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山落雁峰,乃西岳七十二天险之最,其挺拔坚韧,风寒料峭之色,自不在话下。落星潭边,两个人影相互追逐渐奔渐近,前者黑衫破风,体型健拔;后者白衣飘飘,身姿绰约。
奔了一阵,后面那白衣女子始终追不上前面的黑衫男子,不由得顿足不动,跺脚喊道:“师弟!你若再跑,我就用降龙秘术将你打下落星潭去,教你变王八!”那黑衫男子闻言撇撇嘴,果然不敢再跑,转过身一脸无奈地道:“师姐,你除了会欺负我,还会点别的么?”白衣女子嘻嘻一笑,道:“我就你这么一个师弟,不欺负你,又欺负谁啊?嘿嘿……”说着慢慢走近他。
黑衫男子望着她艳若桃李的面容,呼吸骤然变得紧促,脸上一红,低下头不由得退了一步。白衣女子秀眉微蹙,伸手捋了捋他一头凌乱的长发,略带责备地说:“都老大不小了,还成天把自己搞得跟个小乞丐一样。别跟人说是我师弟,我可丢不起这个脸。”说着话,替他梳理好了头发,整理好了衣衫。
黑衫男子嗅着她呵气如兰,不禁面红耳赤,舌头打结,糯糯的叫了声:“师姐……”突然脚下一滑,仰天跌倒在落星潭内。潭水冰凉刺骨,黑衫男子还没来得及挣扎,便向潭底沉去。四周一片漆黑,又静得出奇,只能模糊地听见一丝微弱的心跳声。黑衫男子奋力想要浮出水面,却感觉身上没有一点气力可用,眼望着白衣女子的身影在潭边变得越来越渺小,眼前一黑,任由身子沉向无底深渊。
一连两日,师闻墨都在尽力想方设法欲将自身血液注进文武心脏,但每至紧要关头,总是被一股大力弹开,无论怎样加大力度,始终功败垂成,不禁叹道:“这小子的血液果真异于常人。罢了,就算心脏换血不成,料他也必摆脱不了我的控制。”皱皱眉,走出洞外。
而此时文武体内已有九成的血液属于师闻墨,由于始终不能进入他的心室,那些血族的血便开始在他身体各个血管急速乱窜,而他心脏内尚存的一成自身血液,便开始与血族的血相抗争,一场文武体内的战斗正打得如火如荼。
渐渐地,文武的尸身开始慢慢变热,丝丝水气弥漫着整个寒潭,又过一个时辰,寒潭内的水竟冒起了水泡,恰如煮沸一般。文武体内的斗争虽敌强我弱,但血族的血终究是不能攻入他的心脏。整个山洞内已是雾气缭绕,文武的身体虽是浸在水里,额头上却溢出了豆大的汗珠,在两种血液的激荡下,整个身子逐渐颤抖不已,继而越抖越快,突然一声轰响,寒潭内溅起数尺高的水花,文武一声轻哼,两股血液在体内融合,他竟然活了过来。
文武试图伸手触摸周围的环境,但体内却没有一丝力气可循。酷热下,思绪变得虚无缥缈,但脑中始终有一个幻象存在,那白衣飘飘的身影与自己相互追逐嬉戏,那感觉已经分不清究竟是真实还是梦境。努力想要睁开双眼,但依旧漆黑一片。
雾气慢慢消散,潭水也逐渐趋于平静,文武的意识也渐渐地恢复。气温下降地奇快,止一忽儿,寒潭表面竟然结起了一层薄冰,文武似乎并不觉得寒冷,除了清醒的意识之外,仿佛身体的各个部位全都失去了知觉。
山洞内离奇的寂静,连水滴的声音都听不到一丝。文武数次奋力想要动弹一下,终究是徒劳。侧耳倾听半晌,文武惊讶地发现,竟然连自己的心跳声都不能听见,然而却能感觉到内心是十分的平静。
文武在冰水中静静地躺了一天,脑中不断出现那白衣飘飘的身影,暗想:“那女子就是师姐么?”想到幻象中白衣女子艳丽无方的面容,突然“噗通”一声,心猛烈地跳动了一下。文武大惊,这声音在自己听来有如天降炸雷般震响,而跳了那一下之后,又是漫长的寂静。
文武十分纳闷,既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依稀记得仿佛正经历着一场十分危急的情况,关系到马小小与殷月哀的安危。想到此处,文武忽然张口喊道:“师姐……!”心又是猛烈地跳动了一下。
薄冰慢慢溶解,文武喉头发出“咕咕”的声音,知觉也渐渐恢复。他察觉到自己正身处于一片水中,连日来滴水未进,已让他虚弱到了极致,努力张开嘴,大口吞咽着冰凉的寒潭水。可是越喝他却越觉得口渴,尽管肚子已经喝得发胀,但从内心生出的饥渴感依旧十分强烈。
力气也稍有恢复,文武挣扎着从寒潭内爬出来,顺手摸到一件衣物穿上,正是马小小赠与他的黑色汉服,再摸索一阵,竟然连马小小曾用来束发的黑丝带也寻着了。文武托着黑丝带呆立半晌,轻叹一声将之系在眼上,突然听到洞口响起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如风拂落叶一般正向洞内靠近。文武感觉来人似乎与自己有极大关联,但又有一种危险的凉意从心底生出,耳听得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文武心中矛盾不已,最后一咬牙,在那声音靠近的一刹那,举步如飞,迅速掠出洞外。
那脚步声正是来自于师闻墨。
师闻墨还未回过神来,只见疾风一掠,文武的身影已消失在夜幕之中,一时间,如同见了鬼魅一般目瞪口呆,愣愣地傻在山洞内,惊讶万分地自言自语道:“这……这……这怎么可能?”望着空空如也的寒潭,似乎尚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朱仙镇外岳家军大营内,岳飞心伤文武惨死,低头伏案不语。一众武将无不扼腕长叹潸然垂泪。牛皋更是哭得呼天抢地,几次欲单枪匹马踹进金营为文武报仇,幸得岳云张宪等几名小将拼死阻拦。哭得一会儿,竟直挺挺地在大帐内晕死过去。
岳飞命人将牛皋抬入内帐安养,问诸将道:“金人虽连连败退,但贼心不死,反而日渐猖獗。还杀我爱将,诸位有何建议?”旁边闪出一位红脸大汉,咬牙切齿地说:“元帅,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商量的?待我王贵杀进金营去,宰了完颜兀术那贼厮鸟,为文贤侄报仇!”众将尽皆群情激愤,誓要踏平金营。岳飞拍案道:“好!今日便与金贼决一死战!哪位将军愿作先锋?”当下便数十人齐刷刷地出列请缨。
马小小一直呆坐在帐角,双眼微微有些红肿,显然背后已偷偷哭了好几次。听到岳飞已下令,暗想:“今日是绍兴十年七月十八,史上记载的朱仙镇大捷便是此时了。”出列说道:“岳元帅,小哀被擒,阿武惨死,小女子心中愧疚难当。若是元帅信得过,这先锋之职便交给小女子吧。”岳飞沉吟半晌,道:“既如此,马茹婷接令!着马茹婷为帐前先锋,领背嵬军五百,杀进金营,本帅携众将率大军压后,尽诛金贼!”
马小小躬身接令,又道:“元帅,不是小女子托大,但却实实用不上这五百背嵬军,杀进金营,我一人即可。更何况,我还得寻找小哀,带着大军,着实不便。”岳飞道:“也罢,你杀进金营之后,切莫恋战,找寻小殷姑娘为主,万事小心为上。”又道:“王统制,这五百背嵬军仍由你率领。待马姑娘杀入金营之后,便直捣完颜兀术的大帐。其余众将按原定计划行事。”
众将领命退出,岳飞又对马小小说:“马姑娘,我知道你心中痛苦万分,但行军作战并非儿戏,本帅望你打起精神来,切莫感情用事,反将自己陷入困境,你可明白?”马小小点点头,拜别岳飞,走出帐外,见整个军营内紧张有序,埋锅做早饭,为接下来的大仗做着准备。
马小小一身素裙,在铁甲铮铮的军士注目下,单骑朝朱仙镇奔去。
文武惨遭不测,小哀生死未卜,更兼师九如情怀迷乱,太多的变故纷沓而至,马小小心中一片怅惘。策马徐行,黑云压城,朝阳若隐若现,似乎注定了这个日子不简单。
将近朱仙镇,马小小下马稍事休息,盘算着如何混进金营打探殷月哀下落,突然“咯咯咯”的一阵娇媚的笑声传来,一个艳丽无双的女子迎面渐奔渐近,后面还跟着三个一身狐裘的金兵。
那女子奔到马小小身旁,说声:“小妹子,借你的马用用。”嗓音十分妩媚,且带有一丝丝妖冶,没等马小小回答,纵身跃上马背,调转马头朝那三个金兵冲去。
那三个金兵早已奔得上气不接下气,突然见她纵马冲来,吓了一跳,翻身滚入路旁草丛中,模样狼狈不堪。那女子收缰勒住马匹,笑得花枝乱颤,叉腰道:“怎么样?还要跟姑奶奶玩捉迷藏么?”
马小小朝那女子望去,只见她赤着双足,袒露香肩与大腿,头上戴着闪亮的银饰,眉目很是娇艳,二十七八岁年纪,但身段面容却像是十五六岁的少女,蛮腰纤细,雪白的肌肤粉嫩可人。这身打扮,在礼法严谨的宋朝极为罕见,好在马小小只是一个伪宋人,所以见到她也只是一声感叹:“好一个性感的大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