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家大舅哥灰溜溜的跑了,跑的还特别狼狈,身后不光跟了一群气势汹汹威猛强壮男人,最令左大怕怂的还有一只龇牙咧嘴的大黄狗,人两条腿到底是速度有限,狗就不一样了,不光能跑它还能叫,声声都叫在左大的心坎上。
刚才还放狠话的左大现在边跑边回过头喊,模样狼狈。
“臭家伙,不要再追了,再追下去我就把你扒皮炖狗肉。”
威胁人的话他倒是说得挺像那么回事,不过威胁狗就有点不够看了,大黄现在也被徐向暖养刁了,最显而易见的就是它的脾气,简直随了它那个见风使舵的主人。
是那种遇强则强,遇弱则弱的可塑造型性子。
现在听到汉子这么威胁,哪儿还受得了。
不仅没停还越跑越来劲儿,张着嘴的舌头一下又一下喘着粗气,人累狗也累。
他们已经跑到了帽儿山的脚下,
后面那几人都已经停住了脚步,人家都已经不追了,大黄还在追。
并且加快了脚步,
左大头大看着和他几乎齐头并进的这只狗,小声讨饶,
“祖宗,你就赶紧回去,别追了,再追下去我都找不着路了。”
按理说,大黄不至于追个人追了这么久,还追的这么费劲儿。可它毕竟之前受过伤,即使现在已经痊愈了了,还是不免会有些影响。
左大这句话说完,都不抱希望了。
谁知大黄竟然真的停住了脚步,他纳闷看过去,已经停顿休整的大狗见他看过来吐着舌头喊了好几声。
然后人家摇摇尾巴转身就回去了,注意,是真的回去了。
身材魁梧的汉子先是一愣,反应过来松了一口气的左大,坐在路边的草丛里小解了下,不夸张的讲他这么大的人了被一只狗追得差点要尿裤子,真是丢人!
现在终于能歇口气了,左大四周望了望,结果越看越疑惑,他跑到什么鬼地方了?
往前看去竟然连条人走的路都没有,不知道什么植物的爬藤一簇一簇缠在一块,密密麻麻覆盖了一大片山坡。
肥厚的叶子处隐约可见几颗娇艳欲滴的新鲜果实,再往上,就是一眼望不到头长得比天还要高的白槐,一棵接一棵的,树干粗壮,枝繁叶茂,比起老洼村那块鸟不生蛋的破地方儿,这里简直是人间天堂。
左大眼睛一眯,忽然一只灰扑扑的兔子从他眼前窜了过去,他激动的嘴都在哆嗦,
“兔…兔子,老…老子…要…要发达了。”
激动完那只兔子竟然诡异的还没跑,听到动静还若无其事转过头来瞅了眼高大魁梧的男人,仿佛在说,有种你过来呀!
这一眼给了左大鼓励,他甚至在心里暗自窃喜,真是一只傻兔子,竟然还等着自己过去抓它,抓就抓,原本他也没想着放过这个小东西。
“你乖乖的别动,小心伤到了自己。”
你在说什么鬼话,人家就在这座山里长大的,怎么可能伤到自己!
兔子竟然真的没有动,左大情绪膨胀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一双眼睛里全是兴奋。
为了节省时间,他也不找别处好走的路,当下决定,从这片爬藤里穿过去。
粗莽男人一脚踩下去,好几片叶子连同根茎陷下去一块,左大脚一拿开,那些被踩蔫了的叶子又瞬间恢复勃勃生机,不过身后这些异样,左大注定是看不到了。
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那只兔子,那只一动不动乖巧懂事的兔子。
左大一边小心翼翼的走,一边轻声安慰,
“别怕,别跑,等着老子带你回去改善伙食!”
是给自己改善伙食吧!再说那又不是个人,怎么可能听得懂人话。
兔子还没动,距离五六米的距离。
就这么一点路,左大走得很费劲儿,一脚踩进去竟然拔不出来鞋子,刚才还没什么异样的爬藤现在跟只怪物似的箍着他的腿,好不容易一只脚起来了,另一只脚又下去了。就这样反反复复,刚才还激动无比的左大,现在被弄出了几分烦躁。
好在那只兔子还在,现在不看塔了悠闲的吃草,慢悠悠的一口接一口。
看在左大眼里,那简直就是一盘移动的红烧兔子肉。
鲜嫩可口的兔子肉在前面吊着,他不得不加把劲压下心头的那股烦躁。
就这么五六米的距离,硬生生出了一头的闷汗。
估计走个沼泽地也没这么费劲,这群不知道是什么植物的爬藤很是娇气,越使劲他们就越缠的紧,不得已,左大只好摁下自己那烦躁的性子。
一点点用手扒拉,叶子没扒拉下来多少,毕竟这边叶子刚一松手那边叶子就又缠了上去,但是他扒拉了几颗红果子。
看色泽饱满度和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这种分量,果子应该是个好果子。
刚好也有些饿肚子,丝毫不讲究的左大,随便用手背蹭了蹭,直接一口咬了上去。
下一秒又呲牙咧嘴吐了出来,
“这鬼东西怎么这么酸呀?”
不光酸他还涩的不行,就那一口胃里排山倒海,有种呕吐感传来。
刚涌上喉咙,就被恶心的男人一口咽了下去,左大心想可不能吐出来,这些都是好东西,真吐出来了,胃里空荡荡就会越来越觉得饿。
说到饿,现在可不是果子和果子的问题,他巴望了好久的兔子还在眼前。
只不过从刚才的一只灰朴朴,现在又增加了一只白色。
一只兔子变成两只了,这怎么可能叫人不欣喜,左大简直欣喜若狂。
就这么几米远,怎么走也走不出去的左大急了。
恨恨道,
“还真以为就这么几片烂叶子就能困住我,老子可不是吃素的”
虽然脚下跺了几脚,那几片猖狂的叶蔓被他踩了个结结实实。
张着胳膊憋足了气,想腾空扑出去。
幸运的是他终于扑出去了,不幸的是脚步踝被不甘心的叶蔓绊了一下,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就左大那个分量砸在地面,都是一阵惊心动魄。
他根本顾不上管自己的狼狈,抬头就往两只兔子的方向看去,刚才还悠闲悠闲吃草的两只兔子,现在受惊的往后退了好几步,兔头左右张望了一下,竟然想跑,这怎么可能被他允许,费了这么大劲,就是为了这顿口粮,现在口粮要跑,怎么可能?
左大。吐了一口吃在嘴里的草屑,直接腾身站起来,向着那两只逃窜兔子狂奔。
眼里心里一直装着肉粗心眼的男人,根本就没发现,不管他怎么跑,人和兔子之间的距离永远都是那么不远不近。就好像是故意在吊着他,但动物哪有那个本事。
树梢上栖息的鸟儿被这惊天动地的动静惊得四处逃窜,一只乌鸦呱呱呱从头顶飞过。
左大越追越远,忽然一个错眼那两只兔子不见了。
明明他一直盯着死紧,两只眼睛都瞪酸了,到嘴的口粮竟然飞了。
“他奶奶的,真是邪门,”
不信这个邪门,左大四处张望了几个回合,事实残酷,那两只兔子是真的不见了。
也是这一张望,他忽然察觉到了一些不同,什么时候自己跑到丛林深处了,这里寂静得连个鸟都没有,周围都是高大挺拔的白槐树林。
树林幽深寂静,叶茂繁盛,郁郁葱葱,阳光根本直射不到地面。
可地面的草几乎长得和人差不多高了,除了自己,周围连个可以喘口粗气的动物都没有,左大后知后觉的怕了!
什么兔子不兔子,他现在已经没心思去想了,怎么出去才是个问题?
是啊,得赶紧出去这个怪地方。
绝望的是,不管左大怎么走,好像都走不出脚下这片土地,来来回回都能回到这个诡异的地方,还是这棵树,还是这片草丛,还是这块地方。
“他娘的,老子还真能被困在这个死地方”
事实告诉他还真的能,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活了三十多年的左大,第一次遇上这么令人头皮发麻的事儿,这事儿还摊在自己头上,他怂了,现在可不是被一只狗追不追咬不咬的问题。
明明嘴里咬牙切齿说是不怕,但下巴崩了死紧,额头的青筋好像一下就能蹦了出来,他确实怂了,也确实害怕。
高大威猛,身姿魁梧的汉子忽然哭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娘呀,我想回去,不想待在这个鬼地方!这里太害怕了。”
这才哪到哪,还不算完,真正的重头戏还在后面。
丛林深处,看不到尽头的地方,光天化日之下忽然传出了一声沉闷的怒吼声,是熊还是狮子,也没个人能告诉他,左大这下是真的怕了,战战兢兢哆嗦着腿,那会儿被狗吓回去的那泡尿现在好像又回来了。
并且已经尿湿了裤子,他顾不上自己的狼狈,找了就近一棵参天大树,手脚齐用往上爬,脚踝胳膊肘被粗糙的树干磨蹭破了,他也顾不上。
还真被他幸运找到了一个粗壮树杈,刚好能托举住自己。
抱着树干左大缩头缩脑闭着眼,嘴里祷告,
“天老爷,要是让我躲过这一劫,我左大发誓,回去之后,不胡作非为,也不为非作歹,更不会再去招惹左轻轻,一定虔心忏悔,求您看在我一片赤诚之心上让我逃过这一劫。”
上天有没有听到他的祷告,这些暂且不说。
那边大黄心急如焚往回跑,也是跑到半路它才想起了摔到一边的女主人,不得不说这憨狗的样子十乘十随了性格马虎的徐向暖。
徐向暖这会儿在干什么呢,她扶着门框蹲在地上,撞在门沿那一下撞得她眼冒金星,她得缓缓。
“铁蛋儿娘,您这是怎么了?”
别问了,看不出来吗?她都撞成这样了还不够明显吗?
热心肠的妇人不理解呀,她竟然以为徐向暖走错了地方。
“铁蛋儿娘,你家在隔壁,你别是走错地方了吧!这可是阿林两口的院子,虽然你们两家离得近……”
好烦呀,这个人。
怎么絮絮叨叨还说个没完没了,徐向暖不任其烦,揉了揉抽疼的太阳穴,站起身打算回去了。
可刚站起身又被一个迎面而来的冲击,撞回了门沿处,还是同样的位置同样的角度,甚至力道和刚才那一下都不差分毫,
这一下是真撞到神经了,徐向暖直接昏了过去,昏过去之前还在想,到底是谁这么没眼色,等她醒了一定要抽这个人一巴掌,自己怎么受的这罪,她一定要报复回来。
那妇人又嚷嚷了,
“铁蛋儿娘呀,你可别吓人!快醒醒”
昏过去的徐向暖被这莽撞妇人差点没摇散架,也是她晕过去了,不然非得和这妇人干一架,这么大的手劲儿她没撞死也得被你摇死了。
也是她没个什么哮喘病,不然肯定难逃这一劫。
那些看热闹还来不及散去的妇人们,现在一个比一个跑的快,就连刚才热心肠的那位粗手笨脚的妇人,也被同伴拉了回去,急匆匆的要走。
热心肠的妇人不解其意,疑惑问,
“铁蛋儿娘昏过去了,我们不管吗?”
说完被另一边的大姐一个爆炒栗子砸了一下脑门,
“说你傻你还不服气,那小妇人是咱们村出了名的晦气人,现在多活一天都是奇迹,真上手了到时候你怕说都说不清。”
妇人纳闷,
“那小两口也不想那么心胸狭隘的人,再说铁蛋儿娘这段日子,身体不是好多了!”
有人嗤之以鼻,
“你要是不嫌霉运传到你家,就尽管去多管闲事,别霍霍我们。你不嫌命长,我们还嫌命短呢!”
妇人不说话了,
又有人告诫,
“你最近嫁过来不知道也正常,去年铁蛋儿娘那会儿情况不好,我本来拎了一篮子鸡蛋去看她……”
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
“什么一篮子,就两个而已,那天我瞧得仔细,你又想忽悠人。”
那妇人讪讪,又硬着头皮狡辩,
“反正我就是去看了,结果不但没落好,我家那只常年下单的母鸡确实也不下蛋了,不是因为她铁蛋儿娘是因为谁?”
又有人见缝插针,
“就是就是,铁蛋儿娘是真晦气,我家老二刚出月子,被抱出去见的第一个人就是她,可把我担心坏了,老人都说,出了月子见的第一个人以后就随了那个人,我愁的头顶都斑秃了一块,果不其然,第二天我家老二就开始上吐下泻,长到现在时不时头疼感冒,那人就是晦气,你们可不能不信邪。”
这些事都是以前的许向暖在的时候发生过的,虽然她确实和现在的徐向暖一模一样的倒霉,因为磁场相近,确实不好的事儿也多。
不过这些倒霉按理说都是自己的事,祸及不到旁人。
那些妇人都是以讹传讹,传的时间久了,徐向暖自己都会觉得自己邪门。
母鸡不下蛋了,是因为鸡老了,她们那家人又舍不得给吃,说是来看许向暖,但那两颗鸡蛋都不能称之为鸡蛋,那就是两颗软蛋,那只母鸡已经下了好长时间的软蛋,身体枯竭了可不就下不出来了,这都很正常,原因那家人也知道,赖到许向暖头上有点令人无语了吧!
再有就是那个小孩生病,大冷的冬天,非要把娃抱出来见风,那么大点的娃娃不生病才怪。
也是徐向暖倒霉,那天被秦母赶着出去拾柴火,不然怎么可能碰的上,平白受了这冤枉。
妇人们越说越远,那个本来有点热心肠的妇人现在也没什么想法了,低头跟着大伙儿往村子里走,老阿林家的院子里,阿林正细声细语的安慰着自家媳妇儿,没人注意到门口的徐向暖。
终于回来的林南林西他们纳闷,
“这只狗刚才不就回去了吗?怎么现在愣愣的站在阿林门口?难不成是阿林养的,也不应该呀,他那媳妇不是对狗毛过敏,那个老婆奴能有这气魄?”
“那是秦毅儿子养的,我都瞧见了好几次,那会儿这狗追得挺猛的,也不知道为什么重新折了回来?”
重新跑回来的大黄,一不留神直接又撞到了自己的主人,原本跑回来表忠心,现在倒成了罪魁祸首,大狗狗怂着不敢向前,也不敢离开,耷拉着脑袋尾巴也不翘了。
可它这副忏悔样徐向暖注定看不到,腿脚快的林南很容易就看见了倒地不起的铁蛋儿娘,
“这不是秦毅那口子吗?怎么躺在了这里,”
“是铁蛋娘吗?”
外面的这几声动静,终于传到了里面的阿林耳中。
推开门,阿林首先看见了门外的几位兄长。
“哥哥们怎么站着不进来?”
林南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地上。
缺心眼的阿林这才瞅见了倒在他家门口的铁蛋娘。
至于这憨大个是什么反应都不屑于再说了,徐向暖终于被送回了自己家。
一直垂头丧气的大黄现在终于能松下口气儿了,狗也是通人性的。
通人性的大黄冲锋打头,给身后的这几人带路,徐向暖家的院门被它探着身子一爪子推开,门发出嘎吱一声脆响。
林南笑着打趣儿
“看得我都想养这么一条狗了,”
一直沉默寡言的林东吐槽,
“你连你自己都养不活了,还养什么狗?”
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被大哥训,林南觉得有些没面子。不过这也是实话,人都吃不饱了,哪还有东西给狗吃。
听到动静,院子里的铁蛋儿最先看过来,
“我阿娘这是怎么了?你们是不是打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