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诡变
慵十一2022-12-26 08:343,502

  果然,这老贼什么都知道。

  阿廿倒也不算意外,只是轻声问:“为什么不揭穿我?”

  “因为我知道你会尽全力去找你师父。只要有人在找他,不管是谁,不管用什么手段,我都会容忍,甚至会暗中助他一臂之力。”

  “包括卫清茗?”

  他沉沉的看着自己对面的小姑娘,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了,不管是谁。”

  “这就是你纵容卫清茗害人的理由?”

  薄云天依然不直面她的问题,自顾自的说下去,“只可惜我高估了你们,倘若你们中有一个人能找到笙闲师兄的下落,我又何至于如此大费周折……”

  “为了找一个人的下落,就可以牺牲这么多无辜之人的命吗?你分明就是自己贪生怕死,用我师父当借口!”

  “有区别吗?鹿未识,你也曾念境化蝶,应该知道很多人都有见不得光的一面吧?你比谁都清楚,有些事根本不是一句对错能说清的,只要大家目的一致,又何苦揪着因果不放?”薄云天把手背到身后,一副看晚辈的姿态,“看在你师父的面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往后咱们可以一起追查,只要能找到你师父,今日之事权当没发生过。”

  鹿未识有点想笑,她知道自己也不算什么好人,但没想到她在薄云天眼里已经不堪到连这种事情都会答应。她缓了口气,平静的回道:“不需要,你不配找我师父。”

  “不配?我不配?”薄云天好像是被这两个字刺激到了,眼神变得怪异,语气也不像刚才那么冷静。

  “是,我不配,我知道你们都瞧不起我,你们私下都在说,看薄云天那个废物,短短几年把他累成什么样了?没了笙闲他寸步难行,他什么都不是!但我问你,是谁夙兴夜寐把别云涧撑到了今天?谁修缮了屋舍?谁广招弟子?谁铸造兵器?谁撑着你们这些年依然能在四境十九门横着走?就因为我没有你师父那么耀眼,我就活该一文不值吗?你师父那么好,他怎么就丢了呢?他倒是站出来啊!他在哪儿?”

  这些话,他应该憋闷了很多年,胡子都跟着颤抖。

  阿廿却不为所动,“师叔,其实我原本打算告诉你一些真相的,如果你没有闹这么一出,你应该很快就知道我师父在哪儿了。”

  薄云天的眼睛立刻瞪圆了,“他在哪儿?你知道他在哪儿?”

  “我是知道,但是如今我不可能告诉你了。”

  “你快说!你告诉我他在哪儿?”

  他突然疯了似的,从腰间抽出折骨鞭,箭一般朝他们二人扑过来。

  这兵器阿廿是领教过的,但是遭罪的是夜悬阳。尊使大人下意识的把鹿未识护在身后,然而这次,鹿未识却没躲,她拨开夜悬阳的手,与他并肩而立,抽剑迎战。

  一个刚练成踏生诀的别云涧小师姐,一个把打人当家常便饭的寂牢尊使,这二人合力,怕是笙闲来了都要纠缠个几百回合,薄云天很快落了下风。无恕卷起折骨鞭丢到一旁,准头很好,直接把折骨鞭挂到了一棵大树的高枝上。薄云天手里没了东西,立刻退避出几丈之外。

  他苍老的眼睛鹰一样盯着对面的两个人,突然抖了抖袖子,袖中伸出的手上灼起一团黑色的火焰。阿廿发现他的手像是被烧去了皮肉,只剩一只枯骨托着那团诡异的火。然而薄云天丝毫没有痛苦,表情竟有些享受。

  夜悬阳终于开口了,“临邪。”

  薄云天的声音随着升腾的黑焰高了几分,“是啊尊使大人,这还要多谢你,哦,还有徐幽,若不是你们专程把这东西送到我眼皮底下,我怕是还要再修炼很多年才行。”

  夜悬阳专注的看着那团火,“想要靠《临邪》一夜之间练出黑焰是不可能的,你至少练了十年。”

  阿廿看看夜悬阳,又看看薄云天,“十年?你在我师父失踪前就已经开始修炼邪术了?”

  薄云天依旧骄傲的看着他们,似乎那黑焰催生了他的心魔,他已经完全不掩饰自己了,“是啊,我练了好多年,我就是想让卫清茗,让你们都看看,我并不比笙闲差,我把师命门规都抛诸脑后,甚至不惜用活人来试炼,到头来,笙闲丢了……凭什么?鹿未识,你告诉我他在哪儿,就算他已经埋了,我也要想办法让他活过来和我比一场!”

  阿廿低声对夜悬阳道:“他是真的疯了吧?”

  夜悬阳没听见她的话。

  阿廿见他没反应,侧头看去,那尊使还在看着薄云天手里那团火,面容阴森,目光冰冷而残忍,是阿廿从未见过的。

  她突然觉得自己身边站了另一个人。

  夜悬阳突然张开手,一团黑焰在掌心燃起,那火焰的边缘带着一层薄薄的红雾,赫然比薄云天的小火苗大上好几圈,而他的手依旧完好无损,并不像薄云天那般剥皮见骨。

  “薄云天,邪术不是这么练的。”

  薄云天懵了,看着夜悬阳的手,又看看自己的手,“怎么可能?为什么不一样……”

  尊使大人带着居高临下的轻蔑,“因为你的确平庸至极,哪怕是修炼邪术,依然比不过别人。”

  “胡说!我是别云涧圣主!”

  夜悬阳的激将法很有用,薄云天脸色难看至极,突然朝夜悬阳冲过来。

  夜悬阳只是笔直的站着,连无恕都没动,在薄云天冲到他面前的时候,他突然翻掌一道黑雾笼住了薄云天。薄云天站在黑雾中环视四周,突然大喊:“小畜生,给老夫出来!”

  阿廿拉拉悬阳的袖子,“他是不是看不见我们了?”

  悬阳没回答,把手里那簇黑焰伸到阿廿面前,“摸一下。”

  “啊?”

  “摸一下。”

  悬阳拉起她的手,轻轻在黑焰上点了一下,那火焰如烛焰一般摇晃起来。与此同时,薄云天发出一声古怪的惊叫:“谁?出来!”

  阿廿立刻明白了什么,伸出指头在黑焰中弹了一下,黑雾中的薄云天几乎要跳起来,“小畜生,休要与老夫装神弄鬼!”

  “这么厉害的招数,你居然不教我!”

  “邪门歪道,不学也罢。”

  他语气沉沉的,阿廿这才发现,他那张终日神情莫测的脸上此时竟露出一点似有似无的悲戚,而这悲戚显然不可能因为薄云天。

  “你怎么了?”

  夜悬阳摇摇头,在阿廿又一次向黑焰伸出手的时候,他却把手收回去,掌心朝下,慢慢攥紧。

  那动作并不大,然而在黑雾中的薄云天已经疯了,他使出浑身解数拳打脚踢,似乎在和一个看不见的人打斗。照这样写去,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自己耗尽所有的元气。

  阿廿小声问他:“《临邪》到底是本什么书?这样的书,真的能治好薄晓吗?”

  夜悬阳又轻轻弹动了一下指头,在薄云天愈加疯狂的嘶吼声中,他的声音更显平静,像一只在暴风疾雨中徐行的兽。“《临邪》当然是好东西,但是薄云天拿到的并不是《临邪》,是我送给他的礼物。”

  “你?你……你和徐师叔故意的?”

  夜悬阳点点头,“从他放火烧私牢,再到用折骨鞭伤你,我就觉得他不对劲儿。直到你闭关那几个月,其楹死了,徐应物也察觉此事蹊跷,便与我商议做下这个圈套。倘若薄云天问心无愧,自然不会有差池,没想到他这么心急……”

  “可是徐师叔真的受伤了,差点就死了!”

  看惯了生死的尊使大人并没什么波动,“我知道,但他自己愿意的。”

  夜悬阳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突然狠狠的抓紧,薄云天的呼吸更加急促,没头苍蝇似的乱撞,招式快得几乎看不清。他突然抬手一甩,薄云天顺着他抬手的方向狠狠摔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的地上。黑雾并没有完全散去,精疲力尽的薄云天已经爬不起来了,挣扎着躲避那些阿廿看不到的东西……

  夜悬阳漫不经心的瞟着这个混乱不堪的老头,方才眼中的悲戚不知何时散尽,而那股陌生的残忍又重新取而代之。

  那神色不言而喻:薄云天背弃了一切才换来的寥寥一点本事,不过在他手掌翻覆间而已。

  阿廿自然是恨薄云天的,可这样陌生的夜悬阳,也让她隐隐生了些畏惧。

  这林子实在古怪得紧,哪怕是面对她最信任的人,也不得不添了些防备。

  她默默握紧止戈,轻声叫他:“夜悬阳?”

  然而夜悬阳没回答,他看着她,面色更加古怪——那是一种哪怕她没有念境也能察觉到的恶意,毫不掩饰的,从未在他脸上出现过的残忍的恶意。

  顺着这股恶意,他抬手去掐阿廿的脖子,似乎这才是他该做的。

  手刚触到她,无恕突然蹿出来,把夜悬阳那只手结结实实捆成了一个铁疙瘩。紧接着,那只手像被什么拽住,狠狠往地面砸去,连带着夜悬阳也随之坠倒,膝盖“咚”一声砸在地上,半跪着无法起身。

  或许因为照古林本就充斥着怪异,无恕这次也十分凶狠,不像是在拦着夜悬阳,更像是要把他勒死。他的肩胛被缚得高高耸起,后脊弓着,头却沉沉垂下去,像一直濒死前蜷伏的兽,阿廿甚至能听到无恕绞紧时发出的让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

  她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人,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然而在夜悬阳抬头看她的那一刻,她却顿住了。

  她不是没见过夜悬阳受苦,在她记忆里,他总是隐忍着,疲惫着,甚至在困苦经验中摸索到一些门道,知道如何用最不消耗元气的方式平息无恕的怒火。可此刻的夜悬阳完全不同,他在挣扎,在抗拒,面色狰狞,眼红似血,脖颈和额头的青筋根根分明,随时要爆开似的,阿廿觉得他身体里有一只囚困已久的恶兽,正要冲破这幅皮囊。

  她下意识后退两步,夜悬阳却突然挣扎着伸出一截被缚得无力的手臂去摸她的剑。阿廿赶忙躲闪,“你做什么?”

  夜悬阳不答,疯魔一般歪过半身,直接把阿廿扑倒在地,没头没脑的去抢那把剑。他力气本就大得吓人,如今浑身绷着,几乎是石头铸的,阿廿争抢不过,又怕他做什么可怕的事,干脆反手一推,剑身脱离了剑鞘,落在两丈开外的地上。与此同时,只听“嘎巴”一声脆响,夜悬阳的争抢戛然而止——这畜生的骨头被勒断了。

  

继续阅读:第一百六十四章 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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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知蕉鹿不识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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