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娃儿听见哥哥的嫌弃声,乐呵呵的流着哈喇子,好像听明白了哥哥这句带着调笑的嫌弃。
小家伙睁着一双黑乎乎的眼珠子,对着哥哥笑。
冷不丁说了俩字,“不臭”
这是妹妹除了叠音的称呼以外,第一次会说话了。
铁蛋儿半蹲着身子,也不捂着鼻子了,惊奇的开口问,
“只只,你会开口说话了?”
妹妹没搭理哥哥,她小身子挣了挣身上裹得严实的这层褥子,屁股不舒服的扭了扭,
一旁的哥哥还在不识趣的说话,没看出小娃儿表现得很不舒服吗?
徐向暖这个小闺女有一点就特别好,性情很温和,轻易不怎么发脾气哭闹,这可就比一般的小朋友好带多了。
院门外吵吵闹闹的,听声音就知道又是那个老妖婆来了,铁蛋儿皱紧了眉头,
“我还以为是谁家娇贵的少奶奶,婆婆都敲了半天的门了还不赶紧过来开门,磨磨蹭蹭的在里面藏什么好东西呢?”
自从看见那顶帽子以后,秦母现在就有种直觉,病秧子学坏了,竟然还会和她玩心眼了。
这种怀疑在看到徐向暖身上那件明晃晃的军大衣后,马上就应验了。
好家伙,自己当长辈的在这儿受冷又受饿,儿媳妇躲在屋子里穿棉袄吃大肉,还有没有天理了。
秦音音站在老太太身后不发一言,但摆明了和她娘站在一个阵营。
徐向暖打开门微微惊讶着问,
“这么大冷的天,娘和妹妹怎么忽然过来了。”
她故意忽略掉老太太嘴里的阴阳怪气,不过在女主面前,还是该装柔弱的时候就柔弱一点,
“我来我儿子家,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犯得着要向你一个外人汇报。”
老太太说话时,唾沫星子溅了徐向暖一脸,她暗地里磨了磨牙硬是将骨子里传来的那种嫌弃和抵触给忍了。
干笑着开口解释,
“这雪天路滑,媳妇主要是担心摔着你就不好了。”
“只要你个扫把星不找我晦气就行了,”
老太太一胳膊过去扫开挡着门的拦路虎,病秧子拦着自己不让进去肯定有问题。
这一厚重胳膊抡过去,徐向暖躲了躲没躲开,还差点闪了腰。
老太太气势如虹的进去了,进去之前目光如炬的盯着自己身上这件军大衣,恶狠狠的盯着,虽然没说什么,但表情里已经看得出来,那意思大概就是在说你给我等着。
雪天的路,徐向暖走的格外小心,她这副身子要是真摔一跤怕是半条命当场就去了。
前面秦音音扶着老太太很快就进去了,
阿林铺的这条青石板路上面积雪不怎么厚,走上去稳当点。
秦音音一路走过来村里那条,被很多人踩得泥泞不堪的雪路,忽然踩到这石板路上微微有些讶异。
那种脚踏实地的踏实感忽然就有了。
她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嘴唇,眼睛里复杂了很多。
老太太刚一进屋就大声尖叫了一声,
这个老太太怎么永远都是这么咋咋呼呼的。
徐向暖嫌弃的蹙了蹙眉头,
屋内光溜溜的炕台上,俩娃儿齐齐被这一声惊呼给吓了一个胆颤儿,
原本还小心翼翼的徐向暖,三步并两步赶紧走了进去。
屋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挣开褥子的小娃儿,手脚齐用的爬上了那隐约到她小腿处的床垫。
老太太拂掉自家闺女扶着自己的手,一双小脚直接迈了进去径直走到炕边,
一双粗糙的手摸了摸床上厚实的棕垫,徐向暖一口气提在嗓子眼不上不下,
她怕的不是老太太,一个孤陋寡闻的老太太能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她怕的是见多识广的女主,生怕被她看出来那是什么
这种棕树皮制成的床垫被捆得密密实实,刚才最外面烧坏的那层棉絮已经被徐向暖撕了下来。
最磕碜的是情急之下倒下去的那桶水,已经浸透了。
小娃儿身上那层衣服已经有些湿了。
徐向暖想上前抱开她,但迟疑着迈不开腿。
秦音音盯了那床垫看了一会儿,不过没看出个什么名堂,她只是在心里感叹了一下劳动人民的智慧。
徐向暖不着神色的打量了一下女主的表情,还是刚才那不咸不淡的样子。
这才稍稍放下了点心,又一想,作者笔下的这姑娘在现代也不过一十八岁的孩子,二十岁以下还没出社会的,在徐向暖心里统称为孩子。
一个孩子懂什么生活常识。
要是被烧坏之前的样子肯定瞒不过,但现在,徐向暖放心了。
老太太也只是摸了摸,在不识货的人眼里,这就是树皮捆起来的垫子。
现在讲究的都是松软有弹性的棉套子,再不济就是最下面垫些茅草。想直接谁在硬邦邦的垫子上的几乎没有人。
还以为躲在屋里享清福了,也没什么好东西么。
这是老太太转了一圈后得出的结论。
老太太鼻子粗闻不出来有什么,也可能是被那副肉罐头给刺激到了嗅觉。
但秦音音不一样呀,她刚一进门没觉得有什么,但过了一会儿有股酸臭味就出来了。
徐向暖松了松鼻子,她也注意到女主现在的异常。
大概是个人都没办法忍受这股味道,
也就是老太太惊奇。
便宜母亲没敢往前走,但糟心儿子怎么会放过她,
“阿娘,妹妹都放了好几个屁了,她肯定是拉在裤子里了。”
老太太虽然耳朵有些背,但这么近的距离要是还听不见就是聋子了。
铁蛋儿不说还好,一说那股味道就直接往老太太的鼻子里钻。
原本还兴致勃勃的老太太准备打起精神,给病秧子媳妇儿立立规矩,这会儿什么念头都没了。
显然是那罐鲱鱼罐头的威力太大,大到难以忘怀,隔了两天了还闻风丧胆。
“快把这赔钱货赶紧抱出去,别脏了眼。”
老太太气急败坏的大声喊着,屋里没人听她的话,那个她说话的对象充耳不闻,直接当没听见。
刚才还一直安静的小丫头听到老太太这声赔钱货,直接不满了。
语出惊人的蹦出几个字,“老妖怪。”
要说刚才老太太只是虚张声势,那现在听到这个词就是暴跳如雷、怒发冲天了。
老太太犀利的眼神盯着徐向暖,没说话就凭这双眼睛都能看出老太太的怒火。
徐向暖发誓,她是真的没有说过这个词,私下里也没说过。
她一直都是长在红旗下根正苗红的组织**人,教小孩子诋毁人不是她的作风。
这句话就稍微的有些虚伪了,她是没叫过人家老妖怪,但心里不知道骂了多少次老妖婆。
前后只差了一个字而已。
没人听老太太的,秦母决定自己动手。
一双纹理粗糙的老手刚伸了过去,尖利的指甲看得徐向暖触目惊心,徐向暖想起了还没来时在梦里看到这老妖婆掐铁蛋儿的那一幕,那会儿是她没有办法,要是在徐向暖眼皮子底下,老太太还敢这么明目张胆耀武扬威,她非得和这老太太掐一架不可。
没等便宜母亲出声组织,
小娃儿又接连放了一串响屁,屁声震彻入耳。
老太太那双手硬生生的收了回来。
小娃儿是真的不舒服了,徐向暖不能再无视下去了。
她上前屏住呼吸,一只手扒开小娃儿的裤头,白嫩嫩的小屁股黏糊一片,场面一度令人深感不适。
徐向暖回过头对秦母开口,一副为难又无能为力的求助,
“娘,能帮我抱着娃儿的身子吗,我帮她擦下屁股。”
秦母直接厉声拒绝了。
“想什么呢,那是你女儿,我说丢了去你还不肯,现在谁的娃儿谁自己带”
意料之中的回答,徐向暖将恳求的目光看向了一旁站着当壁画的小姑子。
不好意思的开口,
“音音能棒棒嫂子吗?”
秦音音闪烁其词的开口提醒阿娘,
“快说正事,别扯那些废话了。”
在闺女迫不及待的提醒下,反应过来的秦母这才慢条斯理的开口说明意图,
“你爷爷身子骨不好,老房子住久了不透气,你把这边收拾收拾,过两天我们搬过来。”
说完又在徐向暖身上裹得这件军大衣停留了会儿,心有不甘的哼了声。
怕是心里早就想好了怎么给自己拽过来。
这句话险些把徐向暖给气笑了,
一把年纪的人还要不要脸,明目张胆的霸占呀,
她又不是个死人。
不过现在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徐向暖停了会儿没开口,
老太太没收到回复,没好气的开口,
“能住过来是看得起你,你一个做人媳妇的有什么不情愿的。”
说完不等徐向暖开口接着又理直气壮的要,
“有什么吃的给我装点,我给老爷子带回去压压惊。”
压什么惊,徐向暖才需要压压惊。
顾忌着两个娃儿以后还要在老太太底下讨生活,徐向暖不敢直接顶撞。
“可媳妇这边只有两间房,爷爷和娘都来了也住不开呀。”
老太太想都没想直接说到,“你住的那件腾出来就够了。”
徐向暖被这幅无耻口吻给惊到了,张着嘴有些词穷的说不出话。
铁蛋儿听明白了后直接就上手了,一双小手鼓足了劲儿,站在炕头推得老太太向后打了一个踉跄。
秦音音赶紧接住了。
小家伙生气的皱着小眉头冲着老太太大喊,
“老妖怪,想得美,还想住进我们家,门都没有。”
老太太气的脸红脖子粗,一根手指翘了半天说不出话,看得出来真的是气狠了。
缓过那口淤浊的气,
“无法无天了,老太太今天不教训教训你个黄毛小儿,你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天高地厚。”
眼看场面收不住了,秦音音赶紧拉着自家母亲往外走。
那娘仨老弱病残首先就占了两样,虽然秦音音心里还是有些小心思的,但这么明目张胆的欺负孤儿寡母,她过不了心里那关。
早知道自己就不来了,让秦小二陪着过来。
这场闹剧就这么散了,回过神来的徐向暖摸了摸小娃的屁股,已经被冻得没有半点温度了。
老母亲终于惊醒似的赶紧收拾小娃,但屁股上的东西一时之间还擦不掉。
用湿巾吧小娃儿弓着身子往前躲,
徐向暖只能找了一张布先这么包着,又另外用刚才那层褥子裹了裹。先这么讲究对付着吧,至于那已经没眼看的裤子,徐向暖找了几张纸叠起来,垫着最边上一块地方拎了出去丢在老远的鸡筐子上。
眼不见心不烦。
生火烧水,终于把小娃儿处理干净,老母亲思维已经快冻麻痹了。
这边的炕没法待,娘仨又转移到另一个房间。
电暖扇吹了多半个小时,才勉强烘暖和了一点。
清晨的大雪断断续续的又下了起来,明明刚才秦母来的时候都有些停了。
徐向暖自己没胃口,但给便宜儿子热了一下馒头和肉,又冲了一包燕麦片打发了嗷嗷待哺的闺女。
这才有时间停下来想对策。
人家都欺负到头顶了,她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直面顶撞撕破脸皮肯定是没用的,搞不好还会遭到村民集体炮轰,
虽然明面上是分家了,但在别人看来血缘这东西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他们终归还是一家人。
孝道这个词压下来根本就没办法反驳。
接受肯定是不可能的,根本就没有这个选项。
找一个什么样的解决办法呢?
这个问题一时还真给难到了徐向暖,
“阿娘,我们养几条狗吧。”
养狗,还一养就是好几条,怕不是疯了。
人都没什么吃的,还养狗。
不过又一想,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狗比人有用多了,认主的狗指哪儿打哪儿,怎么都是一把好武器。
这个时候可没人说狗咬了人会怎样,人都是怕狗怕的哆嗦。
“阿娘怎么不知道我儿怎么聪明呢,”
不过要注意的是,不能正大光明的养,偷偷摸摸着养也不是不行。
一条吓唬不住人,那就养两条。
徐向暖在心里已经想好了,要挑一只威风赫赫的拉布拉多,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品种。
到时候养得好了保准是看家的一把好手,再也不会有不长眼的人上来讨嫌。
想到这儿,徐向暖兴致勃勃的问铁蛋儿,
“那去哪儿买狗呢?”
她问这句话是很认真的,现代人想养个宠物不得都到宠物站点去,
铁蛋儿疑惑的看了一眼阿娘,
“不就是门口那几只,”
门口那几只,就那几只为了两块肉骨头打起来的柴犬,徐向暖嫌弃的表情毫不掩饰。
好吧,是她想得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