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秩见了白慕辰,便直接从床上坐起身来,一脸笑意的看着他。白慕辰却并未说话,只是瞥见他身旁矮桌上的鱼汤,直接就端了出去,一脸严肃的叮嘱苏渊。
“这种鱼性寒,不适合他现在吃,一会儿辛苦你跑一趟厨房和厨子说一声,还有,辣的食物也要避免,可以做些山药糕或者茯苓饼。”
苏渊领命离开,白慕辰这才折返回房间内,坐在床榻边给叶秩换药。
手臂上伤口已经结痂,本该没有大碍,但周围却微微有些红肿,边缘的位置甚至还有些渗血。见他不知好好爱惜自己,白慕辰当即便敛了笑意。
“又练剑了还是又洗澡了?伤口好不容易长好的,你难道就不知道疼么?”
“洗了个澡,前几日和五殿下去了趟城郊,不方便沐浴,加起来都十几天没洗澡了,苏渊和叶麒混在一起,也不着家,我这身上痒得难受又不想让那些不熟悉的小厮碰,就只能自己动手。你知道的,沐浴,哪有不抬胳膊的?”
虽说白慕辰一向是待人温和,但在医术方面却是十分严格的,尤其是遇到叶秩这种不听话的,好好说话不见得有用,只有严肃一点,他才能当回事。
见叶秩解释的还算认真,白慕辰这才不打算计较,在伤口处上了药又绑上两层纱布,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瓷瓶递给他。
“上次你说药用完了,这是我新做的,宫里的药材品质较好,皇上也特许我可以带回来给你,我打算多做一些预备着,你用不着,也可以留给叶麒苏渊他们。皇上的病情,不太乐观,虽说已经能下床走动,但稍微久坐久站就会头晕目眩,而且他最近的食欲也不太好。”
身为医者,白慕辰不得不一边治病一边做着最坏的打算,现下朝局如此,若是陆怀远忽然驾崩,这皇帝的位置却尚未定夺,怕是又要引起一场腥风血雨。到时候牵连的就会是整个京城,乃至整个国家。
叶秩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但他却是并不担忧。伸手握住白慕辰的手,笑着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
“五殿下是个做君王的材料,咱们没跟错人。”
简短的一句话,便像是一颗定心丸,白慕辰笑着点点头,伸手抱住叶秩。
“但我却不希望你做将军,待到五殿下继位,我们就辞官归隐吧。”
“我也正有此意,就看到时候五殿下答应不答应了。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是要对付太子和丞相。眼下皇上已经知道丞相的作为,不愿戳破只是因为他和丞相之间的兄弟情感,太子也毕竟是他的儿子,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动他。”
陆怀远可以选择仁慈,但齐盛这种人,绝不能再留在朝堂。
焚毁这一切阴谋,就只差一个导火索了。
当晚,叶秩便找了个影卫直潜入东宫,故意被陆琮发现后直接往皇宫里去。陆琮的东宫里藏着太多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也就只好追着影卫直接入了宫,白慕辰和一众御医作为内应,半推半就的把陆琮请进了寝殿中。
出于好奇,众人虽说退出门外,却还是各自留意着房间内的动静,尤其是白慕辰。
寝殿内,陆怀远正坐在桌案边写字,陆琮见到后,上前行礼问安,目光却始终到处打量着,他总是怀疑,到东宫的黑衣人是陆怀远派去的,为的就是调查自己。陆怀远虽说看出他的不安,却并不知道黑衣人夜探东宫的事情。只是低声问道。
“琮儿,此刻入宫,有什么事?”
“回父皇,只是看着脸色深沉,想起父皇卧病在床,实在放心不下,就过来看看。”
这句话的真假,陆琮和陆怀远彼此心知肚明。毕竟是父子,情面还是要留一些的,但是这种时候,就没有必要了。
陆怀远放下手里的笔,抬头对上陆琮的目光。
“放心不下?从越麓山回来都半个月了,你今日第一次进宫,这就是你的放心不下?我本以为你只是好面子,凡事都要争个高低,但现在我才知道,你是真的狠,真的没把我这个父皇放在眼里啊。”
他回宫后昏迷三日才醒来,醒来后问的第一句话就是他的两个孩子如何了,可这两个孩子,实在是让人失望。
一个不露面,一个假关心。
这还是陆琮长大后,陆怀远第一次这样和他说话,一时间,陆琮心里的委屈也再憋不住了。
“你还知道你是我父皇啊!七岁那年我生病的时候,你陪过我一个时辰么?一封急报进宫,你骑马就走,答应要给我带生辰礼物也都忘了,若不是我和你长得像,我都不信我竟然是你的种!我好面子,还不是因为只有我做到最好,你才能多看我一眼,对我笑一笑!”
陆琮年少时也曾跟着陆怀远出去游历,没有人知道,在旁人羡慕他十二三岁就被立为太子,享受最好的一切时,他却羡慕驿站对面卖馄饨那对夫妻的孩子。
他不想要什么金冠龙袍,他只想要爹娘普通的关爱。
陆怀远又何尝不想呢,但他身为一国之君,一旦稍有行差踏错,就会被百姓唾骂,被朝臣指责。
“我难道就不想看你么?你是我儿子,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我恨不得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你。但这个国家怎么办!那日若再多陪你一日,就要再丢一座城,再死很多人,你自己想想,什么更重要!”
有些事情是不能比较的,有些时候,人也没得选。陆琮甚至不知道陆怀远说的是对还是错,他只是笑着一个劲儿的点头。
“对,所以什么时候我都是不重要的那个,你可以为了任何事放弃我,那你生我做什么,你怎么不当初直接掐死我呢!我狠,难道不是你教的么?我学写字的时候,写不好你就直接打手心,做错什么就罚我跪祠堂,那时我才七八岁,你就逼着我像你一样做个帝王,为什么!”
身为皇上的长子,成为储君好像就是理所应当的,没得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