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筝~”
一声琴音凸现,两人随之停下了脚步。
“老夫在此等了多年,终于是等来了二位。”
四周皆是回声,如苍松劲柏一般。
秦朝华竟是无法判断此人的发声位置。
“筝~”
随着又是拨动琴音之声,秦朝华立即大声道:
“老前辈既是在等我们,还请出来一见!”
秦朝华生平遇到的各种装神弄鬼的事情多了去了。
最早的容隐,后来的褚延秋,乃至最会装的云空以及偏执疯狂的东方浣無...
……
此处并无任何机关发动的痕迹,并且这一路上也没有其他人留下的足迹。
不是这人同那云空一般居住在此处多年,就是这里还有其他的出口。
“唉!”~
随着一声苍老的叹息,便是听到那人道:
“你这丫头,知晓老夫活了这许多年,何必强人所难。”
当今世上能存活至今的人,哪一个不是用了蛊虫作为延续。
那人这般坦荡的承认,倒是让秦朝华多了几分好感。
“老前辈出声阻止我们二人过血龙树树林,不就是因为其中就危险么。”
“老前辈过不来,我两人也过不去,难不成咱们就这么说话?”
听得此言,那人忽而发出了笑声。
笑声十分爽朗,是对于秦朝华的喜欢。
……
“你这丫头,果然聪颖。”
早不出声、晚不出声,偏巧就在秦朝华和断渂行要踏入血龙树树林的时候才提醒。
若来人是个愚笨或者是多疑之人,怕已经离开,再者就是被血龙树树林当了肥料了。
“丫头,这血龙树树林有机关,你若是能够解开,便可以见到老夫了。”
听言,秦朝华清眸中闪过狡黠的光,断渂行当即会意。
“老前辈,我对这也不感兴趣,可能也不是你要找的人,就不打扰你清修了!”
说完,便是拉着断渂行的手直接转身离开。
听言,那人却是慌了。
“你这丫头,老夫等了你一百多年,等的就是你!”
“不许走!”
这话就有些霸道了,不过却正中秦朝华下怀。
……
停下脚步,秦朝华转身道:
“并非是我执意要走,而是这什么阵法机关的,我实在是不懂。”
“最近又大病初愈,偶然间误入这里,凑巧泡了下硫磺泉,现在浑身疲乏,腹内空空。”
秦朝华说着,配合着那一双狡黠清眸,显得是格外调皮可爱。
这些还是断渂行第一次在秦朝华脸上看到的。
不同的她,更吸引人。
“行了!你这丫头嘴里没一句实话!”
那人像是被秦朝华气着了,却又拿秦朝华没办法。
毕竟他真是害怕秦朝华离开。
随着“轰隆隆”的一阵摇晃,眼前成片的血龙树树林分开两旁。
中间一条直直的道,正通往了灯火通明的阁楼。
……
抱起秦朝华,断渂行足尖轻点,瞬间便是到了阁楼前。
此等轻功,让那人也忍不住称赞。
“小子年纪不大,却有如此功力,了不得!了不得!”
秦朝华抬眼看去,阁楼之后殿宇交错。
而那人正坐在正堂之中。
雪白须发,苍老垂暮。
双手微颤,面前一把古琴幽幽,弹得却是很稳。
“不知前辈尊名,可否告知?”
秦朝华尊着礼节对着老者抱拳一礼。
“小丫头不自报姓名,竟直接发问,这可有违礼节了。”
当即翻了个白眼,秦朝华站直身体道:
“老前辈若是不知我是谁,又何必大费周章!”
……
“哈哈哈哈!”~
“你这丫头,有趣,当真有趣!”
起身,老者瞬间便到了秦朝华面前。
这速度,快的连断渂行都没能来得及。
幸而这老者也只是在三步距离停下,否则方才断渂行一定出手杀招。
“恩,君主之气,却内敛不泄。”
“心中乾坤定,处事即安然!”
“小丫头可否告知老夫名姓呢?”
老者再次发问,看来是真不知道了。
“秦木槿。”
“你姓秦?”
老者面露诧异,上下打量着秦朝华。
“有问题?”
秦朝华反问道。
……
哈哈一笑,老者道:
“秦家有许多出色的人,老夫先前有位友人就是姓秦,故而听到你这丫头姓秦,有些感叹罢了。”
秦朝华可没心情听老者回忆什么故旧往事,当即道:
“老前辈若是有事就请说,没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无奈的看着秦朝华,老者道:
“你这丫头做什么需要如此着急,老夫我在此处已经不知过了多少年,好不容易见到你们,想说说话罢了。”
秦朝华淡淡的看着老者回道:
“诚如老前辈所言,一百多年没同人说过话,怎么一点也不结巴?”
“你这丫头!”
老者也是有脾气的,一而再的被秦朝华如此质疑,心中自是不快。
……
“丫头,我问你几个问题。”
老者正色开口说道。
秦朝华回道:
“老前辈请讲。”
“外面情况如何?而今谁在作乱?蛊虫是否已经消灭?”
三个问题,却是当下最棘手的存在。
秦朝华毫不犹豫,开口便回道:
“五洲动荡,两国对立,天星国破,民不聊生。”
“至于老前辈问的蛊虫,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局面可谓是相当的严峻。
听着秦朝华的陈述,老者面色很是难看。
“是何人所为?”
“东方浣無,云空。”
……
“是他二人?!”
老者有些惊讶,却很快恢复了神色。
秦朝华见状,已经知晓这老者是认识东方浣無和云空的。
不等秦朝华发问,老者便开口讲述道:
“东方浣無,乃是妘家的后代。”
“长临国原本也是窃取了妘家的君王之位。”
这些,秦朝华前不久也是刚刚知晓。
见到秦朝华面上并无半点的惊讶,老者便知道秦朝华知晓始末,于是便改了其他重点讲述。
“东方浣無是东方家和妘家联姻之子,也是东方家第十一子。”
“他从小就天赋异禀,又得东方家和妘家特别宠爱,可谓是风头无两。”
“后来东方家篡夺妘家君王之位,两家因此有了芥蒂。”
“唯一能够缓和两家关系的,也就是东方浣無了。”
……
后来,随着东方浣無的母亲自尽,两家关系彻底破裂。
妘家下令开始大清洗,东方家首当其冲。
东方浣無那时候的处境十分尴尬。
毕竟他是妘家的孩子,身体里也流淌着东方家的血脉。
于是便被妘家下令软禁起来。
为的就是不让他在那场大清洗之间为难。
可东方浣無还是听说了消息,想办法逃出了软禁。
等赶到东方家的时候,全家上下,已经血海一片。
一时从天上掉落,东方浣無自是无法接受。
……
带领绞杀的人,正是东方浣無的哥哥们。
即便是冲了进去,东方浣無也无法动手。
急火攻心之下,吐了一口血人就晕了过去。
等东方浣無醒来,天下已经彻底是妘家的了。
而他也因为东方家而受到了牵连。
他的父亲,心中虽然还有他,但是却刻意疏远。
就是为了不再想起这不光彩的篡位之举。
君王的疏远,其他皇子的授意,东方浣無的不在乎...
这一系列引起的便是被下人苛待。
可失去了母亲和家族庇护的东方浣無,早就不在意了。
……
也就是在东方浣無失意的这段时间,遇到了一个姑娘,名唤苏溪,是佐政大臣家的嫡女。
她与东方浣無自小便定下了婚约,只是两人一直未曾见过面。
主要在于东方浣無并不喜欢指婚。
东方浣無落魄,旁人都为空避之不及,但是苏溪却并不是。
原本东方浣無很是排斥,以为她是君王派来的说客。
随着时间长久,苏溪日复一日,东方浣無的心门一点点打开。
两人感情逐渐升温,东方浣無为了苏溪,也放弃了仇恨。
毕竟成王败寇,不管哪一国的君王,都是免不掉的纷争。
幸好长临国即便是换了君王,可还是长临国。
而妘家也并没有刻意的去强调正统姓氏。
佐政大臣为了爱女,上书君王请求完婚。
不料朝中有人阻挠,以东方浣無身份大做文章。
……
佐政大臣的位置,若是东方浣無有心的话,极有可能做出不利于君王的事情。
就这样,君王下令,将婚约作废了。
为了彻底断了东方浣無的念想,还将苏溪指给了七皇子。
并且择日完婚。
佐政大臣被君王一番长谈,无可奈何的接受了。
毕竟,他也有家族。
这件事情上下都在议论,更多的则是对于东方浣無的同情和奚落。
被当事人知道,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苏溪眼睛都哭得红肿,也没能改变结果。
君王亲自下旨赐婚,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
东方浣無怒了,当即就闯王宫。
只是内城宫门都没能进去。
守卫们直接与东方浣無动起手来。
这位曾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天之骄子,变成了连侍卫都敢动手的人。
自然,这些事情君王是不知道的。
苏溪与七王大婚那日,东方浣無满身血污。
一把长剑,猩红滴落。
他拦在喜轿前,围着的侍卫无数,却是无人敢上前。
东方浣無已经杀红了眼。
但他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带走苏溪。
……
掀开红色的轿帘,一袭鲜艳红装分外扎眼。
苏溪将红盖头揭下,笑的是那般的美。
她告诉东方浣無,她一直都在等。
只要今天东方浣無出现,说要带她走,那么她将不顾一切。
而东方浣無没有让她失望,在到了七王府门口的时候,他来了。
即便七王用苏溪家族性命作为要挟,苏溪也是毫无俱意。
只是当长剑横在苏溪父亲的脖颈时,苏溪只能是停下了脚步。
绝望却又释然。
苏溪说道:
“父亲,是女儿不孝,而今让父亲陷入两难境地。”
“女儿知道,即便是跟着东方公子走了,也并不会长久。”
“但女儿发过誓,今生今世只嫁给东方浣無。”
……
在所有人都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一缕黑血从苏溪的嘴角流下。
毒!
是苏溪服下的毒。
从一开始,不管东方浣無是否会来,苏溪都做好了死的准备。
这样的女子,不求对方回应,只遵守自己的承诺。
美丽耀眼的嫁衣,成了苏溪最好的陪衬。
东方浣無慌了,却毫无办法。
眼泪流落,那是后悔,更是对于自身无能的痛恨。
可付出生命的苏溪,却只是柔柔一句:
“我今日这一身,是为了嫁给你...”
话音刚落,便是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东方浣無痛苦的仰天嘶吼起来,却已经无力回天。
……
当君王赶来之时,东方浣無已经癫狂了。
只是最终,他还是未能对于妘家人下手。
唯一所求,便是永远离开,再也不见。
君王见此,方知事情原委。
只是裂痕已成,再也回不去了。
从那之后,有人也曾见到过东方浣無。
一身血污,怀抱一身婚服的女子。
那女子仿若睡着一般,恬静而又温婉。
再后来,江湖上出现了一个叫做浣花宫的地方。
只因苏溪生平最喜欢的便是四季花常开,浣花处处怜。
……
秦朝华先前知道浣花宫,后来又叫做幻花宫。
原本还以为是指如梦幻泡影,随时烟消云散。
却原来只是东方浣無精心编造用来骗自身的梦境。
如此说来,东方浣無这般疯魔,也是有原因的。
忽而想起那幻花宫的宫主。
任素汐。
名字相像,人也相像。
只可惜,那苏溪早已不在。
用她的善良和痴情,给了东方浣無最后一点温暖。
可就是这最后的温暖消失,东方浣無才彻底的走上了屠杀之路。
人之本性并不坏,权欲势力却逼人。
最终长临国覆灭,也是咎由自取。
……
“老前辈,我有一个疑问。”
秦朝华开口请教,老者答应的也是爽快。
“你说。”
“东方家的人,就真的没有一个活下来的?”
听言,老者脸上也是怅然。
“丫头想问的,是因为典籍上关于长临国覆灭的记载吧。”
秦朝华点了点头。
东方浣無的姓氏可以理解了,可东方朔月呢?
“因为这记载是当初的长临国君王所要求的。”
“对于东方姓氏,只说是祖辈演变,时间长了哪里还有人记得真相。”
沧桑岁月,即便是知道真相的人,也早就死了。
……
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个理由。
想来那妘家坐上了君王之位,也定然不得安宁。
又怕死去之后见到东方家的人,心中愧疚才故而如此。
只是篡夺了便是篡夺了,就像是当初的上乙国。
那南洲墨即便是更名改姓,也改变不了他恩将仇报、狼子野心的事实。
不过世事无常,兜兜转转,最后的长临国还是让东方朔月做了君王。
虽然东方朔月改回了妘姓,但在世人眼中,他永远都是东方朔月。
这也算是变相的将东方家的江山稳固了。
“老前辈对于长临国的事情了解很深啊。”
秦朝华淡淡一句,却是别有深意。
……
老者闻言,却是笑着点了点头,缓缓开口说道:
“这个世上,现在也就只剩下东方浣無和我这个糟老头子知道当年真相了。”
“因为我们两人,都是局中人呐!”
似乎感慨良多,秦朝华静静地听着。
“老夫是当初长临国帝师,名字也许你们听过,叫做苍渺。”
竟然是他!
秦朝华心中一震,对于老者立刻多了几分敬重。
这点变化,苍渺自然是感受到了,毫不在意的笑道:
“已经有太多年了,老夫都差点忘记自己的名字了。”
秦朝华闻言,同断渂行一起,对着苍渺深深的施了一礼。
……
帝师苍渺,不管在哪里的记载当中,都是大能耐者。
从不倨傲、仿若穿梭人间之尊者。
天象术术无方,却从不透露半点。
只劝君王勤政爱民,指引世人踏步前行。
他是真正的大智者,更是人间慰藉。
秦朝华是怎么也想不到,这样一个大能者,竟会呆在孤魂山中百余年。
“丫头,让老夫瞧瞧你的蛊虫。”
那包裹着蛊王的鲜血已经干涸,此时蛊王有些躁动。
秦朝华将手抬起,苍渺却是只淡淡的看了一眼。
“果然还是它。”
蛊王在察觉到苍渺在看它的时候,忽然就安静下来。
更准确的说,极像是学生看见夫子一般乖巧。
……
不等秦朝华发问,苍渺便解释道:
“这蛊王,乃是当年老夫养出来的。”
巧合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秦朝华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缓了缓,秦朝华道:
“既然是老前辈的养的,晚辈应当物归原主。”
这般说着,便是又将手递了过去。
不过却是被苍渺摆手拒绝了。
“世上存在各种物种,这都不足为奇。”
“只是要看,这些都在谁的手中。”
“我看这小家伙状态还不错,想来必定是你这丫头用心调养的结果。”
秦朝华认真的听着,却是无有半分骄傲。
将与蛊王相遇的来龙去脉解释了清楚,顺带将卿家和北辰家的后续讲述分明。
……
“冰蚕血蛊而已,比起你这丫头手中的蛊虫,它还差得远。”
听着苍渺的评价,秦朝华眨了眨清眸。
她是知道蛊王厉害,却是没想到竟然连北辰瑞霖的冰蚕血蛊都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