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哥,你和哥哥他们,都当我是怪物吧。”
金宴眼神闪了闪,没说话。
在他的印象里,杨家这个最小的孩子总是笑眯眯的,只是那种笑容特别讨人厌,因为很多事明明没什么好笑的,而且这种笑容给人一种更加孤独冷彻的寂寞感。
背地里,大家的确叫杨归帆怪物。
“何芒跟我是同一种人,我们对活着这件事,并不热衷。按慧善老禅师的说法,我们这类人,大约叫做有慧根吧。1杨归帆露出个十分寡淡的笑容。
“看着一个鲜活的人,失去所有光彩,你真的愿意?看着她那张自弃的苍白的脸,你真的忍心?”
他亲眼见到,何芒好看的大眼睛,从璀璨渐渐归于沉寂,最后无所谓地耷拉起来,衬着她苍白的小脸,微微勾起的毫无感情可言的微笑,仿若历经风雨的白梨花,径等着凋落。
她甚至是了无遗憾的。
到这时候,杨归帆才明白。
为什么霍沥川这么优秀的男人,恨不得千宠万疼地宠着她。
不疼着宠着的话,这样的女孩子,可能会选一个安静的角落,像雪花似的,轻悠悠地千干净净地过完自己这一生。她可能根本没想过与人结缘。
“慧善老禅师如果见了她,应该要渡她入佛吧。”
杨归帆不经意地喃喃。
这句话像鞭子似的抽打在金宴身上,他的神情狠狠地扭曲了一下,然后站起身匆匆走了。
何芒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多晚才睡着。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看时间,也才九点多。
霍沥川不在帐篷里,也不在营地里。
他可能外出踏青散步去了?毕竟这次主要目的还是踏青啊,他也是个喜欢早晨运动的人。
营地里没什么人,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倒是李老先生,坐在火炉边,正在看书。
何芒洗把脸,还没回去。就被吴大姐拉着朝营地外的小河边奔过去。
霍沥川和金宴在河对面的蒲公英河滩里,打起来了。
他俩打起来也不是第一次了。
何芒盯了一眼,就觉得更厌烦了。
她不想成为话题中心人物。很显然八卦的吴大姐差不多把三个人的感情编了一段苦情戏,现在很多人都盯着何芒瞧,眼神怪异的很。
仿佛都想知道,就她这个样子,怎么会有这么两个优秀的人抢她!
年轻人的眼神是最露骨的,尤其以女孩子的眼神最为不善。
至于小香香,眼睛红红的,里面铺天盖地的都是怒火,还有着浓浓的嫉妒。
“去劝劝吧,这样打下去不行。”吴大姐推何芒。
河对岸,霍沥川和金宴打的火起,这会儿外套都脱了丢在地上,一副准备大干一场的样子。
他们这样打下去,的确不像个样子。
说老实话,何芒并不在意他们打多久。
但她还是慢吞吞地到了小河边,一步步地踏过简易的石头堆砌的过河小路。
昨晚上上游应该是下雨,河水浑浊,水位涨了不少,石头堆砌的石墩子有些被冲散了,踩上去倒还算稳,但是河水湍急,有些已经快要没过石墩。
因为穿着小皮靴的缘故,倒也不会打湿双脚。
走到半中间,何芒却忽然不想动了。
盯着浑浊湍急地流淌而过的激流,有那么一刻,她真想随着这水流飘走。
不过这点水,很明显是淹不死人的。
“何芒。”清清冷冷的声音,像是在责备。
何芒回头,是杨归帆在喊她。他不笑的样子,脸白白的,清清冷冷就像高山上的雪,眼神寡淡氤氳,甚至带着点厌弃。
这种眼神,何芒熟悉的很。因为以前在镜子里见到的,就是这样的自己。
那当然是在自己独处的时候。在人前,她多半都是笑眯眯的。
杨归帆在人前好像也一直是笑眯眯的。
他可是一个追求女孩子,怕水太凉的人。这种举动,其实跟自己好像不谋而合。
何芒朝他笑笑。她可没想过去死啊,千嘛这么责备她呢。
然后又有人喊她,一前一后地喊她的名字。
霍沥川的声音里有些紧张。
金宴的,就只剩下浓浓的恐吓了。
这些人,以为她会傻到跳进这么浅的水里去吗?早春的河水,真的好冰啊,她不会这么想不开跟自己过不去。
何芒笑笑,朝前踏出一步。感觉听到无数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难道刚刚那会想要跳进河里的想法,刻在了脸上么。
何芒有点想笑。笑着笑着,她就笑不出来了。
只感觉忽然天旋地转的,眼前一黑,栽倒了下去。
这次两声‘何芒’倒是一致的又恨又惊恐。
他们不会怀疑她真想不开跳河把,就在这还不足以没过大腿的水……
咝!
真的好冰啊,骨头缝里都爬满了寒气。
眩晕来得快,去的也快。
随之着而来的彻骨寒冷,把何芒冻得够呛,她好狼狈才从水里爬起来。
然后兜头就被霍沥川一件大衣包裹着打横抱了起来。
他眼睛里的怒火,几乎能把她给烧起来。
吴大姐在那边喊着,快去准备热水,又连连庆幸,刚刚烧了一大锅热水没用。
何芒很快被丢进热烘烘的热水盆里,营地有简易的浴室,带的还是很传统的木桶,不过都有垫一次性产品隔离,大家都讲究卫生。
霍沥川很不避嫌地跟着进来。
他这会儿的怒火小了一点,就是眼神寒寒的,神情也非常不好惹。
何芒也不理他,把自己浸泡整个浸泡在热水里,咕噜了半天泡泡,憋气不过,再爬起来。
霍沥川就站在木桶边,双手撑着桶沿,逼视着她。
“你想去死。”蕴满了愤怒的话语,被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来。
何芒无奈地翻翻眼睛。“有点眩晕,不小心栽倒了。”
霍沥川不信,表情还是冷的。
对于她宁可去死也不愿意跟他一起甜甜蜜蜜过下去,他可能觉得有点受伤?
“是真的。”
何芒加重语调。
霍沥川可能信了一半,皱起眉头来。“好端端的,怎么眩晕?”
何芒也不知道啊,只能盲猜。“可能起太晚,没吃早餐,血糖低?”
要不然也想不到别的了。
霍沥川揭开帘子,喊了一声,让人准备点白粥之类的吃食。
没一会,就有人拖着托盘送了过来。
何芒正好饿了,白粥咸菜和一个煮鸡蛋,她都吃了下去。
霍沥川见她胃口好,脸上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点。
之后泡了一阵子热水澡,从浴室出来。
何芒就有点鼻塞起来。
霍沥川当机立断,载她去医院。什么春游踏青,不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