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武撇过头，说：“师姐一生降魔卫道，如今我这幅模样前去，又怎么面对她？”殷月哀望着天边新月，喃喃地说：“那咱们就在这山野间隐居下来吧，什么都不去管了，我永远陪着你就是。”
文武一笑，道：“别说孩子话了，走吧，我送你到宋军大营外。”殷月哀急道：“我不去！”眼中噙着泪花，咬了咬下唇，说：“你若真想丢下我，那你现在就把我咬死吧！”
文武愣了愣，轻叹一声，半晌才问：“你被半缘君打伤，如今觉得怎么样？”殷月哀抹了抹眼角，幽幽地说：“你不是想丢下我吗？干嘛还来关怀？你要走便走吧，我不过是胸口发闷，提不起劲力来，大不了伤发死在这荒野便是了。”
文武哑然失笑，摇摇头说：“提不起劲力还能跟着我奔行这么远？看来我当真小看了你。”殷月哀眼一瞪，气呼呼地嗔道：“要你管！我就是提不起劲力来，你要走便走，哪来那么多废话？”文武笑道：“你这蛮不讲理的脾性也该改改了。走吧，再说下去天就亮了。”殷月哀掩嘴一阵偷笑，牵着文武的胳膊跟他奔入夜色中。
殷月哀确实受伤匪轻，全凭着一股信念支撑着。到第二日晚间，已实在坚持不住，文武扶着她在一块大石后避风，道：“你先在此歇着，我去为你采些野果子充饥。”举步向林子里奔去。
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却并未遇上什么果树，文武心想：“这该如何是好？”正思想间，突然平地刮起一阵狂风，一阵“嗷呜”的巨吼震得树叶刷刷飞落，树干都为之一颤。
文武嘴角上扬，心道：“这份食物对小哀来说可是大补啊。”听声辨位，正要出手，猛听得背后又是“嗷呜”一声嚎叫，心中一怔，暗忖：“自古一山不容二虎，今日却恁地邪门儿，偏偏两只大虫同时出现。”
文武凝神站立不动，月光下，两头白毛猛虎磨爪呲牙，巨眼死死盯着文武。夜风渐劲，文武衣角发梢随风飘荡，只听两只大虫同时发出震天巨嚎，大腿一弹，一前一后朝文武扑去。
文武身子一侧，左手抓住一虎前爪，借力一扔，那大虫翻翻滚滚跌向几丈远。同时右拳疾挥，正中另一虎背脊，那猛虎一声哀嚎，落地既起，向文武喉咙咬去。文武将头一低，那猛虎一咬扑空。又突觉背后劲风强疾，不及回头，向后踢出右脚，那大虫最为柔软的腹部被踢个正着，去势未定，旁边另一虎将前爪往地上一搭，腰部再向上一掀，文武听得风声紧急，不禁也惊出一身冷汗，一提气，跃起两丈来高，躲开这一掀。
先前那猛虎被文武一脚踢得内海翻腾，爬起身一阵咆哮，震得地动山摇，将腰一弓，朝着文武弹去。文武身在半空无处借力，见那猛虎扑来，急忙使个千斤坠，那猛虎堪堪从他头顶跃过。文武身形尚未落定，另一虎身影一转，一根尾巴似铁棒一般扫来，文武双臂一格，不料力道奇猛，蹭蹭蹭连退三四步，后面那猛虎却又再度扑来，文武大怒，暴喝一声，十指张开，如枪似剑，将身子一旋，对着那猛虎疾抓猛刺。
那猛虎混不吝，纵身扑上，前爪直向文武双肩搭去，张开血腥巨口就要咬下。文武将头一偏，双臂前伸，顺势将它脖子上的皮毛揪住，猛地一撕，连皮带肉撕下一大块。那大虫痛极，嗷呜一声惨叫，文武五指戟张，还未来及向它插去，身后另一虎也张着巨口咬来。
文武心想：“这两只恶鬼是多久不曾进食了？竟将我视作一顿美味佳肴。且看文爷的手段，偏要叫你等成为腹中之餐！”不敢怠慢，将头一低避过，两只猛虎忽的撞在了一起。文武纵身一跃，仰天长啸，嘴角尖牙暴长，右手五指成剑，照着一虎脑门刺去，那猛虎躲避不过，这一刺竟从眼睛刺入脑浆。那猛虎狂嚎着，声震林岳，另一虎似乎被吓到，文武瞅准机会，左手五指再刺去，谁料那猛虎身子突然前扑，文武不及防备，被它按倒在地。
受伤的猛虎摇摇晃晃不住的哀嚎，震得林间飞禽走兽四下乱逃，文武双耳被震得嗡嗡作响，而将他按倒的那头猛虎裂开獠牙就朝着他脑袋咬去。文武双臂一撑，死死掐住它的脖子，喉间挤出一声怒吼，骤地反向那大虫脖子咬去。
这一咬实，文武两颗尖牙直刺进猛虎脖子寸许，戳破了血管，顿时鲜血长流。文武感觉舌尖一甜，再也控制不住吸血的本性，咕咕咕大口汲取着那猛虎体内的血液。
那一头受伤的大虫见同伴被文武制住，再咆哮一声纵身扑去，文武将头一仰，丢开已被自己吸了大半鲜血的猛虎，陡然觉得胸膛灼热难当，如火山喷发一般的力道在体内四处流窜，胀得脑门生疼，一声大吼，接住扑来的猛虎，双手唰唰唰连番刺击，可怜那大虫身体尚在半空，胸腹已被文武十指抓得稀烂，如滩烂泥般摔将下来。
两头猛虎虽被文武重伤，却一时不得断气，伏在地上哀嚎着。而文武此刻感觉全身上下如火烤般灼热，体内一股强大的气流无处宣泄，忍不住仰天大吼，声传十里。
殷月哀躲在大石后面，猛然听到文武如狂龙疯虎一般的嚎叫，不禁心惊胆颤，生怕他遇上什么凶险，于是循着叫声而去。
文武一声接着一声的嚎叫，越是叫，感觉体内的力道越是凶猛，而喉间反生出强烈的饥渴感。吼了一阵，听得两头猛虎还在低声哀嚎着，尖牙泛出幽幽蓝光，提起一头猛虎咬破喉咙开始吸血。不到半盏茶时间，那猛虎已成了一堆皮包骨。文武丢下它再提起另一只来，鲜血入喉的灼热感使得他野性大发，直到吸干它体内最后一滴血，才斜躺在两只猛虎身上喘息不定。
一轮明月从云间跃出，透过稀疏的树枝照在文武的面颊之上，嘴角尖牙渐渐隐去，猛虎的血液开始在他体内融合，直至此时，文武方才成为一个真正的鬽魇。
袭月血族中善与恶很是泾渭分明，师九如从不吸食人血，胸中所以毫无邪念，而文武也是一般作风，不愿吸人血，然此番吸了猛虎的血，于正邪无碍，而力道却更加生猛。这也幸喜文武天生异类，且他自身心脉尚存，若是旁人吸了虎血之后，非但不能融合，反会因为承受不了虎血刚猛之力而全身鼓胀而死。
殷月哀一路呼喊着寻到文武身边，见他身下压着两只老虎，不禁大惊，急切地问道：“武哥？你怎么样？发生什么事了？”文武吐出一口气，笑道：“小哀，今晚让你吃顿好的！”
殷月哀见文武无恙，又着实饿极，于是与他一起将两只死虎拖到小溪边，拾柴生火，就溪水中将老虎扒了皮，文武将虎肉撕成一块块，找了根木棒串起来烤着。殷月哀坐在他身边，笑吟吟地望着他，说：“武哥，你说咱们现在像不像原始野人啊？”
文武笑道：“我又瞧不见你，怎会知道你像是不像？不过我猜多半不像，恐怕更像一个邋遢的小叫花子。”殷月哀嗔道：“你又来欺负我！”瞪了他一眼，随即却又笑了出来：“你好漂亮么？我是小叫花子，你就是大叫花子。”扯起袖子，轻轻替他擦拭脸颊上的污渍。
文武陡地颤了一下，殷月哀眉头一皱：“别动！”文武呆呆坐着，殷月哀的动作很轻很柔，偶尔手掌的肌肤露出袖子口，触摸到他冰冷的面颊。文武感觉到她手心传来温热的感觉，嗅着她身上淡淡的女儿香，忽然想起了之前幻觉中，与师姐马小小在华山追逐嬉闹的场面，渐渐地愣了。
殷月哀擦拭完，嘻嘻笑道：“嗯，现在差不多了。武哥？”见到文武发愣的神情，又唤了一声，文武才答道：“怎么？”殷月哀问：“你想什么呢？”文武不愿欺瞒她，将心中所想说了，没曾想殷月哀大怒，喝道：“你！”神色极其怨怼，重重咬着嘴唇，而后坐在他身边一言不发。
文武奇道：“你怎么了？”殷月哀不说话，皱着眉头盯着火堆。文武没注意到她神情变化，翻动着手中的虎肉，直到飘出了一缕焦味儿，才赶紧从火堆上撤下，递给殷月哀说：“都焦了，里面应该熟透了，吃吧。”殷月哀推开他的手臂，没好气地说：“我不吃！我就不吃！”文武知道她又耍小性子了，只是仍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耍小性子，当下笑了出来：“你这小丫头，动不动就爱发脾气，我真想看看你究竟是什么样儿的。好了别闹了，快吃吧。”殷月哀说：“这么大一块，我咬不动！”