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些年在战场上是个极优秀的士兵，否则也不会在退伍之后，还能那么快被找到。
这样的人……居然没有孩子？
“我那婆娘带着孩子早就改嫁了，孩子与我又没什么情分，自然不会看我。”老兵垂着脑袋，眼眶却不由有些湿润了。
他来参与这个实验，还抱着点必死的心。
像他这种一把年纪了，又一身伤病的老者，在村子里也是多的是。
他们原本就已经是在占据着村子里的一部分资源了，总少不得被人酸上几句。
日子日积月累的过去，英雄的徽章会慢慢生锈，变暗，取而代之的便是众人对他们的怀疑和漠视。
曾经的功劳终究不能够吃一辈子，可若是能有了一时的解脱，那便不需要烦忧了。
听着他的话，花吟的眼神也不免多了些心疼。
曾经，他们是捍卫这个国家利益的功臣，可如今用不到了，其他人对他们就不再尊重。
事实上，这老人身上的每一条伤疤都是有故事的呀。
“您就没有想过自己去做些什么吗？您身上的历史，不该就这么掩埋。”花吟若有所思。
或许，她可以回去再找教授们提议一下，这样的老兵身可以讲述很多战场前线的故事，培养大家的爱国精神。
“我就是个没文化的老东西，想那么多又能做到多少呢？”老兵倒是已经坦荡地接受了自己的结局，他很勉强地挣扎着坐起来，对着花吟行了一个很板正的军礼。
“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应该的，我应该还能做更多，您先给我些时间再想想吧。”
花吟垂下眼睑，眉宇之中却带着一丝凝重，她若有所思的走了出去。
朱教授与郑平江各自忙着手术，没人搭理她，她就自己坐在医院的走廊上去考虑。
让老兵给学生们讲过去的文化，是一个很不错的主题，而且，谢景行应该有办法帮忙运作宣传一下。
只是请这些老兵总不能没有收益，他们也是需要吃喝的，不是圣人。
一道阴影冷不丁的覆盖在她眼前，花吟被吓了一跳，立刻抬头。
“丫头，你自个儿坐在这儿想什么呢？这么着迷。”郑平江疑惑的询问，看着花吟忽然往后退了一些，眸中还有分明的惊惧，不由哭笑不得。
“我在想老兵再就业的问题，他们带着的历史痕迹明明是可以传递出去的，这些老人活着就是活生生的文化符号，为什么没有人用呢？”
花吟整理好心情，略有些勉强的开口。
郑平江听着花吟的考虑，只是摇了摇头坐在了她的身边：“你这个建议倒是能先说给我听听，若是我觉得可以你再提。”
“让老兵下乡去各个地方，由国家统一安排组织者，让他们去跟小学中学的孩子们讲述打仗的故事。”
“任何演讲都远不如有感而发，最能够动人心魄。”
花吟便将自己所想坦荡的说了出来。
这个建议倒是很不错，郑平江的眼神微微一亮，带着点希望，指尖在椅子上轻轻的敲击着，倒是陷入了思索之中。
“若能让老兵下乡，也能更好地看出各地的不同情况，于我们而言，亦百利而无一害。”
改革开放的时间已经很久了，可还是有很多的兵将没有找准自己的方向，而且那些偏远的村落，有些思想都不开明，就算是人得了病，也不见得就会吃药。
“我只是提出来，具体该怎么做当然还是您说了算的。”花吟微微一笑，低声恭维着。
她向来很聪明，不该占据的功劳是半点都不要。
可郑平江却不是那种会抢占他人功劳的小人，只抬手在花吟肩膀上重重拍的拍，带着几分长者的傲气：“该是你这丫头的一点儿也不会少的。”
“只要您能把那些兵将们安排好，我的功劳倒是无所谓。”花吟笑眯眯的开口，就算是国家拨给他一些赏钱之类，还是要直接交给那些老兵，让他们能有更充足的路费。
沿途坐车舒服，自然就能心情好，再多点钱吃点美味，想来这个工作会有不少人想去做的。
“苏老爷子的手术你准备的怎么样了？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呢。”朱教授刚从手术室里出来，看见他们二人的模样，便果断的询问。
此时此刻他们三人都被顶到了风口浪尖上，若真有哪一步不曾做好，事情可就要闹大了。
国家方面，对于花吟如今已经是有些重视的了，只要她自己不作死，未来的路自然平安。
她想做的也会有上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绿灯。
“老师，您放心好了，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最近就会开始准备手术的种种，绝不给您老人家丢脸。”花吟笑着一口应承下来，语气中带着点点认真。
此刻，她心中隐隐还是有些愧疚的。
原本，只需她牵扯进这些事情之中，可现在老师们也不得不跟着一起了。
“你是个难得的好苗子，老师帮助你，也是不想让你被迫埋没罢了。”朱教授抬手就把花吟微锁的眉头给推开。
师徒之间无需计较许多，感谢二字也不是随口说的。
他虽未曾名言，可花吟却隐隐明白了他的意思，只微微一笑，眼神更多了些严肃。
几日的时间匆匆即过，花吟主动去了苏家，苏老爷子仍坐在之前的那个位置上。
只得过了短短半年，他看起来都泛起一股老态，似乎是精神萎靡，端着茶盏的手都微微有些颤抖，勉强对着花吟笑了笑。
“您老人家的身体比我想象之中的要更加虚弱，若真如此，可就不好办了。”
花吟都没想到一直被精心养护着的老爷子会变成这个样子，被吓了一跳。
可苏老爷子只微微抬眸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我本就没打算让你再来为我做手术了，可他们说你坚持如此。”
正是因为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苏老爷子才不想再自寻麻烦，他这条命能吊一日是一日，早死早安心。
“爷爷，你凭什么不让我出去啊？”一道极尖利的声音冷不丁的响起，刺的人耳膜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