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冥虚大陆每天都有新奇事，我不知道你想听的是什么。”
回话的是一个戴着斗笠的中年男人，男人脸上有一道非常明显的刀疤。
他也不在意山杉郁的搭话，端起酒杯喝了口，直接转头看戚冉冉，“你们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没必要拐弯抹角的。”
戚冉冉礼貌点头回应，“这位大哥，您知道赵启威、田宏放、陶光赫这些人吗？他们死了。”
“你们杀的？”
中年男人眼神闪了闪，直接拿起山杉郁的酒壶仰头灌了好大一口酒，“干的漂亮！”
“老天终于开眼了，让你们收了那些混账，今日这顿酒我请了！”
他掏出一把低级灵石按在桌上，力度非常大，差点把桌子按碎。
山杉郁问道：“兄台，你跟那些人有仇？”
“仇……呵呵，在那些人眼里怎么可能会有什么仇，不过是我自作自受换来的报应。”
中年男人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说：“我以前是个普通人，在山沟沟长大，老家那边没有修炼者，甚至都没什么人知道修炼者的存在。”
“我从小力气就比别人大，七八岁开始就跟着我爹在山上打猎，十五岁便是附近村里有名的猎人，二十岁的时候娶了我婆娘。”
“我们在一起五年，她给我生了一个小闺女，我们的日子也越过越好，突然有一天，我们的山沟沟来了几个会飞的人，他们要来挑选仆人，给的报酬非常丰盛，我就去了。”
“谁知这一去竟是一百多年，等我终于达到三阶能下山的时候发现我闺女已经死了，我的重孙子都已经是个小老头。”
他端起酒壶又喝了一口，招呼着店家再多上几壶酒才继续说道：“我心里内疚得不行，就想留在家里庇佑孩子们几十年，谁知村里的人把我当成怪物传了出去，赵启威他们就来了。”
“他们说我背信弃义，抛妻弃子，为了追求大道连最基本的人情也没有，就废了我修为，还在我脸上划出一道疤，说这是给我的警告，多可笑啊。”
中年男人摘下斗笠，示意戚冉冉看他脸上的伤疤，“他们口口声声说代表正义，却连事情经过都没查清楚。”
“我当初跟师门离开确实是去当仆从的，可到了师门后师长们发现我有修炼天赋，便将我招为外门弟子，于庞大的武神门派，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我如何反抗？”
“一百年修到三阶武神已经是我日夜苦修的成果了，他们说废掉就废掉，还打着正义的名义，多可笑呢。”
连着的两句‘可笑’，道出中年男人心底冤屈。
他自说自话，都不用戚冉冉几人回答便又开口，“修为被废后，我的寿命还在，留在家里却已经帮不到任何忙，我就走了。”
“几十年来，我用脚走了许多地方，听说过很多他们的传闻，世人皆以为他们是大义者，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知道他们有多过分。”
“那些人死了可真好，他们终于死了，我的仇也算是有人报了。”
他起身，对着戚冉冉几人鞠躬行礼，重新戴上斗笠晃晃悠悠地离开。
戚冉冉注意到他走路时脚踝以诡异的角度弯曲着，脚跟也点不到地上。
山杉郁拎着酒壶回来，眼神有些沉，“那个人手筋脚筋都断了。”
“对于一个武神来说，手筋脚筋断了，那他也就废了，除非有灵丹妙药能及时接上，但他这种情况……”
时间太久了，至少断了几十年，接上也恢复不到以前的修为了。
况且他只是三阶武神，寿命只有短短几百年，接上后能否在命尽前提升到四阶也没人敢保证。
戚冉冉指尖亮了下，一个白玉瓶出现在桌上，她看向苏何曦和山杉郁，“故事不是白听的，总得给人一些回报，对吧？”
“你们谁愿意去当那个坏人？”
苏何曦眉梢挑起，笑眯眯地搓手，“姐姐别忘了，我可是天生的坏人，其实我一直都想和杨桃说，不就是一个城的人吗？我当年就是杀孽太多才不敢继续修炼下去、只能转世重修的，你杀的那点人在我面前都不够看，可别内疚来内疚去的了，我老人家看了碍眼。”
戚冉冉抬手在他额头上敲了下，苏何曦立刻乖乖坐好。
山杉郁则是好奇地问：“冉姐，‘坏人’要做什么？”
戚冉冉：“把他断掉的手筋脚筋重新挑开，割掉长错的地方，再把这瓶再生灵丹融在伤口处。”
“再生灵丹！”
山杉郁倒吸一口冷气，“用再生灵丹救一个三阶武神……”
暴殄天物啊姐姐！
再生灵丹是对九阶尊上都有用的灵丹，戚冉冉竟然舍得把再生灵丹拿出来救一个不知道姓名的人，真的太让山杉郁佩服了。
“这个坏人我必须当！”
山杉郁抢过灵丹，义正词严的说：“我天生就是个当坏人的料，冉姐你等我，我马上回来！”
他匆忙跑出客栈，没一会儿客栈外就响起男人的闷哼声，接着是压抑的痛哼。
再生丹，活死人肉白骨，除了像杨家主那样肉体一点都不存在的灵魂，其他的伤再生丹几乎都能治。
可治疗效果好，需要忍受的痛苦也是实打实的‘好’，唯有痛苦真实，再生出来的部位才能和原本的一样灵动好用。
客栈内还坐了不少人，众人听到惨叫和痛哼都没太多反应，有人垂涎再生丹又害怕七阶的戚冉冉，倒是无人来打扰她们清净。
戚冉冉在杨家主的剑前倒了一杯酒，轻声说：“爹，您听到了吧，咱们除掉赵启威那些人是顺应民心的，算是为其他人报仇了，会有人感激咱们，咱们也不用躲躲藏藏。”
“再说赵启威他们最高的才五阶，而我七阶，他们得罪我了，我出手教育有什么关系？”
强者为尊，强者便是道理。
戚冉冉不喜欢用实力强压别人，但她有实力，没必要太过躲藏。
傲气，也是一个强者该具备的东西。
“冉冉说得对。”杨家主半透明的灵魂终于从剑上飘出，他叹息一声，“是我眼界太低了，总以为自己是在为孩子们考虑，却不知有时我的考虑太过多余。”
就像杨桃和戚冉冉想给他报仇、他怕她们有危险或者有后患便拦着她们。
而等杨桃、戚冉冉给他报完仇后，他又怕她们会被世人指责，会有正义之士像当初追杀杨桃一样来追杀戚冉冉，便一直藏着掖着。
可做都已经做了，他们还躲着有何用？
他是个老头子，可以一直躲躲藏藏，但戚冉冉和杨桃还有大好时光，她们敢爱敢恨，也有面对爱恨结果的勇气。
杨家主用半透明的手端起酒杯，敬戚冉冉和杨桃，“想不到我一个长辈，最后还要你们这两个小姑娘来开解我，果然境界不同，想得也不同啊。”
杨桃端着酒杯笑，“那爹你也努力点，早点达到我和冉姐的境界，咱们一起用拳头称霸大陆。”
戚冉冉勾起唇角，故作淑女地笑，“打打杀杀不符合我现在的人设，我现在是温柔高贵召唤师，优雅才是我的本色。”
三人一顿，同时笑出声。
片刻后，山杉郁从门外走进，“那兄台挺过去了，还跟我问冉姐名字，我告诉他了，他说以后会把给冉姐立牌供起来，天天替冉姐祈福。”
戚冉冉：“……大家感谢人的方式好像都挺统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