，她好脾气笑笑。
“没事，大家以后都是乡里乡亲，处的时间长了就好了。”开玩笑，徐向暖才舍不得在这上面浪费功夫。
她现在全部身心里都集中在秦音音这件事，也不知道剧情为什么发展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这时老远就看见她家隔壁门开了，走出来一个脸圆圆的姑娘，应该不能说是姑娘，毕竟左轻轻现在嫁进来都有半年多了。
一晃时间过得这么快，左轻轻肚子都有这么大了，看来过不了多久，隔壁就会迎来新生命。
小林婶喜笑颜开，急忙放下肩上扁担。
上前亲切问候道，“出来干什么？你这肚子现在不小了，要是累着自己怎么办？家里有什么事让阿林去做，阿林要是不在找娘也行，闺女别累着自己了。”
左轻轻笑意温柔，“娘不必担心，这法子还是说的，小暖姐说没事得活动活动，要劳逸结合。不能光躺着不动，不然到时候会很难生。”
小林婶连连点头，“铁蛋儿娘是个好的，是要出来走走，你是不是一个人在家里闷得慌啊。既然你和你铁蛋儿娘聊得来，没事可以过去串串门。”
她回头笑容真诚了几分，“婶子也是个实诚人，既然你们这些年轻人聊得来，到时候还麻烦铁蛋儿娘多照顾照顾我们家轻轻，她这是头胎，又生在这个年景不好的时候，婶子难免担心。”
徐向暖自然没理由拒绝，“婶子这是说的什么话，不用轻轻过来，我没事过去找她都行。这村子里谁不知道，我肩不能扛手不能挑，连个愿意的伴儿搭理我的都没，既然婶子不嫌弃我，没事我过去找轻轻妹子解解闷。”
“正好和她学学小孩子的棉裤怎么做，这不我家妹妹自从会走路，现在一天八条裤子都不够换，可快愁死我了。”
三人其乐融融，尤其林婶子提起奶娃娃，笑得合不拢嘴。
“你家妹妹养的好，现在一点都看不出是个早产儿，以后指定是个有福的，我就没见过谁家闺女养得这么白嫩。”
怕左轻轻多想，她又连忙说道，“当然，不管是男是女娘都爱。这年头女娃娃要比那些臭小子稀罕多了，我们家和别人家不同，一水的清一色，真是祖坟奇了怪了，不知道冒哪门子烟，不管是松子家，还是我们家，全都是带把的男娃娃。你是不知道，婶子有多眼馋你家女娃娃，好几次都忍不住想揣怀里藏回我家去。”
要么说人老成精，小林婶就这么三两句话既哄得徐向暖舒服，又间接安抚住左轻轻心头焦虑，怀孕的妇人最爱多想，现在看这情况，左轻轻暂时应是能放宽心。
眼看日头不早，她不吃饭，不代表别人手里没活。“好了，婶子我们有空再聊，你不是回去还要给轻轻蒸鸡蛋羹，快去吧。”
徐向暖摆摆手，俏皮一笑转身往回走。
小林婶先是一愣，见左轻轻眼底里升起感动，她立马领会徐向暖意思，当即拍了一下脑门恍然说道，“瞧我这记性，说着说着就容易忘记时间。闺女等着，娘现在洗把手就给你蒸蛋吃。”
“让娘费心了。”
“这算什么？一人吃两人补，可不能马虎。”
小林婶一边洗手一边往厨房走，边走还边留意隔壁动静。
那边徐向暖刚一回去，院子里立马传来铁蛋儿欢呼。
虽然两家住的近，但之前一直打交道不多，对于老秦家的人和事，更多时候，她都是当八怪来听。
也知道自家小三，以前不争气喜欢这个姑娘。
就在前不久，她对徐向暖还是很有成见，一个村低头不见抬头见，也算看着她长大。总觉得这丫头心高气傲，不是山窝窝里能待的主儿，迟早留不住人。
可刚才那一下，打破了小林婶长此以往的认知。
对于铁蛋儿娘和毅娃子的事，她其实知道的不多，只清楚他们一直都是兄妹相称，还以为这是原来的原配秦氏生的一对兄妹。后来听人说不是亲兄妹，她还曾跟着旁人一同打趣过，说这丫头指不定是秦老爷子给秦毅提前养的童养媳。
没想到，就那次还给人听到了。从那儿开始看她眼神就不对，这丫头平时见人也不喜欢问候，加上身体不好三天两头见她都是病歪歪。尽管侥幸生下两孩子，人还是原来那样瘦不拉几，看着就没多少精气神。
可刚才，她竟在铁蛋儿娘眼中看到，以前从来没有过的生命力。好像这个人，一瞬间在她眼中立体起来。
真是活久了，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都有。
本来刚才她说得那些都是场面话，现在看来，是时候该放下以前的成见，换个眼光看待铁蛋儿娘。
没准儿让小儿媳和她处处也行。
秦毅从小名声不好，但有一大部分主要是因为他有个不靠谱的爹，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这话一直以来都是真理。
十里八村，他是出了名的硬骨头。
尽管长得模样再好，周围也没几个姑娘青睐，村里的老人总说这娃拳头硬了命就糙。
这不，也不知道铁蛋儿他爹那条腿还有没有好的希望，怕是以后好了少不了也是个跛子。
院子里莫淮抱着胖闺女悠哉悠哉晒太阳，记吃不记打的熊孩子又在倒腾他那些烂泥巴。
出去转悠这么一圈，徐向暖嘴里轻快哼着曲儿。
没理熊儿子在一旁咋咋唬唬，伸出摸了胖闺女软乎乎的细嫩脸蛋，成功看到莫淮黑了脸。
徐向暖悻悻收回手，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家胖娃娃有了心头爱，现在都快成了别人怀里走哪儿带哪儿的挂件。
连她这个亲娘都不认了，果然断了奶的孩子谁抱跟谁走。
徐向暖心有不甘道，“小淮啊，没事让她下来走动走动，总这么抱着你不嫌累啊！”
结果人家回了句，“嫂子我不累。”
好吧，你开心就成。
徐向暖转头，就看见娃他爹一双幽幽的眼睛从窗子看出来，她干巴巴打了个招呼。
结果人家理都没理，这样反常的情绪已经持续好几天了。
要命的是，秦毅不晓得是不是因为那条腿的缘故，一直不怎么说话。
睡醒了就坐在窗边，板着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么一直不说话也不是个办法，再这么下去，他没疯徐向暖都快得了抑郁。
她端起一杯水，装模作样走进屋。
主动开口说，“秦音音回来了，你这个当大哥的要不要过去看看？”
“不去。”
照例还是言简意赅。
“那你在闹什么别扭？是因为腿吗？要不我带去你去大医院看看，家里有莫淮在，反正我们也走得开。”
秦毅摇头。
“不用折腾。”
这家伙自从腿动不了开始，整天就这么一副半死不活的糟心模样。
徐向暖也没心思问他渴不渴，仰头自己干了这杯水，正好去去她心头窜起这股无名火，“这也不行，那也不肯，那你说这么办？我就没见过比你还难伺候的大爷。”
男人似乎苦笑了下，“真没事，没准儿过段时间就好了。你不用太担心。”
“哼！过段时间你好不好我不知道，但你再这么颓废下去，我怕是要疯了。”
徐向暖见娃他爹软硬不吃，也懒得和他说话。
当下自己做了决定，根本没管秦毅怎么想。
她沉着脸很是冷静说，“既然你拿不了主意，那就听我的。今天时间早，我现在去找你的好兄弟林松开张证明，你收拾好自己，我们现在就去医院。不就是看病吗？县城不行就去省城，多大点事也值得这么失魂落魄。”
秦毅抿起下巴，哑着嗓子拒绝。
“别折腾了，没用。上次回来时医生就说过，要是这次骨头没长好再发生碰撞，以后只能拄着拐杖走路。”
光线昏暗的房间里，男人神色晦涩。从徐向暖第一眼看见他时，这家伙一直临危不惧，原来也有自卑的时候。
她沉下脸色不为所动，“既然留我过日子，我自然对你是有要求的。我的男人要顶天立地，不怯弱不自卑，不过一条腿而已，你瞧瞧你现在这副消沉的样子。往后的日子那么长，你让我如何对你有信心？”
秦毅没动，身影孤寂，徐向暖上前一把掖开被子，动作很是粗鲁，也不知道她哪来这么一大股劲儿。
秦毅这么大的人，还真被她翻过身来。
自尊心受挫的大男人恼羞成怒，“你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给你穿衣服。”说完她冲窗户外喊了声，“小淮，进来帮嫂子个忙。”
少年闻声进来，怀里还抱着咿呀学语的小女儿。
秦毅看见有人进来，表情很不自在，比刚才沉默几分。
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徐向暖一脸冷静对莫淮说，
“先把妹妹放下，过来帮嫂子借点力。我和娃儿他爹这几天要去趟医院治治腿。你在家里帮嫂子看管好弟弟妹妹行不行？”
莫淮沉默点点头，铁蛋儿闻声一股脑冲进来，兴冲冲问。
“阿娘，你们要去哪儿？”
徐向暖没好气道，“还能去哪儿？去给你这个便宜老子治腿，顺便治治他那可怜的自尊心。”
“徐向暖！”
“怎么？我说错了不成！”
这才是两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吵架，铁蛋儿很是会看脸色。
知道现在气氛不对，乖巧点点头拍着小胸脯保证。
“那阿爹阿娘早点回来哦，铁蛋儿一定在家里乖乖等着。”
徐向暖原本是有些生气，听到便宜儿子这话，她直接笑出声。
将穿好裤子的秦毅推到一旁，徐向暖身体往后仰了仰，好整以暇道。
“你最好别想你爹一样，故意惹我生气。你知道的，现在家里的一家之主是谁？这段时间我们不在，你老老实实和小淮待在家里。大黄上次受了那么重的伤，你应该很清楚，你带它出去护不住。你一个人出去，它又放心不下你。只有你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大家才会安然无恙。”
铁蛋儿听闻很是愧疚，伸出一只泥爪子保证道。
“阿娘放心，我一定老老实实不动，也会照顾好妹妹。”
“照顾好你自己就行，妹妹不用你操心。”
既然要出远门，光有介绍信不成，还得问辆牛车。
徐向暖皱起眉喃声道，“也不知道这会儿马叔在不在家？我得赶紧过去看看，你现在有什么要带的，最好收拾好。”
秦毅神色不明问道，“你真要带我出去？”
徐向暖就差直接给个白眼，“不然呢？难不成我吃饱了撑的没事干，自己给自己找苦头吃。”
见秦毅眼神里似乎有别的东西，徐向暖忽然福至心灵，凑上前狡黠问，
“难不成，你这么别扭是怕我跑了不成？”
秦毅紧盯着徐向暖不放，就差直接说，我就是这么想的。
“啧！这可说不定，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为了以防万一，我一会儿过去得找你的好兄弟得帮我多开两张身份证明。要是你还敢给我摆出这副死样子，没准儿我真会揣着你的全部家当出去另谋出路。”
徐向暖说得不怀好意，这年头的身份证明就是一张纸，别的不说，倒是很容易伪造。徐向暖虽然顺嘴说说，不过多了两张纸，说不定真会多条出路。她这么一想甚是开心，不顾秦毅冷眼旁观，好心情哼着曲儿大摇大摆出了门。
留秦毅一个人坐在炕沿深思，站在一旁的铁蛋儿见亲爹眼神不快，小心翼翼开口问。
“阿爹，是不是因为我才让你的腿动不了了？你才会这么不高兴。”
“不是，你别多想。”
“那是因为什么？”
秦毅动了动腿，但那只受伤的腿还是使不上力，他沉默道，“阿爹就是觉得有些拖累你阿娘，觉得自己挺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