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笑接过殷月哀扔来的男子,起身一个侧踢,先将他的枪踢落,左拳跟着挥出,将那男子打趴在地,膝盖顶住他的背心,摘下手铐将他反手铐了,听到殷月哀一声轻嘤,问道:“怎么了?”
殷月哀咬着牙答道:“没事。”将左腿上的凶器拔下,见果然是一支二指粗的注射针管,心中不由得一阵慌乱,继而怒气勃发,咬牙切齿地逼近行凶的男子,“啪啪啪”,不由分说连出三掌,将那男子打得七窍流血,成了一滩烂泥。
程笑刚刚提起铐好的男人,忽听门外传来几声闷响,还夹杂着孙襄的惊叫声。程笑情急之下,对殷月哀说声:“小哀,快出去!”拖着那男人奔出门外。
殷月哀深吸一口气,觉得胸闷异常,左腿渐渐麻木,整个左半身都动弹不得,坐在地上调息片刻,感觉全身的血液慢慢发烫,似要胀破血管,胸腔内一股强大的气流如气球般逐渐鼓胀起来,压得心肺无法再呼吸。殷月哀大惊失色,恍恍惚惚间,只见自己两只手掌也开始发胀,如同被水泡的浮尸一般,耳听得门外传来噼里啪啦的打斗声,已是无法出声呼喊,眼前一晃,感觉一个男人抱起了自己,迷迷糊糊中只叫了声:“武哥……”便失去了知觉。
洞内阴风阵阵,煤油灯只剩下了两盏,其余的全部熄灭,光线愈加昏暗,悬挂在房梁上的怪尸正一具一具相继跌落下来,不住的蠕动着,想要撑破塑料袋。孙襄见程笑出来,不顾一切地朝她奔去,程笑大惊不已,再也顾不上那男人,将孙襄往背后一拉,迅速换上银色子弹弹夹,对着脚边的一具怪尸连连点射。银色子弹射入怪尸的身躯,却没有丝毫作用,那怪尸挣扎了几下,嗤啦一声,撕破了塑料袋,缓缓站了起来。
程笑借着微弱的灯光向那怪尸看了一眼,险些就地呕吐出来,只见它们全身表皮长满了半透明的血泡,还不时往外流着黄色的液体,身子足有两个人那么大,一个巨头仅靠着颈椎与身体连接,从鼻子到胸膛处,裂开着一张如嘴巴状的大口,口中尖牙倒生,一张一合之际,便从体腔内呼出一阵红色的雾气。
程笑呆了一下,一具怪尸挥舞着巨掌向她扑来,性命交关,此刻也顾不上恶心了,身子一侧,右腿扫出,踢在怪尸腹部,却如踢中了钢板,震得隐隐生疼。怪尸却浑然不觉,双臂合围向她抱去,程笑护在孙襄前面,双腿连环踢出,一腿快过一腿,这一踢不下一百斤的力道,那怪尸纵然强悍,却也被踢得向后仰倒。
那怪尸刚刚倒下,又一具怪尸正面扑来,程笑拉起孙襄向左奔逃,迎面一具怪尸也正自摇摇晃晃地站起,程笑没给它丝毫机会,暴身一脚踢在怪尸头部,反身抱住孙襄着地向前一滚,已接近了台阶,还未起身,左腿横扫,将另一具怪尸绊倒,在孙襄背上一推,说:“你先出去。”又喊道:“小哀,快来帮我!”
不见殷月哀回答,程笑也顾不上细想,看着孙襄已奔出洞外,一具怪尸正呼哧呼哧地跟上台阶,举枪对着它右腿连开四五枪,子弹近距离的射击却也不容小觑,那怪尸右腿从膝盖处被直接爆断,向后倒了下来,巨口正对着程笑的脚。程笑抬腿踢出,只听喀拉一声,怪尸的颈骨被踢断,那怪尸仍旧挣扎着站起来,巨头耷拉在背后,只剩下半张的大口朝着程笑喷出一阵红雾。
程笑向旁一避,那怪尸一条腿站立不稳,喷出红雾后又向前倒去,程笑眼光一闪,借着洞口透下的光,瞄准怪尸的颈骨又开了三枪,直打得黄色汁液乱溅。枪声未歇,程笑左脚勾出,将怪尸的半个巨头踢离了身躯,那怪尸双臂挥舞一阵,便即不动。
程笑见解决了一具怪尸,正诧异余下的怪尸怎么没有攻来,忽听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回头看去时,只见那名被反铐的男人已经被剩下的几具怪尸分着吃了。
余下的四具怪尸相互拥挤在一起,不时用巨手扯下那男人的肢体送入大口中,不到一分钟时间,便只剩下一个头颅滴溜溜地滚了出来,一双眼睛暴睁,似在悔恨当初不该亲手造就出这群怪物。
程笑看得胃中一阵翻腾,终于止不住,蹲在墙边干呕了起来。四具怪尸吃完那男人,慢慢站起身,朝程笑走来。程笑实实不愿与它们缠斗,大喊道:“小哀,赶紧出来,到外面再作打算!”喊了两声,仍然不见殷月哀回答,心中一惊,生怕殷月哀已经遭遇不测,看着四具怪尸已经扑到跟前,抬枪几个点射,分别打中四尸的颈骨,趁隙绕过怪尸,向小门冲去。
距离最近的一具怪尸伸手摸了摸巨头,似乎发觉脑袋还在,便也不再多管,张口向程笑背部咬去,这一口要咬上了,还不将她半个身子都咬断?程笑匆忙间朝门内瞥了一眼,依旧满眼漆黑,忽然觉得背后腥气浓烈,头一低,滚进了门后。
门内的空间本就十分狭窄,容下程笑与殷月哀这两个身形苗条的女子还不为过,但那巨大的怪尸想要挤进来,却是万万不能。可那些怪尸无知无识,仍然纷纷争先恐后地向门后拥挤,又如何能进去半尺?程笑见它们进不来,也就暂时不去理会,口中只焦急地叫着:“小哀,你怎么了?你在哪里?”连叫数声,除了门外怪尸呼哧呼哧的声响外,不见殷月哀任何回答。
程笑大急,握着折翼蝴蝶慢慢向后方踱去,走了十来米,发现这条通道比想象中长得多,心想或许通道的另一端正好通向外面,但放眼望去尽是黑暗,不知出口是在哪里,又牵挂着孙襄,只能想着也许小哀已经出去了。
通道内不见有殷月哀,程笑稍稍有些安心,折回身来,见那些怪尸仍旧不屈不挠地想往里冲,一具怪尸已挤进了小半个身子,但通道实在太窄,已不能再前进。而它后面,剩下的三具怪尸还在奋力地挤着,搞得它是进退维艰,大嘴一张一合的,好不苦恼。
程笑暗骂一声,走近那怪尸跟前,发泄般地将所有子弹全都打进它的颈骨。这关门打狗自是不费吹灰之力,枪声过后,那怪尸的巨头也跟它身躯说了再见。只听“噗通”一声,怪尸的身躯倒了下来,从颈腔出流出一大滩黄色液体。剩下的三具怪尸似乎毫不心痛同伴的死亡,因为它们本就是死尸,再死一次也没什么大碍,依然兢兢业业地向门内拥挤。
通道内空气不流通,那黄色液体散发的气味,像是被大太阳暴晒了几天的死鱼,刺激得脑门生疼。程笑掏出手绢捂住口鼻,为折翼蝴蝶换上新的弹夹,心想这瓮中捉鳖虽然毫无悬念,但这恶心巴交的气味若是闻久了,说不定也对人体有害,再加上外面还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孙襄,不知还会不会遇上什么凶险,思量之下,还是先冲出去为妙,这群丑八怪爱咋咋地。
打定主意,程笑一拉枪栓,推弹上膛,连开四五枪,枪枪朝着拥在门口的怪尸头部打去,怪尸被子弹的冲击力打得向后一个趔趄,程笑抓住时机,猛冲几步一个飞身踢,那怪尸终于向后跌倒,迫得另外两具怪尸也向旁滚开。
程笑一个箭步跃出门外,旁边一具怪尸倒也不失时机地张口向她咬去。门口边便是那张简易的手术床,程笑一步跃上,在手术床上一蹬,劈腿朝怪尸头部踢去,喀喇一声,那怪尸的巨头向前一折,几乎整个掉进了它自己的胸腔内。程笑双足刚刚沾地,又一个侧踢,那怪尸摇摇晃晃退了几步,终于摔倒,只听噗呲几声,那几只装满医用酒精的塑料桶被它压扁,酒精流满一地,浓烈的酒精味充满整个屋子。
程笑暗呼一声好,避开相继扑来的另外两尸,抬手一枪,将木梁上早已苟延残喘的煤油灯打落,这洞内全是用原木搭成的顶棚,又有酒精助燃,只听轰的一声,瞬间燃起焚天巨焰。程笑拔腿便向洞外冲去,临近洞口,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三具怪尸在火海中不住的翻滚,不到半分钟,全身已燃成了一个火球,一阵阵焦糊味儿霎时弥漫开来。
火浪蔓延地十分迅速,热气伴随着劈啪声一阵阵传来,程笑不敢逗留,奔上台阶向外跑去,刚上一半,忽然一个人影迎面撞来,却正是孙襄。
程笑扶住她,只见她脸色惨白,右手捂着左臂,指缝间正汨汨冒着鲜血,整条左臂的衣袖已被染成了暗红色。程笑大惊失色,问道:“襄儿,这是怎么回事?”孙襄睁着泪汪汪的大眼睛,还没说话,忽听“嗒嗒嗒”一阵枪响,程笑赶紧用身子护住孙襄,却见子弹亦是打入台阶两旁的土中,心中纳闷:“难道是洞里这两个白痴的同伙?”刚想探出头去,又是一声枪响,这一次子弹却是擦着程笑耳边飞过,她甚至感觉到子弹与空气摩擦所产生的炽热气流。
程笑这一惊着实非同小可,深知对方的枪法之神不在自己之下,那一枪是故意打偏,方位拿捏得丝毫不差,在自己所熟知的人中,唯有一人拥有这般本领。果听孙襄咬着嘴唇颤抖着说:“是……是樱冢殇……”
程笑抬头向洞口看去,一人背着阳光负手而立,全身笼罩在黑袍之内,剪影消瘦,看不清面部轮廓。但他一开口,程笑便恨得牙痒痒,这人不是樱冢殇又是谁?
樱冢殇似笑非笑地说:“程小姐,你可真是顽强啊,这一次,还敢不敢跟我比了?”程笑怒火中烧,并不答话,抬枪便向他射击,樱冢殇轻描淡写地避过子弹,程笑扶着孙襄,打算趁此机会先冲出去,谁料刚冲到距离洞口不足一米的位置时,赫然见到一排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自己,清一色的卡宾枪,正是“蓝色可可依”。
程笑心中一寒,身后的热浪已越来越强烈,眼看火舌就要喷出洞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樱冢殇说:“程小姐,千万别想做困兽之斗,‘蓝色可可依’的战斗力,你比我更清楚。我相信你也明白,上一次医院那回,并不是我们败走,而是任务达成,不想再节外生枝。可这一次,我想杀死你们两人,完全不比捏死一只蚂蚁难。”
程笑自然明白樱冢殇并非危言耸听,便是整个三棱剑的警力出动,在蓝色可可依的手下,也未必讨的了好。但是自己一次又一次在樱冢殇面前化险为夷,也并非他手下留情,而是他心存轻薄之念,加上自负的性格,才让自己有了侥幸的机会。可这一次能否逃出生天,心中着实没半分把握。想到“心存轻薄”四个字,不禁脸上一红,但只一瞬间,脸上便又罩上了一层寒霜,抬头见樱冢殇正轻蔑地把玩着一把手枪,那神情就像是猫抓住了老鼠,并不立即将它致死,而是留着慢慢享受挑逗的乐趣一般,不由得怒火大炽,骂道:“樱冢殇,你这卑鄙小人……”
樱冢殇笑道:“程小姐,少逞口舌之利了,你在下面打小怪兽的时候,我就在这里守株待兔了。逮到了一只小兔子,又等到你这只大美兔……啧啧……不过可惜啊,转眼间两只兔子就会变成烤兔肉了。”
程笑眼见火浪已逼近后背,情急之下喝道:“樱冢殇,你这胆小鬼!有种跟我单打独斗,咱们再比一次!”
樱冢殇故作懊恼地说:“我倒是有心怜香惜玉,可是时机不对啊,唉……苍天啊,你看看这对美丽的俏佳人,转眼就会被烧成灰烬,你太狠心了。”程笑杏目圆睁,樱冢殇便最是喜爱看她发怒时的神情,当真娇艳不可方物,顿了顿又说:“你是打不过我的,又何必说这伤感情的话呢?这样吧,我给你三条路,一是被蓝色可可依打成筛子,二是转身跳进火海,说不定会浴火重生呢。”看着程笑怒不可遏的神情,越发得意,又说:“这第三嘛,就是自己铐了双手,走出来投降。”朝程笑扔去一副手铐,说:“我心昭昭,卿可不知?我又怎么舍得伤害你?”
程笑早已被火浪烤得口干舌燥,看样子不出几分钟,自己与孙襄必将葬身火海,而且还是为那几具怪尸殉葬,这可不大美妙。若想冲出去,同样也是死,上天入地皆无路可循,不由得一筹莫展。转眼看见孙襄由于失血过多而愈加苍白的面颊,轻叹一声,用手绢将她的手臂包扎好,替她止住血,说:“襄儿,我最终还是连累你了……”
孙襄摇摇头,叫了声:“程笑姐……”轻咬着下唇说不出话来。程笑捋了捋她金黄的发丝,转身将折翼蝴蝶抛进火海,捡起手铐自己铐了双手,带着孙襄走出洞外。
出洞之后,程笑才发现外面并不止樱冢殇与蓝色可可依,相距不到十米的一片开阔地上,停着一架米黄色的直升机,旁边又分别停着三辆汽车,正中间的,竟是一辆豪华的宾利雅致。十来名黑衣黑袍的鬽魇分站左右,在那辆宾利车旁,一位穿着黑色日式和服的老年人正拄着文明杖默然地注视着这边。
程笑凝眼望去,只见那老年人六十上下年纪,黑须黑发,双目炯炯,精神十分饱满,脑中一转,暗想:“想必这人便是七煞组的龙头老大佐藤竞雄了。哼,这跳梁小丑的排场可真不小。”
樱冢殇说:“我最喜欢你听话了,省得咱们一见面就打来打去,多伤情面啊。嘿嘿嘿……”程笑呸了一声,说:“我可以跟你们走,不过你得放了我同伴。”樱冢殇笑着摇摇头,说:“看来你不懂游戏的规则,现在是你输了,只有我提条件,而你,没资格。这小丫头的净含妖瞳对我可是大有帮助,你猜我会不会放呢?”
程笑咬着牙狠狠瞪了他一眼,转头接触到孙襄的目光,想起当日刘瑾良受伤时,自己曾在医院里对她说过的一番话,最怕的便是保护不了她们,如今担心变为现实,心中的愧疚无以复加。想起那小气兮兮的刘瑾良,又生出一股伤怀的情绪,又想到若是马小小遇到这样的情况会怎样,她能不能护得孙襄脱险。
佐藤竞雄用日语喊道:“樱冢,先将她们带到七里峡。”樱冢殇应了一声,正想押着程笑二人上车,忽见孙襄朝不远处的一片小树林望去,眼神中满是关切,缓缓地摇了摇头。樱冢殇朝蓝色可可依使个眼色,当下便有四人向小树林奔去,程笑转眼一看,不由得暗暗叫苦,只见四名蓝色可可依成员押着三人走了过来,不是别人,正是马小小、杨凌霜,以及刘瑾良。
程笑暗叹一声:“这下M.C可算是全军覆没了,希望小哀能逃得远远的。”
樱冢殇看着马小小,嬉笑着说:“马小小,马茹婷,嘿嘿嘿,大半年前,你被我撞下悬崖,想不到你的命竟然这么硬,还能生龙活虎。哼,你马家号称降龙族,想不到却这么容易就请到你的芳驾,我可是荣幸至极啊。”
佐藤竞雄正欲登上直升机,忽然听到樱冢殇这句话,问道:“她是鼓城山降龙坳马家的人?”樱冢殇点了点头,佐藤竞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顿了一下,说:“带她来见我。”说完登机而去。
苍县派出所的探员万万想不到,平时一向憨厚老实的贾旺,竟然会是七煞组安插在警局内部的奸细。看着他被押上警车,平日与他交好的同事都不禁感到唏嘘。
魏所长感激涕零地握着马小小的手千恩万谢,心想只要有这花木兰在,自己头上的乌纱帽便算是保住了。然而揪出一个奸细,并不能算是破了案,真正的幕后元凶还在暗中窥视等待着,老奸巨猾的魏所长自然也明白这一点,但要完全破案立功,还得靠这娇滴滴的小姑娘不可。
此刻马小小在他眼中已成了观世音一般的人物,安排好一切善后工作后,魏所长凑近马小小身边问道:“那个……马……马长官,咱们下一步怎么做?”
马小小心知接下来要面对的,并不是一伙简单的凶徒,派出所的刑侦人员纵然再精明厉害,若不是身怀异能,去迎战超自然现象的力量,无非是徒劳送死。听到魏所长问起,没做多想,直接说:“贾旺的事还要严格审查,还有村民们的情绪也得靠您去安抚,所以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们吧。”
魏所长一听,心中不乐意了,暗忖这哪行啊?忙活了半天,非但没落下什么功劳,还摊上了一个“治下不严”的罪名,这要传到三棱剑总部去,自己这所长的位置估计也只能乖乖双手奉出了。
从某种意义上讲,现代的官员都摸清了一条铁的定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要平平安安的,那么仕途也必定是坦坦荡荡的。可魏所长眼下并不平安了,自己管辖的范围内出了这么大的案子,还容一个小奸细在眼皮底下潜伏了这么久,若再不“将功折罪”,等马小小将案子摆平了,一拍屁股回到三棱剑去,那自己的仕途可就坎坎坷坷荆棘密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