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襄兀自愣愣地盯着那巨兽,程笑一把将她拽到自己身后,唰地一声拔出折翼蝴蝶,对准这头不知是狗还是什么的玩意儿就要开枪,刘瑾良一个箭步冲到前面,急着说:“别开枪,蛮婆!”
程笑愣了愣,问:“干嘛?”刘瑾良说:“你不认识这东西,它叫‘溪猋’,是一种极其罕见的野兽。虽然样子凶恶,但性子却极是温良,不会主动攻击人的。”说着慢慢向它靠近,伸手在它头顶摸了摸,这头叫‘溪猋’的巨兽果真十分驯良,口中发出“汪呜汪唔”的叫声,就跟寻常小狗差不多。
孙襄问:“良哥,你说它叫‘溪猋’,那它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它这么大个,叫的声音却又这么大反差?”刘瑾良抚摸着溪猋头上的犄角,说:“溪猋就是溪猋,什么是什么东西?难道你看了老虎,也要问老虎是什么东西?”
程笑透过灌木丛,只见这溪猋兽的身架,起码比先前那头云豹大了一倍有余,心想那豹子再凶恶,恐怕也不敢如此大胆,贸然挑衅吧。眼光移到它的左前脚,却见它脚掌上生了一个大毒疮,周围的肌肤呈橘黄色,已经溃烂,毒疮里还往外流着脓水。
程笑说:“小气鬼,它受伤了。”刘瑾良抬起溪猋兽的左脚看了看,说:“难怪它被那豹子守住,既不反抗也不逃走,原来脚掌上扎了一根大毒刺。蛮婆,把你匕首借我用用。”程笑说:“你控制住它,我来吧,你毛手毛脚的,别治不好它,反而让它受伤更重。”
孙襄虽然觉得这叫溪猋的东西叫声很温柔,但模样却很凶恶,实在不敢接近它。好在刘瑾良似乎十分熟悉溪猋的脾性,当下一手抱着它的脖子,一手轻轻拍着它的脊背。那溪猋极通人性,知道他们是在帮自己,竟也十分温顺。程笑拔出匕首,抬起溪猋受伤的脚掌,将它的毒疮切开,果然从里面取出了一节足有二指粗,三厘米长的一根毒刺。接着又将毒疮周围的腐肉挖了去,再拆了两颗子弹,取出火药来洒在伤口上消了毒。溪猋喉咙里汪呜汪唔叫着,一直忍着痛,直到最后程笑又用手绢将伤口包扎了,才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刘瑾良带着溪猋走出树林,溪猋试探着落下左脚,感觉再没了那股刺痛感,心情大好,围着三人挨挨擦擦,尽显亲昵。这溪猋叫声似狗,哪知性子也跟狗差不多,为表达感激之情,完全无视它自己两米多长的身子,竟然扬起身子,两只前爪在刘瑾良肩上一搭,刘瑾良哪里承受得起,一声惨叫,滴溜溜从岭上滚了下去,掉入水潭之中。
孙襄大吃一惊,伏在岭边叫道:“良哥!阿良!”程笑一阵愕然,那溪猋似乎知道自己闯了祸,愣了片刻,转身奔入了树林中。程笑也不再理会,向岭下望了望,见刘瑾良已从水里冒出头来,心中稍定,与孙襄觅路下到潭边。
四月末的天气原本已近渐热,但寒潭的水却冰冷刺骨。程笑与孙襄合力将刘瑾良拉了上来,他已经被冻得面无血色,双唇发紫,眼镜也不知掉到了哪里,正眯着眼哆哆嗦嗦不住打着冷颤。程笑将他的身体检查了一遍,发现除了右小臂轻微骨折以外,幸喜并无其他伤痕。孙襄摘下自己裙子上的丝质腰带,暂时将刘瑾良骨折的手臂固定在他脖子上,程笑笑着说:“这算不算出师未捷啊?还是说你平时作恶太多,好心都得不到上天的赞赏。”
刘瑾良听到这话,挣扎着坐起身来,颤颤抖抖地反驳道:“呸!我活得好好的,干嘛咒我?蛮婆你就缺德吧你!”程笑嘻嘻一笑,说:“把外套脱下来,先拧干再穿。然后咱们先回去,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怪不得这么背。”替他脱下外套,拧出水来,又说:“不过话说回来,跟你这小气鬼倒霉蛋同行,看不看黄历倒也没多大区别。”刘瑾良还想反唇相讥,可脱下外套后被寒风一激,顿时冷得牙齿咯咯作响,愣是说不出话来,只有一脸怨念地盯着她。
程笑拧干外套后说:“可惜这里不能生火,否则让你烤一下,也免得冻出毛病来。喂,小气鬼,你冷不冷?”刘瑾良咬着牙,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字来:“废……废话!要不……要不你来试试?”忽然眼珠一转,猛地扑到程笑怀里,程笑一怔,大骂着将他推开,刘瑾良冻得全身脱力,这一推,竟然稳不住,翻翻滚滚又跌进了寒潭里。
孙襄笑得前俯后仰,程笑双颊绯红,骂道:“死家伙活腻了!敢占我的便宜!”刘瑾良在水中不住的扑腾,断断续续地叫道:“死……死蛮婆!你生的……是蛇蝎心肠吗?”孙襄伸出手去,正欲将他拉上来,忽然听他一声凄厉的惨叫,使出全身力气爬上岸来。
程笑与孙襄面面相觑,尚不明白发生了何事,只见刘瑾良左手捂着屁股跳来跳去,神情痛苦不堪,再也不觉得寒冷。程笑大感疑惑,正想问他怎么了,却见到从他的左手指缝里渗出阵阵鲜血,不禁一惊,一把扯开他的手,刘瑾良气急败坏地骂道:“蛮婆!你能不能温柔点?”程笑不理,但见他左臀赫然出现一个拳头大小的齿痕,一圈血洞正汨汨冒着血泡,问:“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里还有食人鱼?”将拧干的外套紧紧缚在他屁股上,暂时起到止血的作用。
刘瑾良抽回左手,仍旧捂着屁股跳来跳去,程笑见他模样滑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刘瑾良叫道:“你良心被你吃了啊?我都这样了你还笑?”程笑说:“笑一下怎么了?你这点小伤,距离肠子都还有八十里,死不了的。”忽听孙襄说:“程笑姐,水下有东西,是……是赤眼龙王鳄!”
程笑与刘瑾良同时大吃一惊,忽然“哗啦”一声,一条一米多长的鳄鱼嗖地跃出水面,形态与半年前在南河人工湖所见的“赤眼龙王鳄”一模一样,只是体型小了数倍。
程笑一把将刘瑾良拉在背后,拔出折翼蝴蝶,对着跃出水面尚在半空的龙王鳄就是一阵点射,那赤眼龙王鳄或许正属于幼年期,背上的鳞甲尚未成形,折翼蝴蝶九毫米口径的巴拉贝努姆弹,瞬间将它从胸到背打了无数沙眼,噗通一声跌进潭里,渐渐沉了下去,不一会儿,碧绿的潭水已多了一缕鲜艳的红色。
刘瑾良似乎忘记了疼痛,呆呆地望着水面,说:“得,这下倒好。你伤了这家伙的老子,现在又打死了它儿子,这梁子可越结越深了。下回要是再遇上,可不是五五分账能够打发的了。”程笑将折翼蝴蝶往腰间一插,说:“别说废话了,咱们赶紧下山去,再待下去指不定还会冒出什么小怪兽来。先找地方医好你的伤,完了再作打算。”与孙襄一左一右扶着刘瑾良,慢慢向山下走去。
回到干河乡时,已经是下午三点了。乡上只有一家小卫生院,医疗设施并不完善,程笑见刘瑾良虽然疼得不能行走,但也只是皮外之伤,于是心想干脆直接回市里,在小旅馆处取回自己的车,三人马不停蹄地往回赶。
刘瑾良屁股疼痛难耐,只能半趴在后座上,车子一路颠簸,他自是吃尽了苦头。直到夜里十点,三人才回到女皇市。
程笑驾车直接开往人民医院,看着刘瑾良被抬进了病房,跟孙襄一起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等候。已近深夜,医院走廊里并没有多少人,程笑说:“襄儿,这半年来你们跟着我着实吃了不少苦,我心中十分惭愧。我想等忙完了手中的案子,就带你和阿良去旅游一番,好好放松放松。但是七煞组一天不灭,我们就一刻都不能懈怠,你年纪幼小,却跟着我出生入死无数回,我真怕有一天保护不了你们,让你们受到伤害,那时我不知该怎么面对自己。”
孙襄说:“程笑姐言重了。其实我也经常想,恨自己太没用了,不能像你和小小姐一样冲锋陷阵,每次接到任务时,总是担心自己会拖你们的后腿,如果因为我而导致任务失败,又或者连累你们谁出现意外,我才是真的无法原谅自己。小小姐如今生死未卜,我实在害怕再失去你们中间的任何一个。”
程笑摸了摸她的头,微笑着说:“傻丫头,我不许你这样说。谁说你没用了?纵观前面的几件大案子,若不是你,咱们哪能迅速破案?以后你不准再说自己没用的话,知道吗?来M.C半年了,你与阿良身上的潜能和优点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我虽未与马组长正式谋面,但总部流传了很多关于她的传闻,我对她是神交已久了。我更想看看,我与她究竟谁的能力更强一点。”顿了顿,又说:“好啦,我答应你,咱们M.C谁都不会离开谁。我们还要找到马组长,到时候再并肩作战,咱们M.C必定会所向披靡。”
孙襄低着头搅弄着衣角,呆了片刻,才说:“程笑姐,我很感激你的鼓励,其实……我自己也发现这段时日来我进步了不少,我不再像以前那么胆小了,这都是你带领的好!我觉得你跟小小姐虽是两个不同类型的人,但有一点却是共通的,就是责任心很强,总会带给身边的人一种安全可靠的感觉。以前我跟小小姐出去办案,阿良就坐镇后勤,现在他都走出办公室踏入江湖了,我可不能被他比下去了啊。嘻嘻……”程笑赞许地点了点头,孙襄笑嘻嘻地又说:“不过话说回来,我发现阿良对你可是……”
程笑一愣,问:“怎么?”孙襄笑着说:“咱们心照不宣嘛!不过程笑姐,阿良这个花心大萝卜,以前可是对小小姐垂涎若河哦,你得把他管严实了。”程笑佯怒道:“臭丫头又来胡说八道了。他花不花心关我什么事?”
孙襄掩嘴笑了一会儿,又说:“其实阿良挺不错的,我看得出来,他对你是真心……”话音未落,程笑的手机响起,她看了看,说:“别出声,是欧阳局长的。”起身接听电话。
孙襄怔了怔,心底涌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暗想这么晚了局长还来电话,定是又出现了什么案子。只见程笑的表情十分凝重,不时应承着,心知所料不差,于是暗暗下定决心,这一次定要加倍努力,不教堕了程笑对自己的信任。一转头,突然见到走廊尽头转角处,一个黑色的人影一闪而过,虽只这么一瞥,孙襄已然看清那黑衣人周身阴霾的气息,心中一凛,却见程笑已挂断了电话,说:“襄儿,摩天岭又出现新案子了,咱们先去看看阿良的情况怎么样。”说着正要向病房走去,孙襄拉住她的衣角,说:“程笑姐,这里有鬼。”将自己看到的情况向程笑说了,程笑秀眉一蹙,右手按住腰间的手枪,悄声说:“先别做声,跟过去看看。”
路过刘瑾良的病房,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向里面看了看,见刘瑾良正挂着点滴熟睡,于是拉着孙襄朝走廊尽头走去。
转角处是楼梯口,刘瑾良的病房在七楼,再上一层,便是医院的会议室与设备库。程笑与孙襄蹑手蹑脚地上到八楼,走廊内只有几盏微弱的灯光,除了一间房内透出光外,其余的房间均是漆黑一片。
八楼是人民医院一号住院大楼的顶层,不设病房,一般在夜晚,除了巡查的保安会上来之外,就连值夜班的医护人员都不会到这层来。程笑靠在楼梯口墙后,探头看了看,见透出灯光的房间外面,一名黑衣人正来回徘徊着。回身对孙襄说:“敌人的数量现在还不明确,你呆着别动,我先去制服门外的那家伙。”将手枪内弹夹取下,重新换上另一个弹夹。昏暗的灯光下,那满满一弹夹的子弹闪着熠熠银光。
自马小小失踪后,半年来程笑凭着矫捷的身手与敏锐的洞察力,带领孙襄与刘瑾良一力扛下M.C的重任,但是省厅创建M.C的主旨,便是解决一切超自然的疑难案件,程笑的能力再强,但对于摸不着边际的幽灵异类,她也无施展之力。当初在青溪古镇回来后,马天一曾和她有过一次详谈,最后想出了一个办法,于是向三棱剑建议,用一种特殊配方加在子弹材料内,外部再镀银粉,专门用以对付这种不在三界六道之内的鬽魇。三棱剑总部欣然采纳,上报省厅后,立马得到批准,再往上汇报后,某军区的兵工厂便接下了这一项任务,专为程笑生产这种银色子弹。
孙襄听从程笑的安排,点了点头,朝她做了个加油的手势,程笑凝思片刻,又将手枪插回腰间,从脚踝处拔出匕首,估算了一下自己跟那名鬽魇之间的距离,深吸一口气,身子猛地向外弹出。孙襄已见怪不怪,这种冒险胆大的奇袭方式对于程笑来说已是家常便饭了。
程笑拥有很强的瞬间爆发力,十多米的距离,仅仅用了两三秒便已袭到,那名鬽魇刚刚反应过来,还没来得及出声,程笑骤地跃起,凌空一翻,双腿夹住他的脑袋,顺势向后仰去,借惯力将那鬽魇带倒。那鬽魇脖子被她猛力夹住,虽莫名其妙挨了一顿,却是叫不出声来。
程笑不给他丝毫反抗的机会,左手臂箍住他的喉咙,右手匕首尖对着他的眼球,透过玻璃窗向屋内探察。
屋内只有两人,其中一人满身黑袍,也是一名鬽魇,而另一人却穿着医生的白大褂。程笑侧耳倾听,那医生说:“前天下午,中科院蓉城生物研究所的专家来我市调研,出示了一种新型合成血液的研究报告,此类血液有强大的自我再生功能,一旦输入人体,与自身血液融合后,便会激发人体内最大的潜能。目前样本还在试验中,我手上也只有这一份资料的复印件。”
屋内那鬽魇听完后,点点头说:“我相信主君与那位大人必定喜欢这份资料,你干得不错,把它交给我吧。”那医生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袋,却并不给他,而是问:“咱们谈好的条件呢?”那鬽魇从怀里掏出一个大信封,里面鼓鼓囊囊的,扔在桌上说:“只要你忠心为我们做事,好处自然少不了不的。”
程笑见那名鬽魇收好文件袋便要出门,忽然左臂猛力一甩,将已被制服的鬽魇撞进门去,屋内的鬽魇与那医生大吃一惊,程笑猛地拔枪,“砰”的一声,银色子弹射入先前那名鬽魇身体,只见那名鬽魇哀嚎着在地上只翻得两翻,身上的弹孔处忽然冒出一团黑烟,似烈火燎原一般,只一瞬间,那名鬽魇已不见了踪迹,地上只留下一滩如墨汁状的人形。
那名医生大叫一声,欲夺门逃走,程笑右腿侧踢,将他踢飞撞向一台仪器。那怀揣文件袋的鬽魇见情况不妙,打算撞破玻璃跳下去,程笑抬枪喝道:“站住!再动一步,他就是榜样!”那鬽魇眼见同伴被这一枪打死的惨状,不禁心惊肉跳,果然不敢再动。
程笑走近他,说:“把资料拿出来!”那鬽魇战战兢兢,心想就算自己身法再快,也决计快不过她的子弹,无奈之下,只得掏出文件袋放在桌上。程笑手握折翼蝴蝶抵着他的额头,喝道:“不想死的话,最好给我老实交代你们究竟有什么阴谋!”那鬽魇抖抖索索地说:“我……我不知道,我们也只是按上级指示行事……”
程笑问:“你们袭月血族为什么来到女皇市?总部在哪里?”那鬽魇怔了一下,突然说:“我……我不是袭月血族的。”程笑眉头一拧,问:“那你是谁?”那鬽魇说:“我……我是……”程笑注意到他的眼睛是黑色的,脖子上还隐隐有两颗齿痕,分明是后期才变成的鬽魇。见他欲言又止,于是问:“你是七煞组的?”
他确实是后期才变为鬽魇的,且是最低等的黑眼,力量也十分低下,对付一般的普通人尚可,但若是面临程笑这类的人物,也只有任其宰割的份儿。呆了两秒,只得点了点头。程笑问:“你们七煞组与袭月血族究竟是什么关系?敢有半句假话,我打爆你的头。”
那名医生被程笑踢了一脚,半天缓不过气来,此时见到这等阵仗,哪里还敢动弹?那鬽魇吓得连连求饶,忙不迭地说:“我们主君与那位大人签订了盟约,那位大人因此将我们都变成鬽魇,说是可以拥有强大的力量,并且永生不死。”
程笑又问:“那位大人是谁?签订了什么盟约?你们组织里面还有多少鬽魇?”那鬽魇答道:“现在我们组织里除主君外,基本都已经被换血了。但是因职位的高低,等级也不一样。最高等的金眼鬽魇只有两个,下面是红眼的,共二十八个,再往下就是黑眼的了,数量很多。我……我也是刚被换血不久,其他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程笑问:“你们组织的总部究竟在什么地方?”
那鬽魇愣了片刻,说:“这个我真的不清楚,我们总部的位置像我们这类的小角色是根本就不知道的。上……上一次有三个成员,因为探听了组织高层关于总部的谈话,老大直接下令追杀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